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颂恋爱满七年的那天,我看到了他藏在抽屉里的戒指。
我穿上最性感的裙子,化了最精致的妆,满心欢喜等待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也是在那一天,许颂拨开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神色平静无波澜,缓缓吐出几个字:
“袁满,这么多年我早就腻了,我们分手吧。”
......
我就这样被分手了。
都说再相爱的情侣,在经年累月的争吵中,都难逃七年之痒。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彼此相爱,性格互补,生活和谐。
这七年许颂怎么舍得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不是七天,不是七个月,是七年啊……
想着便感到一阵眩晕。
再醒来已经躺在病床上,闺蜜林致在床边观察点滴。
喉咙里似有千斤铁,我艰难地发出声音:“林致,阿颂他……”
林致看我醒了,挨着床边坐下,“袁满,你看看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要不是林赞觉得不对劲去你家找你,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无视闺蜜痛心疾首的样子,我重复问:“许颂他……有来过吗?”
林致白眼翻上天,双手抱胸,没好气道:“没有!”
没有…许颂没有来…
“袁满,这么多年其实我早就腻了。”
“和你在一起很累,我们分手吧。”
想起那天许颂说的话,眼泪就不争气地留下来。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林致深深呼了口气,“你以为你不吃不喝他就会回心转意?”
“为一个负心汉这样糟蹋自己值得吗?”
“男人而已,这个没了就换下一个!”
说着便俯下身来抱住我,“满满,你别这样,我害怕。”
滚烫的泪水滴下来,意识到自己让好友担心了,我扯出一个微笑安慰她,“别担心,我没事。”
却被林致捏住脸颊,“别笑了,丑死了。”
然后又搂着胳膊贴上来,“要不你考虑一下我们阿赞吧,女大三……”
说着林赞便拎着保温壶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松了一口气,“什么女大三?袁满姐,喝点粥吧,对身体好。”
我搅拌着面前绿油油的粥,苦涩一笑,应了声好。
好多年没有吃过香菜了。
耳边忽然飘来一句话:“以后你碗里的香菜都归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涌上来,我忍着反胃的冲动赶紧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些年里,许颂是怎么吃得下这么难吃的东西的?
一想到以后和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的心脏就不受抑制地疼起来。
眼泪都要流干了。
许颂他怎么可以让我这么难过。
出院那天,是林赞来接的我,说着是受他姐托付一定要把我安全送到家,但还是被我打发走了。
我对上林赞满是担忧的眼睛,再三保证:“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过了一会儿,林赞紧蹙的眉心才舒展开来,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让步一样,叹了口气。
“那我走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目送着他一步三回头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裹紧衣服快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许颂家。
这是许颂毕业一年后买的三居室,我晚他一年毕业,工作地点又不在一个城市,就在我为找房子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像是骑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骑士,神神秘秘递给我一个房产证,“满满,我们有家了。”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袁满,许颂,共同所有。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我的证件和哪里来的钱去买的房子,难怪他总是说:
“满满,有一天你被卖了都还要替我数钱。”
我就是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许颂。
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便看到了许颂的车开过来。
他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一时慌了神,我躲进一旁的花丛里,看着他从车里下来,满身疲惫的样子,捂着肚子靠在车门上休息。
肯定是胃病又犯了。
大学毕业第二年,邻居家里进了贼,许颂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申请调了回来。
于是结束了异地,开启了同居生活。
但他工作很忙,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们却隔三差五才能碰上面,早上他出门我还没起床,晚上他回来我已经睡了。
后来发现他只给我准备早餐,自己总是用杯咖啡应付了事,我便调了闹钟起来监督他。
“许颂,你煮的粥有点咸,你自己尝尝看……”
“许颂,这个粉不好吃,你吃……”
“许颂,这个包子是不是馊了啊……”
许颂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也心疼我要早起,虽然总说没胃口,但还是乖乖把早餐吃掉。
久而久之吃早饭的习惯便被我养成了。
但在我管不到的地方,他吃饭总不定时,我有空就会给他送,但远水总是救不了近火,慢慢地胃病就这样落下了。
压抑了一个月的思念在见到许颂的那瞬间好像找到了出口,理智的弦一下就崩断了。
我真的好想抱抱他。
想着身体便先一步冲了出去。
许颂看到我似乎有一点惊讶,“满满,你怎么在这里?”
......
