将军独宠我四年,我却一直无孕。
女娘们个个羡慕我好福气,不能生还能享尽宠爱。
我冷笑,喝了四年的绝子药当然不能生了。
不过还好,将军他也不能生。
……
我跪在老夫人的慈安堂外,看着瑶姬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连她身边的丫鬟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
我是前丞相府的嫡次女,嫁入这将军府做侧室已经三年了。
我爹尚未失势时,得罪了不少人,老夫人的兄长一家就曾被我爹参的流放了岭南。
新帝登基,我爹一党失了权势,被连贬几次,回老家做了一个芝麻小官。
老夫人觉得就这样放了我们一家太过便宜,便请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想要纳罗氏女做她儿子的妾室。
长姐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愿意嫁入这将军府里受罪。
娘亲也舍不得惯会讨她欢心的大女儿,她和我爹一合计,反正圣旨里也没明说要嫁哪个女儿,就把我这个既不伶俐也不会讨人欢心的小女儿赔了进来。
我这三年没少被老夫人折腾,可将军沈玉书却护我护的紧。
今日来给老夫人请安,就是因着沈玉书昨日送了我一串海棠花暖玉手钏,这才碍了老夫人的眼,罚我跪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的腿渐渐酸麻到快要没知觉时,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侧夫人先回去吧,老夫人今日不大舒坦,就不见您了。”
宝月咬牙将我扶了起来,愤愤不平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刚刚瑶姨娘不是也进去了?”
我暗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谨言慎行。
隔日一早,我还未醒来,就感觉身上压了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睁眼一瞧,沈玉书正侧躺在我的身侧。
我拿开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哼了声:“将军怎地一大早就来了我这,瑶姬不得哭红了双眼了。”
沈玉书轻笑声,本就俊逸的脸更好看了,难怪这京里的女娘们都争抢着要嫁给他呢。
“我自是要来陪我的阿鸢用早膳的。”
话落,沈玉书在我的额间落下一吻,我本来有些酸涩的心忽然就畅快了。
抬手揽住了沈玉书的脖子,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玉书哥哥,阿鸢想给你生个孩子,既像你又像我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沈玉书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我刚想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一把将我的头按进了他的怀里。
闷声笑了起来:“好呀,那我们就来生孩子吧。”
笑闹了一阵后,吃完了早膳他去当差了。
我闲着无事,便带着宝月去花园里走走,刚入了七月,荷花应该开的很好。
我刚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就听见了瑶姬主仆的声音。
“夫人走慢些,您这几日接连受宠,指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将军府的大公子呢。”
瑶姬的声音继而传来:“你扶着我些,倒是让罗鸢那个贱人气得没了神智。”
我自假山的缝隙里,看到瑶姬轻柔抚肚子的样子。
一旁的宝月听到瑶姬骂我,立马想出去反驳,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碧桃也一副气急了的模样:“真正是瞧不出来,看着那位一副世家千金的仪态,却惯是个会勾人的主。”
“奴婢听说了,今早上将军和她好半日才从里间出来,难怪老夫人不喜她。”
瑶姬咬牙切齿道:“凭她再会勾人,入府三年愣是一个孩子没有,待到日后她人老珠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主仆两人哼笑半晌,才心满意足离去。
听了瑶姬主仆的对话,我有些魂不守舍的回了轩雅居。
“宝月,你快去将徐大夫请过来,我觉得有些心气不顺。”我按着胸口,想要压下心中的那丝烦闷。
沈玉书这三年几乎是独宠我的,可是我却迟迟不能有身孕,难道是我的身子有问题?
等宝月领着匆匆而来的徐大夫进屋时,我已经喝了一壶温茶了。
看着徐大夫把脉时微微有些闪烁的眼神,我不经有些惶恐,莫不是我真的不能生?
“徐大夫,我们夫人的身子可有异样?”
