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兴冲冲地推开办公室大门准备告诉温霁惊喜时，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娇俏的女人疼惜的抚慰。
我瞬间僵在当地，随后说了句：「打扰了。」
立刻自觉退出并带上了门。
我靠在门边，轻轻抚上了小腹，「对不起宝宝，你可能没有爸爸了。」
那个女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徐意蔓。
1
我和温霁结婚五年。
但婚前，他是我姐姐相恋多年的男朋友。
我们俩结婚完全是一场阴差阳错。
温家和徐家是R市的商业巨鳄。
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两家的产业，温霁和徐意蔓的恋情更是引起了行业的巨大轰动。
于是在他们婚礼前夕，同行的恶意竞争者忍不住动了手。
他们把徐意蔓绑架了。
不巧的是，那天我正在陪她试婚纱，正好一起被抓了去。
他们把徐意蔓送给了R市的黑帮太子爷。
而我则被关在漆黑的小房子里没吃没喝也没睡，战战兢兢度过了三天。
我们被救出来后，徐意蔓的精神出现了异常，家人不得不将她送出国静养。
为了掩盖这个惊天的丑闻，温徐两家斥巨资将消息压了下去。
婚礼如期举行。
我，代替徐意蔓嫁给了温霁。
我正思绪游离着，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温霁操着少有的尴尬语气让我进去。
我抓住门框，死死摇头。
不为别的，我有点不敢见徐意蔓。
10岁那年我第一次回到徐家，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颠覆了我前十年所认识
的世界。
徐家住在富人区，拥有独栋的二层小别墅，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还带有
露天的游泳池。
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爸爸竟然这样有钱。
保姆阿姨领着我走到花园时，我见到了徐意蔓。
她正穿着好看的小裙子荡秋千，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微风拂过，吹起她绸
缎般的长发，十分美丽动人。
我看傻了眼。
她看到我站在那，从秋千上跳下，款款向我走来。
我有些尴尬，手指紧紧扣在裤子缝上。
徐意蔓站在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那目光好像X光里里外外把我照了个遍。
我低头看着自己半旧的球鞋，洗的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在装扮像公主一样
的徐意蔓面前，羞耻的想要钻进地缝里。
她说：「你就是徐意芃？」
我低低嗯了一声。
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是徐意蔓，比你大两岁，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那时候的徐意蔓待我很好，如同亲生姐妹一样。只有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
继母不喜欢我。
我理解，我的妈妈是插足她婚姻的第三者，而我的存在永远是她婚姻耻辱的
标志。
后来，继母偷偷喝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
从那以后，徐意蔓开始下意识的躲避和疏远我。
我很愧疚，也觉得对不起她。
「芃芃，进来吧。」
徐意蔓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
办公室里。
我坐在沙发上攥紧裙子边，徐意蔓坐在温霁的身旁，宛如女主人的架势。
她刚刚哭红了眼睛，此刻显得尤为娇弱。
「芃芃，你和阿霁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也没有感情。」
「现在我回来了——」
「我知道。」
我快速打断她，抬起头，「姐姐，我会离婚的。」
2
徐意蔓眼里略过一丝惊诧，她似是没想到我这么果断干脆。
温霁漆黑的眸子看向我，什么都没说。
我强撑着笑了笑，「那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
此刻小腹隐隐有些作痛，我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温霁看到我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我让周驰送你回去。」
周驰是他的秘书，一个行事利落又十分闷骚的男人。
之前我常出入办公室的时候，他经常会打断我和温霁的甜蜜时刻来汇报公事。
熟悉以后我偶尔打趣他，「周驰你这么凶巴巴的，又没有眼色，以后可不好
找女朋友。」
他公事化的语气，「太太见笑了，我不喜欢女人。」
我：？？？
温霁听到哈哈大笑，我一脸震惊，仿佛受到了惊吓。
周驰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可是今天，他在楼道里支支吾吾拦了我很久，说是温霁不方便。
我这才明白，周驰其实是个非常有眼色的人。
他跟着温霁这么久，必然知道温霁的心思。
