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获救了。
在我对江齐俯首求饶的第五年。
1
阔别五年，我再一次见到了我的父母。
他们过来颤抖着双手拥着我，说带我回家，牵着我走的时候又看见了我长裙下若隐若现的假肢。
他们眼含热泪，却又不敢在我面前放声大哭。
我茫然望向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我低头，却感觉明明愈合了的伤口又开始发疼了起来。
我妈把我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的摆设跟我失踪之前的一模一样，让我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坐在柔软的床上，好像又有什么不对了。
夜晚我出来接水，会听见他们的卧室传来压抑的哭声，我冷静的站在门外，听见我的父亲叹着气轻哄着怀里的人。
他们说，只要人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我睡梦中总是不安，我时常会梦见那个人。
梦见我趴在他的脚边，看他给我带上最新定制的项圈。江齐喜欢故意晃动项圈上的铃铛，让他发出阵阵响声，眼底尽是满意。
他很欣赏我这副模样，特别是在床上。
我不配合，他就攥紧我的长发，龇牙咧嘴对着我。
我对着他俯首称臣，说尽好话，主动挽上他的颈项时，他沉重的呼吸又悉数打在我的脸上，那是无法克制的亲吻和欲望。
而我为了活命，只能够顺着他的心意，紧紧的抱着他，努力给他他想要的回应。
我不是没有逃过，只是每当被江齐抓回来之后，对于我而言又是无止尽的折磨。
我第一次逃跑被抓，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穿着皮鞋的脚将我的头颅踩入泥沼，看我为了苟且偷生不断的求饶。
他把帮助过我的人悉数丢进狗笼，我看见笼罩住笼子的白布快速沾满红色，痛苦的叫声不绝于耳。
我哭叫着让他停下来，狗叫声和人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他闭着眼，好像是世界上美妙的歌曲。
江齐掐住我的下巴，让我眼睁睁看见那一片红。
看我双眼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吩咐别人把我丢进小黑屋，冰凉粘腻的蛇从我脚上滑过，把我吓得不轻，昏迷了几日才缓下来。
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江齐坐在旁边抽烟，他虚闭眼睛后仰，听见动静后立刻睁开了眼。
江齐戏谑地望向我，瞧不起我如此懦弱无能的模样。
“还跑吗？”
江齐似笑非笑，问我知不知道在这里逃跑的女人都会被怎样处置，我躲在被窝下的身子瑟瑟发抖，我又怎会不知？我移开视线，那一幕幕残忍血腥的画面又好像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好像是见我怕了，轻笑一声，看不起我的示弱和害怕。
他挑开我的病服，露出暧昧的痕迹，我强迫自己冷静。明明身体已经那么熟悉他了，可他冷冽的气息一靠近，我仍然会不自觉的颤动。
我让他想一想他的弟弟江辰，天黑了，他还在等着我回去教他英语。
可江齐听后动作只是一顿，原本轻佻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我的话好像花费了他最后为数不多的耐心。
江齐睨视我一眼，又将燃着的烟抽尽，下一秒抽掉腰间的皮带，再对上我惊恐的眼睛。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该我了。”
2
我是被拐来的。
大学考了导游证之后，我找了一家旅行社做兼职。我认为我的运气很好，毕竟第一份兼职就这样成功的找到。
第一单，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带着他们游历这座城市，从陌生到熟悉，其中有位阿姨性子看上去内向，我为了让她愉快一些，主动跟她搭话一起落座。
我以为人跟人是可以用真心交换的，她慈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你是个好姑娘。”
当时我竟然为此内心感到欣喜，可回程的前一天，她递给了我一个香包，说是自由行的时候去景区买的。
我手里捏着柔软的布料，只不过轻轻一闻，再次醒来，变天了。
黑色头套被粗鲁摘下，我才看见整个屋子大都是年纪相仿的女生，有的胆子小，躲在角落开始哭泣。
