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将我从乡下接来。
只为替姐出嫁。
可喜房只有一个吊着一口气的男人。
那个曾经让京城闻风丧胆的男人。
……
宋芷若卧在母亲怀里哭着。
见我被乳娘送了回来,她擦了眼泪,立刻起身迎接我。
她搭上了我的手背,亲昵唤我:”阿朱妹妹,这些年在乡下委屈你了。”
坐在高座上的宋母冷冷地打量着我。
“果然是乡下养的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
“母亲从未尽过一分教导我的责任,就莫要坐在这指摘我了。”
宋母生了怒容,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往我头上扔。
我没有避开,鲜血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呀,母亲,你别这样对妹妹。”
宋芷若微不可见地朝着宋母摇了摇头,随后恢复常态来安慰我:”阿朱妹妹,你别怪母亲,你襁褓之时是因为有高人来说你命中有一劫,母亲才将你送去乡下躲劫难的。”
“母亲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别再冲撞母亲了。”
“母亲心底还是有你的,这不,还给你指了良人。”
“他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母亲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你嫁过去就是正室。”
宋芷若让丫鬟呈上画幅。
上面赫然画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
“嫁给一个病秧子,就是母亲给我的恩赐麽?”
我虽住在乡下老宅,但耳听八方,消息灵通着呢。
这病秧子是我嫡姐的未婚夫君。
定国公府虽有意压下了世子活不长的讯息,早就传遍京中了。
这病秧子他最多活不过一个月。
只当时宋芷若一心想攀上高枝,削尖脑袋要嫁进定国公府。
现在知道那定国公府的世子快死了。
宋芷若倒是大方将这个半死不活未婚夫君让给我了。
“就是你这个脾性,嫁过去也不知道要怎么牵连咱们宋府呢,今天我倒是要教教你规矩,苏嬷嬷!掌嘴!”
宋母使了个颜色,她身边的嬷嬷狠厉地挽起袖子,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能做到宋母旁边的得力嬷嬷,手段应当是不简单的。
她手上的老茧应该是打人打的。
我是极怕疼的。
我眼皮一跳,抬手喊停。
“别打,我嫁。”
听见我的答复,宋芷若喜上眉梢,宋母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她们可能也想不到我这么好拿捏。
“如此甚好,阿朱妹妹,快去看看你的婚服。”
不用守活寡,宋芷若倒是欣喜得很。
我摆了摆手,婉拒她,”夫君都是要死的人了,婚服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见我如此态度,宋母有些恼怒指着我,还没等她开口,我便朝她说道:
“我是为了宋家嫡长女替嫁,你要是罚我,我就撞墙自尽好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要将宋芷若交出去。”
宋母只好甩袖骂了我一句冥顽不灵,便派苏嬷嬷带我去我所住的院落。
定国公府世子虽然病得不轻,但定国公毕竟是当朝圣上身边的红人,这婚事还是很多阿谀奉承之人捧场的。
只不过,多是看我的笑话。
我隔着头帘望去,与我成亲的竟然是一只戴着红花的公鸡。
定国公府的冲喜之意。
却让人看了笑话。
“这原本是那个京中才女宋大小姐嫁的,听闻这乡下来的宋阿朱闹着说要嫁,才换了人。”
“想来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只知贪慕荣华富贵,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怜刚要及笄便要守活寡了。”
官家小姐嚼着舌根,嬉笑声频频传来。
我摘下红盖头,往那嚼舌根的官家女子走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宋阿朱,你知不知晓自己什么身份?你凭什么打我?”
我抬手扇了尚书府骄纵的嫡小姐温如玉一巴掌。
她怨恨瞪着我,抬起手就要还手,我眼尖手快便抓住她的手腕。
宋府确实门第不如尚书府家的高,但...
“定国公世子也是你们这群人等可议论的?现在还没死呢,便要在这婚宴上将人咒死麽?我倒是不知道尚书府与定国公府还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呢!”