回家的路上，我在车里闭眼休息，周驰从后视镜里看到我的模样，十分意外
地询问，「太太你是不舒服吗？」
我缓了缓睁开眼睛，「我没事。」
「以后不要叫我太太。」
我很快就不是了。
我在心里小声地说。
周驰紧绷着脸，没有回应。
一进家门，我直接奔向卫生间撕心裂肺的吐起来。
我怀孕两个月，原本今天是要告诉温霁的。
没想到天意弄人，正好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看向镜子中眼眶泛红，脸色苍白的自己。
徐意蔓有一句话没有说对。
虽然我和温霁的婚姻是一场交易，可是这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我早就对他有
了感情。
结婚前两年，我们相敬如宾，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心里还一直想着徐意蔓。
第三年除夕，我们坐在落地窗前喝酒聊天看烟花，趁着夜空中烟花盛大绚烂
的绽放时，温霁低头吻了我。
许是酒精的作用，我也情难自制的笨拙回应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温霁一直对我很好，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对我的宠溺，员工们私底下还会
偷偷讨论和羡慕我。
我如愿获得了所有人的偏爱。
现在，徐意蔓回来了。
我的梦也该醒了。
我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如果徐意蔓知道，她一定会让温霁逼我把孩子打掉的。
我可以没有温霁，但我不能再失去孩子。
我开始收拾东西，赶在温霁回来之前，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在R市我有一套自己名下的小公寓，结婚前曾住过几次。
这次进去一看，满屋子都是灰尘，我只好请了家政过来帮我打扫卫生，自己先去酒店住一晚。
怀孕初期嗜睡，不到九点我就躺下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电话声响，我随手接起来。
温霁隐忍怒气的声音，「徐意芃，这么晚了你在哪呢？」
我立马就惊醒了。
3
见我半天不说话，温霁有些没耐心，「说话。」
我扁了扁嘴，白月光一回来对我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我搬出来了——」
「谁让你搬走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霁打断了。
我顿时有点委屈，「姐姐回来了，我再住着也不合适。」
温霁仿佛叹了口气，软下声音，「芃芃，回来。」
每次他想哄人就会用这种语气，带着一丝讨好和蛊惑，让人禁受不住。
我差点就心动了，忍了又忍，「温霁，我们要离婚了。」
他突然恼火，「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我被他的声音吓一跳，心底更加难受，「你凶什么凶！」
「被抛弃的人是我！我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
我也冲他吼，吼到后面声音开始哽咽。
温霁听到我的哭声慌了神，「对不起芃芃，是我不好，我不该吼你。」
情绪一旦发泄出来便控制不住，我哭的越来越大声。
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声音停止后，他轻声问，「你在哪，我去接你。」
二十分钟后。
温霁站在了我的房间门口。
看见我红肿的眼睛，他伸手将我抱在怀里。
最后我也没有回家。
温霁陪我留在了酒店。
我没有问他徐意蔓去了哪里，我只想这最后的时间里让他属于我一个人。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默默念叨着，「宝宝，这可能是你最接近爸爸的一次了。」
「要好好记得他。」
翌日，我陪他回了温家老宅。
温家父母同意了我们离婚的事情，但是温老爷子死活不答应。
据说我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温老太太，占了这个机缘，老爷子很看重我这个孙媳妇。
听说我们要离婚，他用拐杖狠狠打在温霁小腿上，「想离婚，等我死了！」
我心疼的看着温霁的小腿，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出了温宅，温霁久久没有启动车子。
他半驶下车窗，从储物格里掏出一盒烟，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地从中抽出一支，点燃了它。
猩红的烟头在他唇边忽明忽灭，缭绕的烟雾淡淡包围着他，我甚至连他的脸
都有点看不清。
温霁很少抽烟，除非遇到了他觉得心烦棘手的事情。
我紧紧攥着包包，「温霁，我们可以不告诉爷爷的。」
他抽烟的手顿了顿，看向我。
「只要我们不说，他也不会知道我们离婚。」
我发自肺腑地出主意。
温霁掐灭了烟，「芃芃，你这么着急离婚吗？」
我一愣，有点心虚，「我不急啊。」
我只是怕被发现怀孕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再说吧。」
刚从电梯出来，迎面遇上了徐意蔓。
她自然地挽起温霁的胳膊，视若无睹地对他娇嗔道，「阿霁，我等你很久了。」
我立马退到了后面。