为首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过来打了她几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大叫，迎面而来又是拳打脚踢，随后声音逐渐变小。
我最后移开眼前，是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有些人因害怕而发出声响，同样也会惹来他们的不顺心。
“再叫，再叫老子就把你杀了。”
巴掌声接连响起，才把我震醒，把我拐来的女人不知道正在跟他说些什么，看我醒来，对我笑了笑。
惊悚、渗人，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接下来会是什么命运。
我会想起远在国内的父母，他们现在是不是为了找我找得要发疯了。
我看见他们把女孩拖出去一个又一个，直到那人对要对我下手，我的汗水浸湿了我的双鬓，她叫住了他们。
“这个不错，就给江家留着吧。”她喝了口水，颤颤巍巍的说了声。
等人把我接走时，她还对着我说了声：“小姑娘，祝你好运。”
我没忍住啐了她一口，可下一刻身后被人一脚踢开，我落魄的趴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江齐。
他身着一身白色站在那儿，唯一跟身旁环境融合的，是那张蛊惑人脸上沾染的血迹。
他应该早就在那儿站着了，看见了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他过来攥着我的头逼迫我后仰，认真的打量了我一番，末了，留了一句“不错”。
他把我带走，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可他触碰着我的手太冰凉，我的心又不自觉的颤动。
直到我见到江辰才知道，他们缺少一个人照顾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而我作为那一批唯一拥有学历的女性被留了起来，其他的，都被送去了红灯区。
他们的父亲是当地最有权势的人，在往后的很多年我都会想起，后脑被顶着黑漆漆的枪口，“如果小辰不接纳你，那我就把你送出去当妓。”
所以我卯足了劲想要讨好江辰。
自闭症的孩子很难接近，我听别墅里的保姆说，江辰只要对照顾他的人不满意，他们的结局无一都是送去喂狗，前面几个就是这样的。
他一开始不接纳我，屡次把我拒之门外，可我怕死。我想回家，我闭上眼就是那些死去的女生，所以我开始守在他身边。
我知道他怕黑，我就在他房间睡地铺讲故事陪他；他喜欢花，每天清晨我就去花园采上最新鲜的插在他窗前的花瓶；他渴望知识，我就拿着书本教他从字母开始学起。
他很渴望新东西，长期因为身体被囚在这座牢笼，他对书本是极度的渴望。逐渐的，他不再抗拒我。
每一次江辰的父亲回来的时，看见江辰很依赖我的模样，我暂且知道，我是安全的。
偶尔跟江辰互动的时候，江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我转身对上他的目光，偏棕的瞳孔动也不动的盯着我，就像是看见猎物，让我感觉头皮发麻。
为了避免惹火烧身，我几乎是躲在他们所有人。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被他盯上。
3
江齐闯进我房间的那天，我全都懂了。
那是种占有欲和渴望，他褪下我的衣衫欣赏我瑟瑟发抖的模样，又明白我为了生存只能顺从的悲哀。
他每一下亲在我的肌肤之上，紧抱着我在我的耳前喘气。
“顾柔，你真香，难怪江辰那小子那么喜欢你。”
他看得出江辰喜欢我，可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欲望从何而起。他情动的时候最喜欢按住我的锁骨，他说那让他有一种可以彻底掌控我的感受。
我听别墅的人说，江齐和江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培养方式，因为大儿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所以所有温情悉数留给了足不出户的江辰。
江辰非常的依赖我，与我熟络之后，会给我讲他的心事，会给我送花。我看向16岁的少年，他就像是淤泥里面不受影响的那朵花，我也不甘。
我问他想不想出去读书，江辰点点头说，他想。
他说：“阿柔姐，你同我一起去。”
他好像也知道家里在做什么事情，在夏日的夜晚虫鸣声不停的时候，江辰说他会保护我。
可江齐听见之后，夜晚又会诉说他心中染起的嫉妒和扭曲。他每次过来，我都会闻见他香水掩盖之下的铁锈味。