徐大夫轻咳了咳:“夫人并无大碍,只不过是有些气虚证,元气略有些不足,容易神疲乏力、气短心慌,喝几服药调理调理便可。”
我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朝宝月使了个眼色,宝月领了一众丫鬟婆子出去。
“徐大夫,既然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却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徐大夫写方子的手一顿,继而道:“可能是夫人忧思过重,待日后夫人调理好身体,保持心情舒畅,一切都会有的。”
徐大夫走后,我喝了一碗汤药后,这才心下微松。
许是我寻大夫诊脉的消息漏出了风声,沈玉书最近对我格外体贴。
不仅叫人在我院子里搭了个秋千架子,还许诺待他休沐了教我学骑马。
入了夜,我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在他手臂上轻轻咬了咬。
沈玉书闷哼一声,压着声音威胁:“你是猫吗?再胡闹我就要不客气了。”
刚刚才云雨一番,我可吃不消再来一次,只好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
沈玉书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在我似睡非睡时呢喃:“睡吧,有我在,我的阿鸢定会事事周全。”
沈玉书的宠爱,让我最近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连瑶姬主仆见了我都是绕着走。
这日,我正喝着鸡汤,忽而一阵反胃,干呕了几声。
随侍在侧的宝月愣了下,接着是狂喜道:“夫人,您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四日了,莫不是……有了?”
闻言,我忽地抬头,有些呆呆地看着宝月。
宝月压下喜意,忙对外面的婢女喊道:“夫人身子有些不适,快去请徐大夫!”
直到徐大夫来时,我还没回过神来,我摸着小腹,心砰砰直跳。
好半晌,徐大夫看了眼我与宝月,刚要开口时沈玉书忽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我听说你身子不适,可有何问题?”
他前一句是对我说的,后一句就看向了一侧的徐大夫。
徐大夫赶忙行了个礼,弯腰垂首道:“夫人是有些胀气,从而导致的轻微反胃,再喝两剂汤药就可缓解。”
我心下微痛,绞着手中的帕子,鼻子有些泛酸。
“不是有孕吗……”
这句话像是询问又像是呢喃,徐大夫听了把头垂的更低了。
沈玉书揽着我哄道:“阿鸢乖,我不喜欢孩子,晚个几年也无妨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怎么会不喜欢孩子呢?况且纵使他不在乎子嗣,老夫人也不可能答应的。
就在徐大夫写完方子要告退时,外面传来宝月的呵斥声。
“怎么回事?”沈玉书微微有些不耐的问了声。
宝月匆匆走了进来:“回将军,是瑶姨娘身边的碧桃,说想请徐大夫去替瑶姨娘看看,奴婢怕惊扰了您和夫人,就想让她等等……”
沈玉书的浓眉还是没有舒展:“让她进来。”
碧桃进来略抬了下眼皮,瞧见沈玉书正揽着我坐在榻上,忙又低头跪了下去。
“将军,我家姨娘近几日总是困乏,有些吃不下饭,奴婢正打算去寻大夫来瞧瞧,就听守门的福喜说徐大夫刚好在府上,这才……”
沈玉书低头看了看我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道:“既如此,徐大夫你便跟她去吧。”
碧桃走后,沈玉书帮我擦了擦眼泪,点了点我的鼻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我抓着他的衣襟,哼了声没理他。
他轻笑出声,刚把头垂下想亲我,就被外面的吵闹打断。
“将、将军,老夫人身边的春兰姐姐请您去看看瑶姨娘。”宝月眼神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我。
又道:“说是、说是瑶姨娘有了身孕。”
话落,我明显感觉到沈玉书揽着我的手僵了下。
好半晌,我才又听到他的声音:“阿鸢,老夫人既然派人来请了,我去去就回。”
我就这样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鼻尖酸涩,眼泪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
我不顾宝月的劝阻,只擦了下眼泪就跟着去了瑶姬那,我不信她有孕了,我不信。
皓月居外,碧桃几个下人的笑声响亮的刺耳。
我忽然就不敢进去,只扶着墙边的海棠树呆呆地看着里面。
沈玉书向来冷毅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手轻轻搭在了瑶姬的肚子上。
那天我落荒而逃,第一次清醒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将军府的侧室,明白了沈玉书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
再见瑶姬已经是来年三月,海棠花开的正好。
瑶姬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与正在赏花的我撞了个正着。
“这么巧,姐姐也来赏花?”