我说得中气十足,只为保证婚宴上在场的宴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问我是谁?问我什么身份?我便告诉你,我这身嫁衣穿在身上,我便是定国公府的人,身份比你高上一等的世子妃,你咒我夫君命不久矣,我给你一巴掌也算轻了。”
我将她的手腕用力一甩,她往后踉跄几步。
她脸上生了怒火,还想跟我骂上几句。
定国公府的管家走来,一脸严肃喝道:”温大小姐,请吧。”
定国公府下达的逐客令尤为明显,温如玉只好气愤拂袖离去。
只是经过我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宋阿朱,你如今也就得意一时,等谢世子病死,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温如玉走了,管家使了个眼色给媒人,媒人也赶紧过来将我盖头盖上。
“莫要误了吉时。”
媒人将我推搡着,生怕我临时反了悔。
大礼一成,他们将我和红花公鸡送进了喜房。
我坐了很久,肚子不争气地响起,我粗暴地掀起红盖头胡乱一扔。
抱起床上的红花公鸡推门而出。
府里婢女找到我时,我正坐在厨房吃烧鸡。
“呀,世子妃,你怎么在这?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跟谁洞房?跟它吗?”
我咬下一块鸡肉,抬头看她,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上的鸡腿。
婢女却不知道如何劝说我,在原地绞着衣袖干着急。
我也有些饱腹,站起身来。
“好了,不难为你了,带我去见世子罢。”
那婢女更为难了,头埋得更低。
“世子妃,世子如今重病缠身,不宜见人。”
管家掀开厨房门帘,朝我拱手告知。
“可有看过?”
“看过,连神医妙手都无能为力,只能日日服用千年灵芝调理身子。”
我眉头一跳,不解看着管家。
我将他拒之门外,可从未给他瞧过病,莫不是有人冒充于我?
“当真瞧过?”我言语犀利一再逼问。
管家反倒有些支支吾吾了。
“我在乡下住着,曾遇过高人学过几年医术,不如让我为世子瞧一瞧?”
管家反倒有些为难,我见势叹息:”坊间传闻,世子怕活不过三天了罢...”
管家抬头打量我,随后便着急忙慌去请示。
脸上尽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模样。
我被请进一间素淡的厢房,窗边贴着个双喜,随之便是扑面而来浓重的药味。
“世子向来喜欢素淡的,待会进去不该问的别问。”
管家看出我的不解,叮嘱完便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我一步一步往床榻走去。
宋家将我从乡下接来。
只为让我替宋府的掌上明珠宋芷若出嫁。
可这素淡的喜房只有一个吊着一口气的俊美男子。
我挑了一下眉,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定国公世子竟是这般模样。
我走到床边与他对视,掏出怀里的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
“吃一口吗?”
“大夫不让。”谢临轻轻摇了摇头,一双明亮眼睛望着我。
我将鸡腿往他嘴里一塞,笑着看他:”反正活不了几天了,开开荤吧。”
谢临有些黯然神伤,“你便是我今日要娶的世子妃吧,委屈你了。”
“今日听闻你我婚宴上尚书府家的小姐有意刁难,对不起,我护不住你。”
我抬眼瞧他,竟然有几分病弱美人的模样。
“难不成你好了就能护得住我?”
“能。”
谢临认真回答我,他眼眸的光亮却随之暗淡下去。
他转眼看向别处,不敢看我,“不过如今这些许诺都是过眼云烟,我这羸弱身子让你见笑了。”
“当真?”我问他。
“什么?”
谢临一怔,再次对上我的眼睛,他深潭般深沉的眸底,漾起了一丝涟漪。
“你是我的妻,我不护你,护谁?”
我将鸡腿放下,在一旁的洗水盆净了手,随后打开房门。
吸了一口气,朝着外面大喊:
“管家!针来!”
管家虽怀疑我医术,但谢临指示一切依我。
谢临在我的针灸下昏死了三天三夜,那定国公的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
刀剑上的寒气让我脖子一凉。
“爹。”
谢临睁开了眼,眼里已经没有将死之人的浑浊。
他直到夜时就能下床走动了。
定国公喜出望外,命人去开库房赏宋家黄金万两。
“为何要赏宋家?”我不解。
“你不是宋家的嫡小姐?”
