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沈确的第八年,他还是讨厌我这个未婚妻。
却将体贴听话的小助理捧在了心尖尖。
我被污蔑辱骂,栽赃陷害时,沈确从来都是冷眼旁观。
生日那天,他亲手将一杯红酒泼在我的头顶,声音冷得令人发颤。
“苏迩,你贱不贱啊。”
我看着他,一阵心凉。
后来,他姿态放得再低,我也未曾分给他一个眼神。
……
我们订婚的典礼上。
在司仪宣布开始的时候,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叫停了整个仪式。
温盈穿着白色连衣裙,眼圈红红,深情款款地看向我身边的男人。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很是倔强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身边的男人,却是发了疯。
沈确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她。
“盈盈,你怎么来了?”
众宾哗然,记者们举着摄像机,灯光闪个不停。
她怯怯地拽着他的衣角,巴掌大的小脸温柔又脆弱。
我扶着颤颤巍巍的老爷子下台,抚上他的手腕,语气透着警告。
“沈确,这是我们的订婚宴!”
我的手却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像是在丢掉令人作呕的垃圾。
沈确冷冷地看着我,反手与温盈十指相扣。
霎时,我的心仿佛被人生生地给挖掉一块,渗着血,发烫发麻。
老爷子气得抄起拐杖往沈确的身上招呼着。
“孽障!你个孽障!要做什么你!”
温盈心疼地搂住他的脖颈,声音娇柔带着哽咽,“阿确,疼不疼……”
这时,头顶上巨大的装饰灯晃得我眼前出现了幻影,我反应过来,立刻将老爷子推了出去。
沈确眼神缩了缩,紧紧地盯着我身旁的温盈,顷刻俯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死死护在身下。
那一瞬间,头顶的铁制大灯落下,直直向我砸来。
那顶灯,砸在了我的身上,却也擦过了温盈的肩头。
我眼前一黑,疼得直接倒在了地上,一股血腥气涌到了喉间,额头汩汩冒血。
临昏的前一刻,我看到沈确焦急的神情,是劫后余生。
男人跪在地上,将温盈打横抱起,却颤抖着手,连碰都不敢碰。
向来理智冷漠的男人,在此刻,露出了脆弱与心疼的表情。
沈确抱着温盈走了,背影决绝。
可是,明明受了重伤,被抛弃的人,是我啊。
直到昏死过去,我也没有想明白。
十八岁那年,在我母亲的葬礼上悄悄送我平安扣的那个少年,怎么就成了今天的这个模样……
醒来的时候,我爹哭得老泪纵横,怒吼着要去找那个小混蛋算账。
我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苍白着一张脸,淡淡地摇了摇头。
“小迩,你妈走了之后,老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了。”
“我苏家千金有多少人踏破门楣求亲啊,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沈确那个混小子了……”
我沉默不语,右手摩挲着脖子上那颗平安扣,眼圈红了红。
老爹摆了摆手,认命地下楼买粥去了,他前脚刚走,温盈后脚就推开了病房的门。
女孩人如其名,捧着一束茉莉花,抬起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细声细语地喊着我苏小姐。
我抬眼看过去,“花放外面,我过敏。”
温盈像是没听到,直接将茉莉花摆放在了我的床头,笑得人畜无害。
却在不经意间,抬起右手,撩了撩刘海,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瞳孔骤然放大,眼前的东西,我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那串佛珠,颗颗饱满,晶莹剔透,是我在广济寺求给沈确的。
见我眼神发直,女孩笑了笑,梨涡浅浅,像是沁了蜜,“这是阿确送给我的。”
“他说,这串珠子保佑了他八年,如今也要保护我平安健康。”
我垂着眼,讽刺一笑,眼神里全是失望与悲恸。
广济寺三千台阶,我在下雨天,三步一叩首,膝盖跪到青紫,以示诚心。
终究还是错付了。
女孩总归是年龄小,藏不住事儿,眉梢间挂着得意洋洋,对我甜甜一笑。
我收起哀伤,划拉了几下手机,默着脸将照片扔给温盈看。
女孩脸色一僵,笑意硬生生凝滞在脸上——
照片上,身量矮小、啤酒肚的男子将温盈禁锢在怀里,手攀上了她的腰身。
“那是……我的表哥。”
“他从小就肆意欺压打骂我,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要不是阿确,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算了,像是您这样家境优渥的大小姐,自然不懂我的悲苦……”
我抬眼笑了笑,眼神通透,看得她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是吗?”
