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顾忱说要给我个惊喜。
我等了一天，没等到惊喜。
却等来他和小青梅手牵手站在我面前。
他让我再等等。
可是他不知道，我等不了了。
攻略失败，我会被抹杀。
1
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时，我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橘子在我脚边窜来窜去，见我不理它，索性一撒腿瘫坐在地，狗嘴咬着我的裤腿磨牙。
“栀栀，”我捏着手机的手一紧，“你说谁回来了？”
“沈薇安，她回国了，你还没看到她朋友圈吧，她昨天就回来了……”
“你可要看好你家顾忱，别又为了她……”
闺蜜林栀的声音急切响起，我心下一紧。
昨天？
昨天是我生日，顾忱一早就告诉我，他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开门声响起，我回过神，看向玄关处，而橘子早已腾起身来冲到门口。
“啊！”
门才打开，我就听见一声尖叫。
这声音太过熟悉，我几乎是瞬间想起沈薇安那张吓得惊慌失措却从不失美艳的脸。
“橘子回去！”
顾忱低吼一声，橘子蔫兮兮地回到我身边，委屈嚎上两声。
随后进来的两人终于发现我的存在。
我站起身，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我想问顾忱，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嘴唇努动，却没吐出一个字来，反倒先听见顾忱责怪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我，手未曾松开沈薇安。
倒是沈薇安，略微挣扎后将手抽出来。
她笑着走向我，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这不是之遥吗？咱俩可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你别误会，我刚回国，顾忱受我爸妈之托才去接我……”
“四年。”
我打断她说道。
“什么？”
沈薇安愣住。
“我说，我和你有四年没见了。”
我看着面容姣好的沈薇安，她还是这么漂亮，和记忆中一样白皙的皮肤，一样好看的眉眼。
也一样懂得如何戳我心窝让我更痛。
“之遥，你先回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顾忱上前拉住我的手腕，强势说道。
橘子蹲在脚边，仰着狗脑袋看一眼我，看一眼顾忱。
“等会儿是多久？”
我定定看着顾忱，轻声问道。
如果他能给出一个具体答案……
“林之遥，别闹。”
他给不出的。
我看着他微蹙的眉，点点头。
“好。”
“回去的时候记得把橘子带上，安安怕狗。”
“顾忱你养了橘子两年……”
“别这么看着我，橘子是你的狗，不是吗？”
我难以置信看着顾忱，他甚至没看我一眼，手里拖着沈薇安的行李箱，四下看着应该放哪儿。
他说得对，橘子是我的狗。
当初是我想养的橘子，不是他。
两年前我和他走在街上，身后莫名跟了只小尾巴，回头看去，就是橘子。
当时橘子还很小，我欢喜它有灵性，就把它抱在怀里，问顾忱：“我们养它好不好？”
顾忱看着我，温柔地点点头。
“我要给它取个名字，就叫……”得到他的同意，我高兴地就要给狗子取名字。
“就叫橘子吧。”
顾忱弯着眉眼接话，抬手轻轻揉了揉我头发。
“你不是最喜欢橘子嘛。”
后来我工作忙，他就把橘子接到他家里养，比起我，橘子甚至更亲近他。
可现在，他三言两语否认了这两年。
他不仅否认了和橘子的这两年，还否认了和我的这两年。
2
橘子仰着狗头，打量着屋里的三人，撒开腿猛地冲到沈薇安面前，朝她狂吠几声，还上嘴撕咬她的裤腿。
“啊啊啊啊！”
“汪汪汪汪！”
一时间，狗叫声和沈薇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再回神，顾忱已拽住橘子后脖颈。
他皱着眉，面露不满，手提着橘子走到我面前，一把将它塞进我怀里，“我现在不想看见它，你把它带走。”
话音未落，他已经回到沈薇安面前，半跪在地，低头检查她的腿。
他明明知道，橘子从不咬人。
“顾忱，”我站在原地愣住，终于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昨天是我的生日吗？”
在沈薇安面前，我好像从来都是失败者。
比如现在。
她嘴角微微弯起，“原来昨天是之遥的生日啊，顾忱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就不让你去接我了……”
如今一切明了。
昨天我苦等一天，打给他的十几个电话，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竟天真地以为，这一次我能如愿以偿。
“记得，所以呢？”
良久，顾忱的声音才响起。
他背对着我，虔诚地半跪在沈薇安面前。
“说好给我的惊喜呢？”
我颤着音询问。
自尊心告诉我，此时我应该一走了之，彻底与他断了往来，我应该清醒一点有原则一点，我不应该这么……贱。
可我还是想为昨天的自己问个明白。
他随口说的“惊喜”让我昨天从早期待到晚。
直到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仍在为他找着借口。
万一他有什么事耽搁忘记了呢？
可现实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他没忘，他只是选择了沈薇安。
像曾经很多次一样，沈薇安在他那儿从来都是第一选择。
“抱歉。”
顾忱终于转过身看向我。
我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但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沈薇安回来，他又恢复了那副拒我千里外的模样。
3
顾忱和沈薇安从小就认识。
非要形容，就是那个词——青梅竹马。
而我，是侥幸成为“天降”的那个人。