我摇了摇头,“我是庶女,我生母是宋府的洗脚婢。”
定国公大怒,怪责宋家以假乱真,不把定国公府放在眼里。
“无论如何,阿朱便是我的妻,如此事实不能改变。”
我终归救了他儿子一命,定国公看了我一眼,问我:”那你对你爹什么态度?”
“我哪有爹?我是石头蹦出来的。”
定国公随即明白我的意思,甩袖而去说定要宋明圃好看。
噢,宋明圃好像是我那个渣爹的名讳。
而谢临穿着喜服,说要补我一杯交杯酒。
我与他对坐相视,他温柔摸着我额头的伤疤。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心疼皱眉。
我依在他的怀里,如实告知。
“是宋家主母用杯盏砸的,宋芷若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谢临没病之前可是京城里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只不过病气缠身久了。
脾性也看起来柔和很多。
出嫁第三日,我要回门去。
“你身子刚好,就不要受凉了。”
谢临还得养养身子,所以我便让他留在府中好好休养。
我拒了谢临陪我回娘家的好意,只身一人启程回宋府。
世子康复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定国公还得暗中彻查此事,怕还有人来谋害世子。
宋芷若已经换了一副脸面,见我踏进府门便迎上来取笑我。
“阿朱妹妹,与世子的床笫之事如何?”
“这么好奇床笫之事,倒不如我去长安街上抓个男人给你试试?”我没给她一个正眼。
宋芷若见我不顺着她的意,咬着银牙瞪着我。
“宋阿朱,你别以为攀上了世子就身份比我高贵,世子能有几天命?我将来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你见到了我是要给我请安的,如今你摆这幅脸色给谁看?”
“咋啦?白日做梦呢?太子亲口和你说的?还是昭告天下了?”我抿了口茶,手上一抖,茶水尽数洒在宋芷若的裙摆上。
“抱歉,刚才有苍蝇在耳边飞,烦人得很。”
“你……”宋芷若头上朱钗步摇都气得都琳琅作响。
她耳朵比较灵,听着前院家仆说宋明圃回来了,当着我的面竟狠下心来扇了自己一巴掌,直至脸上红肿乍现。
宋明圃刚走到厅堂,宋母也紧跟其后,宋芷若捂着脸就扑了过去。
“爹爹母亲,宋阿朱目无尊长,嫁去定国公府后,性子却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宋芷若眼中含泪,可怜兮兮看向宋明圃,故意露出红肿了一边的脸蛋,“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啪!
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不过这次是落在宋芷若的另一边脸。
好像打得比她自己扇得更狠些,肿得两边不对称。
但是我知道,宋明圃是做给我看的。
定国公世子病重,只有宋府肯将女眷嫁过去,皇上当然有所补偿。
宋明圃从不起眼的小官晋升成了侍郎。
还能上朝议政了,地位不是高了一星半点。
“都是你想的这般替嫁的鬼主意,如今事情败露,你知道定国公如何在朝中打压我吗?如今你还有脸面朝我哭诉?”
宋明圃脸色难看地看了我一眼,“如今阿朱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妃,你见到世子妃也得行个拜见礼,世子妃的言行举止岂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
“还不快滚回房中抄写女诫。”
说完,他一改怒容,朝我一拱手,“世子妃可安好。”
“不好。看着你的宝贝女儿就心烦。”
我挥了挥手,“宋大小姐从小就有先生教书,一手字写得秀丽,大小姐抄好女诫,送来定国公府一份吧,我在乡下可没见过世面,我还得多向宋大小姐学习学习。”
就想在我面前做做样子?想得美!
抄!必须狠狠地抄!
我带着乳娘离开了宋府,没再看他们黑得滴墨的脸色。
但我没想过定国公府的马车都有人敢拦。
就在一个巷子拐角处,光天化日下就将我的马车截停,硬生生将我从马车拖进了巷子里。
乳娘想护着我,却被其他人撂倒在地上,一下一下踢着小腹,直至呕出了血。
而我被两个男人上下其手,外衣也被撕扯开。
我藏在袖里的银针被尽数抖落。
明明已经做好了自保的防备,却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我被两个世家公子模样的男人架着双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物被强行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