“那这几张呢?”
照片接着,一张一张地从她的眼前划过,那男子的嘴吻上了她的脸蛋,啃上了她的脖颈,手顺着腰身摸上了胸口……
而女孩在他的怀里,一脸依恋与顺从。
温盈差点站不住脚跟,扶着桌角,满脸慌张,脸色变绿又变红。
我稳操胜券地起身,盯着她饱含怨气的眼,一字一顿道,“温小姐脚踏两只船,可真是好手段啊!”
下一秒,沈确一脚踹在病房门上,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阴云密布,看向我满是不耐烦。
“苏迩!”
“盈盈那么单纯的小女孩,你没事刁难她做什么?!”
温盈躲在他的身后,红着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我一脸不可置信,木讷地张了张嘴。
我说,我没有刁难她,是她故意带了让我过敏的茉莉花!
我说,沈确,我过敏了,很痒,我也受伤了,很疼。
我说,温盈她在骗你,她一直在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我甚至拿起手机,瘸着腿走了过去,想让他看看照片。
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直接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沈确的脸色差到了极点,阴沉的话语,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带任何感情。
“滚开!听不懂吗!”
“随意猜测,甚至找人偷拍,只为了污蔑一个小姑娘的清白!”
“苏迩,这就是你们豪门苏家的教养吗?”
他走了,紧紧攥着温盈的手腕,眉眼逐渐柔和起来,生怕我发起疯来,对他的心上人图谋不轨。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小腹处尖锐难忍的疼痛感,渐渐席卷而来。
我却习惯了。
习惯了毫不犹豫地被抛弃。
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是,沈确。
我对你的喜欢,快要被磨灭殆尽了啊。
沈家的一次家宴,我坐在餐桌前,听着长辈们的打趣。
“订婚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该把结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吧,别让这小两口等着急了呀!”
“小迩,你说是吧?”
沈母眉眼温和地给我夹了一块鱼肉,语气带着调侃。
我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沈确。
他冷着一张脸,声音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不带任何情感。
“苏迩,这下你满意了吧。”
下一刻,“哐当”一声响,滚烫的鱼汤溅到我的手背上,瞬间红肿起来。
沈确扔了碗筷起身,语气不无嘲讽,“不吃了,没胃口。”
我僵在原地,死寂一样的氛围,绞杀着我的心。
可明明在开宴前,我还看见沈确眼底透着温柔,在手机里,十分耐心地跟女孩调情。
温盈发了张可爱的表情包,嘟嘟嘴嗔怪地问,他怎么还不来公司,自己都等得无聊了。
沈确嘴角勾起一抹笑,眸子里的温情,不曾在我身上停留过半分。
他走了,沈母有些尴尬,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将话题一转,“小迩啊,你还记得砚南吗?”
“就大院西头,程老家的那个小孙子,小时候那么顽劣,现在可出息了哟!”
“听说下周就从国外回来了,刚好能赶上你生日呢!”
我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情绪,勉强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啊,一晃八年过去了……”
从小到大,我们三个一起在大院里长大。
记忆里,沈确一直成绩优异,清风霁月,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程砚南,从小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爱玩摄影,机车和蹦极,谁人也管不住他。
拽开我的羊角辫、拿毛毛虫吓我、将奶油抹到我的脸上、恐吓那些给我写情书的小男生……少年幼稚得很。
可偏偏,在我每次受到欺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把我护在身后的人,也是他。
而那个我追逐了一个青春的沈确,他只会冷眼旁观。
“苏迩,你太蠢了,这么简单的试卷都能错这么多,以后肯定没出息。”
“苏迩,你思考一下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苏迩,少自作多情,要不是一起长大,你根本不配出现在我的身边。”
“……”
可这些年,我满心满眼都是沈确,也越挫越勇。
因为在十八岁那年,陪我熬过我妈祭日的那段时光,永远给沈确镀上了一层救赎的滤镜。
我妈胃癌去世的那几天,我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以泪洗面。
窗子前总是会莫名出现一个篮子,纤细白皙的手指反扣,轻敲两下。
我打开窗子,细碎的阳光溢到我的脸上,香甜可口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卡片上画着一个笑脸。
门外的那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那天黄昏,一条平安扣吊坠被人送了进来,我悄悄打开房门,怔在了原地。
落日余晖,我看到了沈确的背影,有阳光洒落,带走了我所有的阴霾。
于是,我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整整八年……
沈母煲了汤,非要带我去看望久不归家的沈确。
车驶到了沈确的公司楼下,温盈在前台拦住了我们。
女孩行事得体,抬起一双小鹿般的眼眸,温温柔柔地看向沈母,将我晾在了一边。
“阿姨,沈总去开会了,还麻烦您在这里喝杯咖啡等一等。”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母直接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
“什么下三滥的助理,你就是天天缠在我儿子身边的那个温盈吧?”