控制住情绪,我从包里掏出胃药,递给他,“过来拿点东西。”
其实哪里还有东西拿,分手第二天我连地上的长头发都带走了。
许颂也没有多问,他接过药,低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谢谢。”
我们靠的好近,身体几乎要贴到一起。
久违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也不知道是谁的心在狂跳,我慌乱地退后一步。
按捺住想要抱住他的冲动,仰头和他对视,“最近还好吗?”
许颂眸子漆黑,眼神在我脸上巡逻,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只哑着嗓音说了句:“挺好的,谢谢关心,你呢?”
分手这一个月里,我幻想了无数次和许颂重逢的场景,有好多想说的话。
却全部卡在这一句又一句谢谢里。
礼貌、客气而疏离。
好像我们从未有过亲密的七年一样。
心底涌出无限悲凉,我扯出一个笑容,“我也挺好。”
许颂也浅浅地笑起来,“那就好。”
一时竟相顾无言,我留下句记得吃药,便落荒而逃。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亲密无间到完全陌生,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我无所适从。
我仿佛听见了许颂没说出口的话:“袁满,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没法怪许颂。
他一没出轨,二没冷暴力,不爱了就马上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的呢?
或许是一张脸看了七年突然就看腻了,或许是经年累月的相处心动早就归于平淡,又或许……
这个问题也没有深究的意义了,爱是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东西,不爱也是。
作为被不爱的一方,除了接受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也不是没想过像当初那样死缠烂打,让他重新爱上我,但二十五岁的袁满已经没有了十七岁的勇气。
我好像一只被人无尽宠爱过又被残忍丢弃的小狗。
失魂落魄回到家里。
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我整理了这些年来和那个人有关的所有物品。
一件件打包,用箱子装好。
那枚戒指怎么也带过来了.....
和许颂恋爱满七年的那天,我看到了他藏在抽屉里的戒指。
我穿上最性感的裙子,化了最精致的妆,满心欢喜等待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也是在那一天,许颂拨开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神色平静无波澜,缓缓吐出几个字:
“袁满,这么多年我早就腻了,我们分手吧。”
这些年里,许颂把我宠成了骄傲的公主。
公主怎么能低头,我始终都没有问为什么。
我们很平静地就分开了,没有争吵,没有纠缠。
兴许是太顺利地就摆脱我了,在我平静地说了好之后,许颂眼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压抑不住的暗喜吧。
不然怎么会说,“袁满,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我放过他吗?
想着眼底便不争气地弥漫了一层雾气。
门在这时被敲得震天响。
“袁满,我不是让你到家了给我发信息吗?”
门一开,林赞便冲进来抓住我的肩膀,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我被抓疼了,眼里的雾气便化成水流下来,“对不起,我忘了……”
林赞像是触电一般,兀得松开了我,语气软下来:“袁满,你能不能别让我那么担心啊?”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表情不自然,挠着头:“我……是我姐,她很担心你。”
别让我那么担心…
他也说过好多次同样的话。
和许颂异地那年,我遇上了很多倒霉事。
第一次兼职在公交车上被顺了手机,派传单偷溜进小区里被狗追,骑共享单车赶公交被追尾,走路撞上电线杆,喝水也要呛着……
这些事都通过林致传到他那里,每次回来总要一遍遍检查我的伤口,心疼又无奈。
“满满,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不能乖乖的,别让我那么担心。”
我总是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阿颂,是不是你把我的运气带走了?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
走神的瞬间,林赞已经越过我走了进去,“你吃饭了吗?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好饿。”
我跟在他后面,“只有面条。”
我也只会煮面条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抱着胸,翘着二郎腿,“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
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主动报名需要出差的采访,接需要查阅很多资料的稿件。
别人避之不及的脏活累活我通通都干。
林致看到我这样很欣慰,“满满,没有男人的你终于要崛起了。”
她对我一直有很重的闺蜜滤镜,坚信我能成为很优秀的记者。
但我心里有无限的悲凉。
就算让自己忙到飞起,对许颂的思念也能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一起打卡过的餐馆,牵手走过的路,看过的电影,和他背影有点像的人……
他明明已经退出了我的生活。
却又无处不在。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自从上次给林赞煮了碗赔礼道歉的面之后,他三天两头地就要亲自登门“责怪”我。
“袁满,你怎么一天不回我信息,我也一天没吃饭了,有吃的吗?”