温霁微微挣扎了一下，随后轻声说，「抱歉，蔓蔓。」
看着他俩亲密无间堂而皇之地打开房门进去，仿佛是我来到了他们家。
4
徐意蔓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到我站在门口，招呼道，「芃芃？进来吧。」
我这才像个初来乍到的客人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我们三个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温霁先开了口，「蔓蔓，离婚的事得先放一放……」
「为什么！」
她突然像炸了毛的猫，反应无比激烈。
我又被吓了一跳。
怀孕后好像总是反应迟钝胆子变小，动不动就会受到惊吓。
还不等温霁解释，徐意蔓将目光转向了我，「是不是你又反悔了！」
她恶狠狠地说道。
我急忙摇头。
「不关她的事。」温霁语气冷静。
「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怕离婚刺激到他。」
徐意蔓突然缓和了脸色，楚楚可怜地对着温霁，「阿霁，离婚以后我们立马
结婚，这样不就又是喜事吗？」
「爷爷应该高兴才是啊！」
温霁听着她的话皱起了眉。
「蔓蔓，咱们先缓一缓吧，不着急。」
徐意蔓眼泪涌出来，伤心地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不着急？我们
已经错过五年了！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温霁迟疑着没有回答。
半晌，他轻轻开口，「好，下周我就去办离婚。」
听到这句话，我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肉里。
徐意蔓抱着温霁的胳膊开心地笑起来，而他却下意识地看向了我。
我压下心中的酸涩，急忙躲开他的视线。
周一清早，我们来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出来后，温霁喊住了我。
「芃芃，对不起。」
「她这些年吃了太多苦，我得照顾她。」
我笑着摇摇头，「这五年本就是我偷来的时光。」
「谢谢你，温霁。」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我眼眶发热，「你能……再最后一次抱抱我吗？」
温霁看了我许久，伸手将我抱住。
我埋头在他颈肩，落下了眼泪。
他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结束一切后，我离开了R市。
温霁给我留了巨额的财产，我没有动一笔钱。
到了Z市，我用自己的资金买了一个小型的公寓，一室一厅的户型。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我很快将房子装扮布置起来，为自己待产做好准备。
前几个月正是孕吐反应最激烈的时候。
最严重的阶段就只能喝水，为此我前前后后往医院跑了很多次。
没多久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医生看到我每次都是形单影只的，忍不住问道，「你丈夫呢？怎么不见他陪你来？」
我笑笑，「他很忙。」
医生抱怨道，「再忙也不能让你自己做产检啊，你这个反应这么强烈的，身边必须得有人照顾。」
我含糊的搪塞过去。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每次看到人家成双成对的进出妇产科，忍不住还是会羡慕。
我摸摸微隆起的小腹，鼓励道，「你是最乖的宝宝，没有爸爸也可以茁壮成长！」
原本以为我会这样安稳的生活下去，没想到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温霁突然联系了我。
5
看到他的来电显示时，我有一瞬间的惊慌。
淡定下来想了想，自己并没有什么纰漏，这才接起了电话。
然而温霁一开口，语气十分凝重，「芃芃，爷爷不行了。」
挂了电话，我这才打开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
这几个月，我很少关注R市的新闻。
两个星期前，温霁和徐意蔓上了热搜。
热搜标题叫做「商业巨头温氏集团继承人婚外情曝光！携新欢出入医院，疑似有孕！」
配图温霁小心翼翼搀扶着徐意蔓从医院正门口出来，一脸宠溺。
当年温徐两家的婚礼在R市举办的异常轰动，温霁的这段绯闻直接引起了同行的热烈关注。
温霁不得不对外做出澄清，证明我和他已经离婚。
温老爷子一气之下直接病倒送进了ICU。
刚刚医院传来消息，怕是捱不过下周了。
我看着自己已经显形的肚子，大脑一片混乱。
如果现在回到R市，可能会被温霁发现真相。
可是不回的话，我就错过了见温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老爷子对我很好，我做不到这么绝情。
思来想去好几天，最终还是定下了回R市的机票。
我穿着素白宽松的连衣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看了许久。
觉得不会被察觉出异常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隔天我回到了R市。
一下飞机直奔医院。
我走到病房前正准备敲门时，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哭声。