她的脸立刻肿胀起来,眼眶里盛满了晶莹的泪珠,“阿姨,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沈母仍然是一副高贵的美妇人形象,拿丝巾把手一擦,扔在了地上,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你还小,我劝你呢,不要来攀我们沈家的门槛,否则下场我就不能保证了!”
沈母说完就挽着我上楼,温盈反应过来后,直直追了上去,伸手就要拦我。
楼梯间推搡了几下,温盈的高跟鞋一崴,眼看着就要掉下楼梯。
我的心猛地一跳,急忙伸手拽住了她。
温盈抬眼,对我勾唇一笑,眼里露出了算计,一根一根抽出了我的手指,整个人直接摔了下去。
“盈盈——”
不远处传来沈确的一声吼叫,我怔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
楼下,温盈表情狰狞,身下一滩血水!
她双眼通红,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飞奔过来的沈确。
“阿确,孩子……”
“我们的孩子——”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带走了温盈,沈母一脸狐疑地跟了上去,公司大厅只剩下我与沈确二人。
他被逼红了眼角,拳头使劲攥在身侧,朝我大吼大叫。
“苏迩!”
“你怎么能如此恶毒啊?我知道你嫉妒盈盈,可你竟然连她的命都不想放过!”
“如果盈盈有什么好歹,我这辈子都会恨你入骨!”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像被雷劈在了原地。
沈确握紧了拳头,猩红的双眼瞪着我,声线发冷,向我质问。
“带着我妈来公司,让盈盈发生意外!”
“苏迩!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像是一张易碎的纸张,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在颤抖。
“不是……不是我!”
“是温盈崴到脚,我扶了她一把,可她自己扒开了我的手……”
沈确震怒,巴掌扬了起来,嗓音也充满了怒气。
“都到现在了你还想撒谎——”
下一秒,巴掌没落在我的脸上,反而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桎梏住了。
我抬眼看,是程砚南。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面部棱角分明,浑身充斥着桀骜不驯,比起年少时,却又多了几分沉稳与干练。
他一把甩开沈确的手,将我扯在了身后,语气嘲弄。
“沈确,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
“没素质。”
程砚南的声音干净紧劲,仍带着几分少年气息,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紧接着,握在了我的腕间。
沈确皱眉,死死地盯着我们交缠的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程砚南轻嗤一声,“有时间对着我们小耳朵发火,不如去查查那女人肚子里的种,到底是不是你的——”
男人身形高大,轻轻松松罩住了我,右手顺势搭上了我的肩头,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这次,我没有回头。
程砚南牵着木愣愣的我,突然笑了,男人俯身,用温热的指腹,擦干了我脸上的泪痕。
“诶,小耳朵。”
“想感受一下飞起来的滋味吗?”
我怔愣地点了点头,男人将一顶白色头盔叩在了我的头顶,稳稳地将我抱上了后座,叮嘱我抱紧了。
我犹豫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却被他手把手带着,搂上了他劲瘦的腰身。
“小耳朵,这么相信你程哥的技术啊?”
机车飞驰,少年声音爽朗,风在耳边呼啸。
这一瞬间,温盈的栽赃陷害,沈确的责怪辱骂,一幕又一幕,我的头脑几乎要炸裂!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随着情绪宣泄而出,大吼着喊出了声。
“沈确——”
“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