“顾柔，你是不是更喜欢江辰一些？”
他的吻落在我的身上，痴迷的发问：“江辰那小子太笨，应该不知道跟你做这种事情的快乐。”
他出言嘲笑，又不知道在嘲笑谁。他步步紧逼，我摇头，生怕他发疯。江齐与我十指紧扣，又叫我哪儿也别去。
他喜欢关上房门冷眼瞧着江辰四处找我，把我堵在狭小阴暗的房间抬起我的下颚与我尽情亲吻，一声又一声的顾柔响起，他瞧着我的窘迫，又逼着我和他共舞。
“我就喜欢你这副隐忍的模样。”他说。
“顾柔，江辰对我说想出去留学读书，你说他是不是疯啦？”
他明白我做的是什么打算，所以那天把我关进了他们的水牢，我看见水面逐渐上升，哪怕在热带地区，水也是如此冰凉刺骨。
稀薄的氧气我无法呼吸，直到我终于忍受不了快要溺毙，才被人放出来。
江齐叫我爬过去。
他想柔情对我应该没用，他擅长的就是强取豪夺。
他坐在主位上拿着手机拍着我，他嘴里叫嚣着以后在外面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欣赏一下，他平时也没少留存关于我的视频资料。
我无力的爬到一半就没有了力气，听见他无奈的叹气，身子一下腾空被他抱了起来，我听见他在我头顶响起的声音。
“你还是这样比较惹人疼爱。”
可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迫切想要离开这里。
所以在听见当地有被拐骗过来的人成功逃跑之后，我无法再抑制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
借着带江辰出去散步的理由，我把他带到一家书店，他总是能够沉迷于书里面。
我对着身后的保镖说我想去个洗手间，他们对我不上心，最重要的是江辰。
一离开他们的视线，我就疯狂的往外面跑去，街上人来人往，我拼了命的向边境关口跑去。
很快喉咙就变得干涩疼痛起来。
不知道是疏于锻炼还是我高估了我自己，右手被人狠狠的攥住，我很快就被高大的身影强硬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
所以我看见他们被投入狗笼，江齐闭上眼睛，好像很享受他们的惨叫声，他的大手握住我不断抖动的肩膀，让我仔细听一听。
“顾柔，你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又装什么单纯？”他嘲弄着，见我痛苦不堪的样子，又发出轻快的笑声。
我咬着牙，那里面，很多都是无辜的人。
有的，只不过是心善的给我指了下路。
我回头看他，他情绪平稳，就像是看见很平常的事情。在江齐的眼里，人命，什么都不是。
4.
醒来后江齐还没走，他穿戴整齐站在落地窗前，而我浑身疼痛。
他回眼看了看我：“顾柔，今天天气很好，我们等会儿下去走走吧。”
偌大的别墅在我来的第三个月已经摸熟，我这时还不明白江齐是什么意思。
后来当我被解救回国后，被昔日老友因好奇而询问时，我还是能感受当时的疼痛。
江齐的父亲因为我擅自丢下江辰逃跑震怒，导致江辰本开始好转的自闭症加重，扬言要把我千刀万剐。
我抬眼，看见江辰躲在楼梯角落红着眼睛瞧我，见我看了过去，又作气般转过头跑了上去。
我想了很久，是不是当时叫住了江辰，我的腿就保住了。
我跪在他们的大厅，房子内灯火通明，江齐脚下的烟头堆了一根又一根。
很久，他才对他的父亲说，就交给他处理吧。
我错愕的看着江齐一步步走向我，他看出我流露出的脆弱，可他没有丝毫的动摇，下手没有一点的迟疑，他告诉我说。
顾柔，不疼的。
可江齐骗了我，很疼，疼到我夜晚睡不着，总是迷迷糊糊之中又惊醒。
我感觉到有人抱住了我，给了喂了水，又哄着我入睡。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衫，痛着喊着我爸妈，他们可再也看不见我蹦蹦跳跳的模样了啊。
出了这一遭，江辰也不需要我照顾了。
而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没见过纯情的少年，没听见他读英语时温柔的嗓音，不见他清晨拿着向日葵对我说早安。
江齐把我带离了那儿，给我的右腿安上了假肢。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振作起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
我竟然感觉自己不完整。
他不多的耐心开始拿来陪我练习走路，上次的事情后，就连他的每一个触碰我都会哭上很久。
可他拿我没办法，我会想起他举起铁棒的样子。
他告诉我小心一些，他握着我的手，我开始向江齐低头。