小说总写青梅不敌天降。
可现实不是这样，沈薇安在顾忱那儿，是永远不败的青梅。
高一开学第一天。
我独自在陌生的教学楼里穿梭数次，硬是没找到教室。
第三次路过那个站在走廊边的男生时，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同学，你这都绕第三次了，还没找到教室吗？”
他言语直接，再加上那声叹气，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还有啊，”男生提着长腿慢悠踱到我面前，低头直视着我，轻声一笑，“都路过我三次了，也不知道开口问问路？”
“高一，高一八班怎么走？”
我结巴着顺从他的意思，开口问路，“麻烦你带我去一趟，谢谢。”
“高一八班？”
他饶有兴趣地重复一遍，笑了笑，“挺巧，和我女朋友一个班。”
我愣住几秒，没接话。
他就是顾忱。
他口中的女朋友是沈薇安。
这些年他唯一承认过的女朋友，只有她。
顾忱把我带到教室门口，沈薇安一见他就跑出来搂着他的手臂，两眼却直直看着我问道：“这是谁啊？”
“你同班同学，一个小路痴，我路上遇见就把人给送过来了。”
“这样啊，”沈薇安笑着冲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沈薇安。”
我愣愣地和她握手。
“你好，我叫林之遥。”
“之遥，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我们当同桌好不好？”
沈薇安亲昵地去掉我的姓，直接喊我名字问道。
陌生的环境里，人本能地会抱团取暖。
我就这样成了她的同桌。
她和我无话不谈，包括她与顾忱的一切。
我静静听着他的一切，却没想到一颗名为“暗恋”的种子在心口扎根生长起来。
笑容明媚的少女和充满朝气的少年因为成绩好遂成高中的一抹亮色，我不可避免地关注着他们，关注着他。
后来老师调座位，我和沈薇安分开。
少了他的消息，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却没想到，他们分手了。
4
这么多年的相处，我知道念旧的是顾忱，喜新鲜的是沈薇安。
高二那年，他们之间势如水火。
但又很有默契地都很亮眼。
一个是文科班的佼佼者，一个是理科班的尖子生。
我徘徊在年级前五十边缘，进不去每月颁发一次的光荣榜。
学业繁重，我本该与他形同陌路，将那点微薄的欢喜压到心底。
可是，意外发生了。
那天晚上放学回家，我照常走在路上。
安静的夜里凭空出现一道声音。
车胎重重划过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我正回头看去，却被人一把拉进怀里。
与此同时，一辆摩托车直直撞上我前一秒所在位置。
金属摔倒在地的声响，沉重猛烈。
我却在这重重的声响中，听见我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一声更比一声急。
我缓缓仰起头，看向眼前人。
是顾忱。
心跳声越来越急，两道声音交融在一起，我已分不清哪一道是我的。
那一刻，我心底不是差点被撞的后怕，而是被他所救的欢喜。
“小路痴怎么走路也不看路？要不是我来了你可就完蛋了……”
他拍了拍我的头骂道。
那次意外让我和他的关系近起来，一直持续到高考后。
不足两年的时间里，我以为我和他之间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他大概也是喜欢我的。
高考后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可没想到，他抢先一步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和好了。
5
沈薇安嘴角勾起，她自如地坐在对面，并不掩饰打量我的目光。
“找我什么事？”
我淡淡开口道。
她两手交握放在桌上，浅笑着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看看，这是你口中的惊喜吗？”
是的。
我的心无声嘶吼着。
从她走进餐厅的那一刻，我就看见了。
都怪落日余晖太明亮，不偏不倚为她镀了层金光。
那钻戒迎着光，毫不留情印在我眼底。
顾忱把家里备用钥匙给我后，我常去他家帮他收拾房间，这枚戒指被他放在床头抽屉里。
这么多年，他终于要给我一个名分。
可没想到，沈薇安在我生日这天回来了。
“四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沈薇安在我面前，从来不拐弯抹角，她要炫耀就明晃晃地炫耀，要挖苦也直截了当地挖苦。
“看来还真是。”
沈薇安抬起手细细打量钻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神情却有些恍惚，“我要是再来晚些，这戒指就戴在你手上了。”
“不过也说不一定，”她轻声一笑，眼底毫不掩饰的挑衅，“戴在你手上又如何，只要我回来，顾忱的眼里就只有我。”
“不论是高三那年暑假，还是大四那年暑假，”她笑得明媚张扬，“你早就知道的，顾忱啊，他心里只有我。”
“……”
我不再看那戒指，直直看进她眼底。
“你何必要重复两遍？”
“什么？”
沈薇安愣住。
“顾忱心里只有你，”我弯起唇角，看着她笑，“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何必要重复两遍呢？”
“是庆幸自己来得正好，还是遗憾自己没晚来一步呢？沈薇安，你应该清楚，从我手里抢走我已得到的东西才会让我更痛，可你还是来得正正好。”
原来，她对我也有一丝忌惮了啊。
她也怕再晚来一步，就抢不走顾忱了。
呵。
沈薇安嗤笑一声，缓缓摘下戒指，“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会怼人了。”
“可惜这有什么用？”她将戒指放在桌上正中间，“顾忱的戒指永远戴不到你手上。”
“话说。”
沈薇安朝我眨眨眼，笑了笑，“高考结束那三个月，你没少哭吧？”
6
随着她的话勾起的，是那段太过久远又太过清晰的记忆。
那是顾忱第一次在面对我和她之间，毫不犹豫地选了她。
我说过，她从来都是他的首选。