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不耐烦地开口，「人还在呢，你哭什么。」
那哭声即刻停止了。
我轻轻敲了敲门，没几秒门开了。
温霁看到我眼里亮了亮，很快又恢复平常。
这两个月，他瘦了很多。
病房里站着温母，还有徐意蔓。
徐意蔓红着眼尾，低着头。
我假装没有看见，礼貌地和她们打了招呼，然后直直走到床前。
温老爷子戴着呼吸机，喘息沉重，面容枯槁。
明明前几个月还是很康健硬朗的老头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我眼眶涌上酸涩，心底沉重不堪。
温霁轻声开口，「芃芃，你刚下飞机先回去休息吧。」
「等爷爷醒了我叫你。」
我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他醒。」
温母欣慰地拍了拍我，「好孩子，不枉爷爷疼你一场。」
她摸到我瘦骨嶙峋的肩膀皱起了眉，「芃芃，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温霁和徐意蔓闻声对我投来目光。
我心下一紧，面不改色说道，「没什么，就是换了个地方生活有点水土不服。」
温母叹口气，「芃芃你回来吧，就算你们离婚，我也一直当你是自家人。」
徐意蔓怔愣了一下，温霁绷紧了下颚线。
温母似是没注意到，继续说着，「你姐姐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还不等徐意蔓做出反应，我急忙开口，「没事，现在已经都适应了。」
温霁正想说些什么，只见温老爷子发出微弱的声音，缓缓醒了。
6
我们急忙看向老爷子。
他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开，视线在我们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了我这里。
温霁立即领会，将温母和徐意蔓都带出了病房，只留下我自己。
我坐在床前，紧紧盯着温老爷子。
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哽咽，「爷爷，我来迟了。」
他咧开嘴轻轻笑了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我听不清他说的话，俯身到他面前。
温老爷子嘶哑的声音慢慢传出来，只听他说，「芃芃，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我眼泪顷刻间涌出，止也止不住。
我急忙摇头，「爷爷，你们一直对我很好，是我没有福气。」
从病房出来时，温霁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徐意蔓和温母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起身向我走来，看见我的眼睛，心底明白了七八分。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从飞机落地到现在差不多有五个小时，我确实有点支撑不住了。
我点点头，跟着温霁去了地下停车库。
一上车，车里弥漫着一股徐意蔓特有的浓郁香水味，熏得我胃里直犯恶心。
我急忙下了车弯着腰干呕起来。
温霁见状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我冲他摆摆手，拼命抑制住生理反应，「没事，可能是没吃晚饭饿的。」
缓过来之后我强撑着笑笑，「我打车吧，你车里的味道有点大。」
他一愣，明白了过来。
随后温霁买了我最爱吃的点心，又陪我打了出租车，我和司机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温霁却改口让去之前我们住的地方。
我多少有点别扭，「温霁，现在我在那住不合适。」
「姐姐她……」
「她不在那住。」
温霁看着窗外打断了我。
我却愣住了。
他回过头，「芃芃，那是我们的房子，我不会让她住的。」
温霁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湖底，猛地激起心里的波澜。
我突然有点看不懂他。
进了家门，一切还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我站在门口出神，温霁在身后淡淡说，「每周我都会让人把这里打扫一遍。」
我没有作声，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他也随我一起坐下。
场面一度冷寂下来。
我回想起那条热搜，忍不住问出口，「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
温霁立即否认，「没有，她没有怀孕。」
我一颗紧张的心顿时落了地。
原本我以为，他和徐意蔓真的这么神速。
温霁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捏住眉心。
「蔓蔓她，发病了。」
我浑身一僵，「什么？」
温霁说我们离婚后，徐意蔓情绪本来很正常，一天出去逛街偶然遇到了当年
的那个太子爷，她突然就受刺激了。
那段时间经常陪她去医院治疗，正好就被有心的人拍到做了文章。
冗长的沉默后我开口，「一切都会好的。」
凌晨3点，我正昏沉的睡着，温霁打来了电话。
温老爷子送进了急救室。
7
我急忙起床，匆匆赶到医院。