瑶姬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挑衅,也是,自从有孕后,老夫人更加宠爱她,连沈玉书也经常宿在她的皓月居。
府中都在传我失了将军的独宠,传我是不能生孩子的花瓶。
我不打算理会她,这几个月的人情冷暖,已经教会我在必要时学会闭嘴。
可我越不搭理瑶姬,她就越是想惹怒我。
“怎地几月不见姐姐,姐姐反倒不爱说话了?”
瑶姬“咯咯”笑了起来,状似不经意的拨开袖子,漏出手腕上的一串坠着兰花的青玉手链。
“前儿个将军回来给我带的,姐姐瞧瞧好不好看?”
我胸口钝痛了下,下意识摸上了手腕上的海棠花暖玉手串,为了它我还被老夫人罚跪了。
我看了看随风摆动的海棠花,叹了口气:“好看如何,不好看又如何?”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瑶姬,你不过是老夫人用来分我宠爱的姨娘罢了。”
瑶姬脸色扭曲了下,咬牙道:“罗鸢,我不过是个姨娘罢了?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是,你出生高贵,你是前丞相的嫡次女,而我不过是教坊司犯了错的小官之女。”
瑶姬话锋一转,面上带了几分嘲讽:“可那都是曾经!你现在也就是个入府三年不能生养的侧室罢了,姨娘侧室,说白了都是妾,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一直被我用眼神压制的宝月气急了,她自小陪在我身边,骨子里自是极护我的。
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反驳:“瑶姨娘!您、您说话也太过分了……”
在瑶姬等人出口前,我将宝月拉到身后,笑了笑:“是啊,我们都是妾室,都是要看人脸色受人庇护才能活下去,又何必互相撕咬呢?”
我抬手摘了朵海棠花,簪在了瑶姬的发髻上。
瑶姬微微侧了下身子,到底还是没躲,任由我替她簪花。
“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你也不必如此仇视我。”我的话算是向她低了头。
瑶姬微愣后,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又扬起了得意的笑容:“鸢夫人好气度,不愧是士族出生。”
她瞥了眼我身后的宝月,哼道:“今日我心情好,就不与这个恼人的丫鬟一般计较。”
看着像得了胜的母鸡一样走了的瑶姬,宝月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夫人,都是宝月不好……”
我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我们回去吧。”
宝月以为我是因为她才不得不向瑶姬低头,却不知我只是厌倦了这府里的勾心斗角和争风吃醋。
沈玉书就是再宠爱我又如何,他是将军,是将军夫人的夫君,不是我罗鸢的夫君。
他可以送我暖玉手串,也可以给瑶姬兰花手链。
夜半,我蜷缩在床角刚要入睡,就听见外面吵嚷了起来。
一群人撞了门冲了进来,为首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
赵嬷嬷吊着眼凌厉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声音里满是严厉:“鸢夫人,皓月居那边出了事,老夫人和将军让老奴带您去问个话。”
我满腹疑问,不懂什么意思,还不待我穿衣,赵嬷嬷就让两个管事的仆妇将我架了出去。
初春的寒风一下子灌入了我的喉间,刺的我一阵咳嗽,但赵嬷嬷等人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有宝月被捂住嘴的呜咽声越来越远。
直到仆妇将我扔在皓月居的地上,我才微微有些回暖。
我抬头就对上了老夫人怨毒的眼神,可我的心都被沈玉书失望痛心的眼神刺痛。
老夫人喝道:“罗氏!你害瑶姬流产,你认不认!”
我一下子就懵了,瑶姬流产了?
“我、我不知道,啊……”
我捂着被老夫人用茶盏砸痛的额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沈玉书。
沈玉书看我吃痛,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可转瞬就被浓浓的失望替代。
他哑着嗓音问:“罗鸢,真的是你下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