那年我高考分数出来，堪堪够上顾忱想去大学的分数线。
我没告诉他我第一志愿填了那所大学。
更没告诉他，我所有志愿都填了那个城市。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哪怕不在一所大学，在一个城市也好啊。
我天真地祈祷着。
也真是好运，第一志愿录上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几乎笑出眼泪。
我打电话给顾忱，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被录取了，我做到了。
可是电话没打通。
第一遍没通，第二遍也没通。
喜悦已随着忙音逐渐逝去。
第三遍，通了。
没听见顾忱的声音，也没听见我的声音。
整个房间，都是沈薇安的声音。
“顾忱！你居然偷偷改志愿和我一起来了北京？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害我担心好久以后要跟你异地恋……”
这句话信息量真的好大，印在脑袋里怎么忘都忘不掉。
“那不是想要给你个惊喜嘛……”
少年的声气总让人觉得前程似锦。
我不受控制地想起，生日那天一早，我从床上翻身爬起，却被他搂着腰带回去。
他亲昵地蹭着我的脖颈，“今天早点回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那时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嗓音里都是笑意，“真的，你没骗我？”
“嗯，不骗你。”
他笑着点头。
可他还是骗了我。
我还是未能如愿以偿。
“当时那个电话是你接的。”
我看着沈薇安，她似也在回忆过去，回过神冲我大方一笑。
“是啊，我本来也不想这么过分的，谁让你打这么多次，你那时还真是把顾忱当宝贝啊。”
“如果没有我，你还会这么喜欢顾忱吗？”
我戳穿她的心思问道。
她就像跋扈的大小姐，不喜欢的糖随手一扔，一见到别人当成宝捡回去，她就不乐意了。
就算是垃圾，也是只属于她的东西。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不是吗？”
沈薇安收回戒指戴上，“可惜了，只有一个顾忱。”
7
沈薇安离开后，我独自在餐厅坐了许久。
直到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我站起身，理理衣裙，朝外走去。
却在我家门口见到顾忱。
他倚靠着门框，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身侧，地上是一袋东西。
我走近看去，是橘子平时玩的玩具。
“之遥，怎么不接我电话？”他低头看着我，眼眸微深，语气一顿，“也不回我消息？”
“是吗？”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还真有不少他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我开了免打扰，没注意。”
其实我一直都有开免打扰的习惯，当时为了不错过他的消息，我咬咬牙把免打扰关了。
后来倒是有一堆看不完的工作消息，却很少有他的消息。
“之遥，你生我气了？”
我还出着神，手心却被人握住。
我一愣，猛地抽回手。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沈薇安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他当时也是这么握住她的手，将戒指一寸一寸戴上她的无名指吧？
“林之遥。”
顾忱蹙起眉，似是不满我的动作，他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拉近他身前。
“我那天只是去接她，你知道我和她……”
“顾忱，”我摇摇头，打断他，“我没有生气。”
我自嘲一笑，“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来的气？”
“林之遥，”顾忱沉沉看着我，手指紧捏着我的手腕，“你没必要说这种话激我。”
我垂下眉眼，自顾自说起往事，“你还记得大二那年吗？那天夜里你打电话跟我说，你想我了，我当时开心得从床上腾起身来，问你要不要我去见你，你说不用。”
“我却还是马上订票，我怕再晚点你就不想我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高铁，前往你的城市，我想给你个惊喜。”
我想过很多次给顾忱惊喜，可惜只有那一次成功。
“你当时抱着书走在路上，脑袋耷拉着，却在见到我的瞬间眼睛发亮，你笑着朝我跑过来，你抱住我，我却因为疼痛大叫了一声，才发现前一晚太激动，额头撞到床边护栏了，脑袋上鼓着一个大包。”
顾忱眉头紧锁，他深深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解。
我也不清楚我为何突然想起这旧事。
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竟也慢慢地说清楚了。
“我那时真的觉得不疼，那一晚上我满脑子都是见到你的模样，可是……”
当时浑然不觉的疼痛终于跨过漫长的时间，与我重逢。
我拨开顾忱的手，生生抽回手抚上额头，惨淡一笑，“可我现在觉得好疼，真的好疼，疼得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再也不要喜欢顾忱了。
“攻略任务失败，宿主将被抹杀……”
8
“攻略任务失败，宿主将被抹杀……”
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没从顾忱眼里看见异样，我才彻底确定是我脑海里那个系统。
我心下一紧。
弯腰提起橘子的玩具，开门进屋。
不再看顾忱一眼。
顾忱就这么站在原地，听着身后的门关上。
他心底是想拉住眼前人的，却突然不敢伸手。
他好像真的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