老爷子正在抢救中，急救室外面稀稀疏疏站着温家的人。
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徐意蔓没有来。
温霁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低垂着头。
我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他抬起头怔了怔，反手握住了我，然后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灯灭了。
医生出来说了句什么，温母失声哭了出来，随即身边的其他人也开始低声抽泣。
我和温霁站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大脑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葬礼很快举行。
所有人都悲痛欲绝，只有温霁一直面无表情。
我知道他的性子，越是平静的外表下越是忍受着巨大的伤痛。
徐意蔓因为身体原因草草出席了葬礼很快回去了。
趁着休息的间隙，我将温霁拉到了没人的地方。
他此刻像个听话的幼童，任由我随意摆弄。
我认真注视着他，「温霁，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发泄出来。温家还要靠你支撑下去，爷爷也不会希望你这样。」
他自嘲着笑了声，「有什么好发泄的？」
「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非要离婚……」
「温霁！」
我快速打断他，「生老病死是常态，爷爷年纪大了。」
温霁盯着我，突然就红了眼睛。
我轻轻抱了抱他，抚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葬礼结束后，温霁送我回家。
他换了一辆车，车里只有清新扑鼻的柠檬味。
下车后正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一辆自行车从侧面冲出来直直奔向我。
他眼疾手快地将我拉开，我脚下不稳没有站住，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温霁及时搂住了我的腰。
我此刻心情比被车撞了还害怕，急忙挣脱开他倒退两步。
温霁看我反应如此激烈，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担心他摸到我丰腴的腰部会有所怀疑。
我强撑着笑笑，「谢谢。」
温霁的手慢慢垂下去，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没事。」
处理好温老爷子的后事，我便回到了Z市。
我依旧像之前一样安心度日，只不过偶尔会再关注一下R市的新闻。
温老爷子过世，徐意蔓和温霁暂时结不了婚。
听说她大闹了好几天。
温霁为此焦头烂额。
我无心再管他俩的事，只想着孩子快快长大出生，这样才能完全放下心来。
七个月的时候，我开始腿脚浮肿，行动不便。
计划着聘请一个保姆帮自己做事，然而试用了好几个都十分不满意。
又到了产检的日子。
我扶着腰慢慢从妇产科走出来，心底隐隐有点紧张。
医生说胎儿过大，很有可能会影响顺产，让我每天控制饮食多活动一下。
想起自己四个月以后胃口大开，见啥啥好，吃啥啥香，现在就后悔不已。
我暗自下决心，要给自己制定一个完美的饮食和锻炼计划。
走到医院大厅时晃眼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心底一惊，定了定神再看，发现人已不见。
8
我长出了口气，R市离Z市这么远，他不可能大老远跑到这边的医院来。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慢慢悠悠回到了家。
隔天开始，我便晚饭后下楼在小花园里散步一小时。
这样的活动持续了一个星期。
直到那天。
出门前还是晴空万里，不曾想没多久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正在小花园里美滋滋地散步看景，冷不丁被这大雨浇个全湿。
我急忙躲到凉亭里避雨。
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我心里犯了愁。
放在平时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冲进雨里一路跑回去，现在——看着自己高耸的小腹，我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阵风吹过，全身湿透的我打起了冷颤。
我抱臂搓了搓胳膊，想给自己加点热乎气。
低头一看，发现鞋带松了。
真是倒霉倒到家。
其实月份大了以后我就很少穿有鞋带的鞋，毕竟根本弯不下腰也蹲不下去。
今天散步走的急，随便穿了一双，刚刚为了躲雨走得太快不小心踩开了鞋带。
我在原地来回折腾了好几个动作，只见鞋带是越来越松，到最后整个都开了。
我跺了跺脚，直接坐在长椅上生起了闷气。
亭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
我抬头一看，这人执着黑伞，伞边低垂，雨珠顺着伞面滑落下来。
还不等我说话，伞边微微扬起，露出了温霁那张平静疏离的脸。
我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