他看着我示好的样子，他对我说：“顾柔，你要是一早就如此，你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原来，这还是我自己造成的……
他因我的主动而显得激动，他掐着我的后颈狠狠的吻了我一口。
“顾柔，我以后会保护你，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给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但江齐结束工作后只会回到我这里来。我为了讨好他，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对他嘘寒问暖，为他烧香拜佛。
他最喜欢我去求来的佛珠，珠子戴在他的手腕上，被鲜血浸润，竟也多了几分禁忌感。江齐说带上它，他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可我求的，明明是让他别回来了。
他跟我极致亲密，日日夜夜和我共沉沦，甚至有天竟然说要娶我。
合乎尺寸的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望向他满溢出来的期待，寒意从身体内升起，我不动声色的扯动嘴角。
江齐，难道你不知道你还有个未婚妻吗？
5
我妈叫我起床的时候，我才从过去的噩梦当中醒来。
我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江齐还动弹不得的坐在沙发上，被下药后的他浑身提不起任何的力气，只有瞪着双眼叫我别走。
可我拼了命缓慢的向前走，不顾腿上的疼痛，而身后是江齐的大吼，震耳欲聋的告诉我。
“顾柔，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算了算，我在那儿竟然待了5年。
怕我睡得不安稳，第二天我妈就过来和我一起睡，我小心翼翼的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我才缓缓感受到了心安。
他们会变着法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可我在那儿的前几年，早就把身子给熬坏了。他们看着我吃了吐吐了吃的状态，我妈只有不忍偏开脸擦擦眼角的眼泪。
但我觉得很好吃，我说：“爸，我在那边最想的就是你做的可乐鸡翅了。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做好不好？”
“好，好。”
亲人没人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爸甚至帮我约了心理医生，害怕我会受到过去经历的影响。
我有时候走在街上，来来往往总会有人好奇着多往我的右腿看过去，又害怕冒犯我所以只能偷偷的看。
当初的朋友早就毕业有了各自的生活，甚至有的已经成家立业，而我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时，我有时又略显孤独。
可我闭上眼想起那个人，又觉得这个冬天我可以熬过去。
警察告诉我，当初那个旅行社的相关人员已经被抓捕了，他们就是私底下在做人口拐卖的生意，并且还救出了一批正在送往东南亚地区的少女少男。
我重新入了学，并且在学校附近的花店找了个兼职，平时没课的时候就去卖卖花。
每次看见电视里的防诈等宣传广告，或者提到某个具体熟悉的地名，我都会下意识一惊，等了很久，又才恢复过来。
我应该算是好看，所以会有男生过来打着买花的借口跟我搭讪，付款后又把开得鲜艳欲滴的花递在我的手上。
我开始谈恋爱，可当别人看见我残缺的腿，我能从他们的眼里看见失落和嫌弃；又或者想跟我亲密接触时，我开始生理性不适反胃。
“顾柔，你只能是我的。”
那个人阴魂不散，于是我好像接触不了任何人。
直到有天我正把当季的花摆放在花店门口，深深吸了口令人愉快的花香。怀里的手机响起，我接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把我救出来的警官的号码。
“顾柔，你在XX大街吗？快走！我们正往你家的方向过去，我们收到消息，他来了……”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我眼前开始一片白茫茫的，我匆忙的离开。可都忘了，我是个残废，我走不快。
我连忙打了个车，接了那通电话后，我总感觉身后有人紧跟着，好像路上遇见的每个陌生男人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