“你怎么又不回我信息啊,我饿了……”
“……”
后来便借口也懒得找了,买了一大堆食材把我的冰箱填满,全都是他想吃的。
每天到点就蹲在门口等我回来,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人。
美名其曰:“我出钱,你出力,合作愉快。”
像一只甩不掉的癞皮狗。
林赞就这样蛮不讲理地闯进了我的生活。
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他吵吵闹闹的时候,我也能短暂地忘掉那令人窒息的痛苦。
许颂,你知道吗?
我有在好好生活,努力走出阴霾。
再次见到许颂,是在分手三个月后。
根据单位安排,我接替了临时休产假的同事小雪的工作,和另一个同事宋礼到乔氏集团对总裁乔有成先生进行采访。
乔先生言语间满是对投资部总监许颂的赞赏。
听到那个名字,我的心还是会忽地绞痛。
采访很顺利,结束后乔先生极力邀请我们吃顿便饭,推脱不掉便答应了。
饭店定在了附近的悦来酒楼,也是乔氏集团旗下的餐饮产业。
在车上的时候,我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一下车,我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颂穿着一身黑色运动套装,面对着我站在门口,低头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女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许颂点点头,勾着嘴角浅浅地笑。
视线对上的刹那,笑容凝固在他脸上,惊喜、错愕和慌乱很多种情绪交错在一起。
稍纵即逝。
我们就这样互相对望着。
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大概是看出了许颂的反常,背对着我的女生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来。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和许颂穿着同个系列的粉色运动装。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收回目光,下意识就想要逃走。
同事宋礼却先一步挽着我迎了上去,客套地握手和问好。
“你好,我是电视台记者宋礼,这是我同事袁满。”
“许颂,乔氏投资部。”
女生笑意盈盈,声音温柔似水:“两位记者姐姐好呀,我是乔悦。”
原来是乔氏集团的掌上明珠。
我只简单说了句你好,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宋礼和许颂在天南地北地互相吹着彩虹屁。
乔悦的目光在我和许颂之间来回流转,偏着头小心翼翼试探道:“颂哥哥,你和袁记者是认识的吗?”
许颂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我抢着回答:“我和许师兄是校友。”
乔悦惊喜地看向许颂,“真的吗?颂哥哥,你和袁记者是怎么认识的啊?”
许颂抿着嘴回忆了一会,似乎不记得了一样。
而后目光牢牢锁住我,淡淡开口道:“是学生会吧?袁记者。”
我也不要输,“好多年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
和许颂在一起的七年,他宠我入骨。
后来的朋友都以为我们之间是英雄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但故事的真相是我对学生会会长见色起意,死缠烂打一年终于投入英雄的怀抱。
那是心动又心酸的一年。
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将许颂堵在宿舍楼下,被他严肃板正地斥责:
“同学,想加入学生会请走正常流程。”
好友申请被一次次拒绝,好不容易加上微信,舔狗当了一天又一天,他N天后回了句:
“袁同学,请你自重。”
在狗头军师的怂恿下,我在生日那天大胆向他表达爱意,他无奈回应:
“袁满,我大学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万念俱灰打算用新欢放下他时,他将我堵在宿舍门口,红着眼眶投诉道:
“袁满,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为什么难过的是我啊?”
乔悦走到我身边。
挽着我的手臂,在我耳边悄悄说:“那袁记者认识我们阿颂哥哥的前女......”
许颂呵斥了一声:“乔悦!”
乔悦马上眼里含泪,脸色苍白地望着许颂,咬着唇:“对不起,颂哥哥。”
许颂的脸色缓和下来,走过来拥着乔悦走进去,“进去休息吧,别站太久了。”
我的阿颂哥哥……
这几个字和他们相拥着走远的背影反复刺痛着我。
以至于饭局上我都记不清楚大家聊了什么。
只记得乔先生已经下意识把许颂归为家里人…
只记得许颂蹙着眉头,抢过乔悦的酒杯一饮而尽,温柔又霸道:“乔悦,不准喝酒。”
只记得乔悦挽着许颂的手臂,娇嗔道:“就喝一点嘛,难得开心。”
看着那个曾经说着一生一世只爱袁满的人,转身就爱了别人。
但为什么在听到他住院的时候,还是好想关心他。
他怎么了?
胃病又犯了吗?
酒杯举起又落下,今天的酒好像格外好喝。
酒精在胃里肆意翻涌,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我冲到卫生间,撑着洗手台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想我醉了。
不然怎么会在镜子里看见我的前男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