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是战地摄影师。
他失联三年，我以为他牺牲。
三年后，我在医院的缴费口看见他。
但他好像失忆了。
拿着我们曾经买下的对戒，说这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定情信物。
1
最近胃病犯了，来医院开药。
做了一堆检查后，我站在医院缴费口排队。
眼尖的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我张了张口，却愣是喊不出来。
缓了缓激烈的心跳，我跑过去，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
“莫尧？”
莫尧低头看我，眼神很陌生。
“你认识我？”
心脏骤然紧缩，我反问。
“你不认识我？”
我没有一点怀疑自己是认错人了。
和莫尧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甩开我，语气带着点不耐。
“没事别挡路，我女朋友还在等我。”
我呆愣在原地，医院内嘈杂的环境让我听不清莫尧说了什么。
他看我没反应，拿着药绕过我离开。
雷贝拉唑，典型的胃药。
我回过神小跑着追上他。
“你得胃病了？什么时候？”
“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联系？”
他被我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烦，停下脚步，安静的看了我几秒。
“有什么事一会说。”
“这药是给我女朋友的。”
莫尧继续往前走，我下意识扯住他。
力道不大，他头也不回，被我扯住的那块衣角从指尖滑落。
2
我跟在莫尧身后，看到了他口中的“女朋友”。
叫叶双双，身量和我差不多，眉眼间带着一丝我没有的英气。
叶双双看见我，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她问：“这谁啊？”
莫尧给她倒了杯热水吃药，淡淡道。
“估计是以前的朋友吧，不记得了。”
叶双双冲我歉意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阿尧他因为一些原因失忆了。”
失忆……
从什么时候失忆的？
这三年不联系我，是因为失忆不记得了吗？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盘旋。
但现在明显不适合问这些。
我扯出来个笑，想找点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叶小姐也有胃病啊，平时注意饮食。”
叶双双冲我嘘了下，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莫尧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下次不许背着我偷偷减肥了，说了多少遍，你一点都不胖。”
……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几年前莫尧惩罚性地捏起我的脸，眼里却满是疼惜。
“下次不许背着我偷偷节食了，说了多少遍，你一点都不胖。”
我哼了一声。
“那你下次把我拍的好看些。”
他连连点头，凑过来讨好的亲我的脸。
莫尧是个摄影师，他不工作的时候，就会给我拍照。
我每次都觉得他把我拍的又胖又丑，就开始减肥。
饥一顿饱一顿，给自己减出来了胃病。
……
这明明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不相信会那么巧，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打断他们之间甜蜜的氛围。
“莫尧，我们聊一会可以吗？”
他刚想点头，就被叶双双拉住。
“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家吧。”
莫尧思索了会，扶着叶双双和我擦身而过。
3
在医院浑浑噩噩呆了会，才想起莫尧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从前和谁认识，发生了什么。
直到接到房东的电话，催我收拾东西，我才想起来。
今天还得搬家。
忙活了半天，我收拾了一大堆行李搬到新家。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莫尧站在新家的对门开锁。
“嗨，好巧。”
我冲他打招呼。
他回头，眼神带着莫名的疏离。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还没有。
沉默半晌，他“嗯”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门。
4
晚上我又做梦了。
这次梦到的是三年前莫尧在地球彼端，战区拉响警报中与我通的最后一次电话。
他半开玩笑地说。
“静宜，如果哪天我不在了。”
“你忘了我，别傻乎乎的守寡。”
电话那头，噪声不断。
多么残酷的职业啊，把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拉进这个生死的赌盘上。
我都能想象出炮火连天的景象。
我想说，我忘不了，我会一直等你。
但一张口，就是破碎的哭声，哽咽。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早已泪流满面。
……
猛然惊醒。
莫尧还在。
我也在一直等他。
但他把我忘了。
我抱着脑袋，蜷缩在床脚。
没怎么吃饭的胃开始向身体发出抗议。
平常可以忍受的疼痛在此时显得格外折磨，愈发剧烈的感觉让我视线随之晃动。
我慌乱的拿起水杯倒水，想吃片药缓解一下。
砰——
一个没拿稳，玻璃杯碎在脚边。
尖锐的碎片划伤了腿，有浓稠鲜红的血液流下。
头顶的白炽灯刺伤了我的眼。
泪水落下。
以前胃疼的时候，莫尧会在喂我吃完药后，焐热自己的手给我揉着。
那时候，我眯着眼躺在他的大腿上说。
“胃病嘛，这有什么。”
“反正每次都有你照顾我。”
回忆，真是一层层把人束缚住的东西。
莫尧……
我不顾自己的伤口，起身向对门走去。
5
“有事吗？”
凌晨两点，但他的眉眼没有丝毫倦意，声音依旧疏离而陌生。
莫尧站在门口，神情淡然。
不对。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靠近一步，然后抱住他。
熟悉的味道，令此刻的他和我记忆中的男友重合。
“我好想你。”
他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推开我。
“有病？”
楼道里吹来的冷气让我清醒。
“我受伤了，你能借我下医药箱吗？”
我指了指自己一片狼藉的小腿。
他视线跟着下移，一两秒后，他转身。
再回来时，递给我一个小箱子。
医药齐全，意思也很明显，让我拿了东西快走。
我摊开手，向他展示扎进自己手里的玻璃碴子。
“你可以帮我吗？”
可他毫不留情面，抬手就要关门。
“不可以。”
过于绝情的拒绝让我产生逆反心理。
我抵住门，怔怔地看着他，鼻腔酸涩。
瞬间，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莫尧兴许是没见过我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有一瞬间破防。
“妈的，哭什么。”
“进来吧。”
他烦躁地松开门把手。
我如愿以偿换上鞋进了他家。
6
我坐在沙发上，边吸鼻子边问。
“你为什么都不问我是谁？”
莫尧半蹲着给我处理小腿的伤口，低垂着睫毛在他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掩住他的神色。
“没兴趣，无关紧要。”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安慰自己，不怪他，他失忆了。
“可我是你女朋友，也无关紧要吗？”
他抬头，和我眼神交汇，暗含警告。
“我只有叶双双一个女朋友。”
“三年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要是真的信她，为什么放我进来。”
很明显，莫尧不是个看见女生哭就会心软到半夜放人进家门的。
在知道他失忆后，我上网查过相关资料。
莫尧这种状况，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战地工作最常见的一种心理病。
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失忆。
但失忆并不代表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莫尧一定对我还有感觉。
至于叶双双为什么取代了我在他记忆里的位置，还不得而知。
莫尧沉默一两秒，避开我的眼睛，哑着嗓子让我伸手。
手心的玻璃碎片被他小心翼翼取出。
疼痛让我下意识的蜷缩掌心，又被他牢牢固定住。
他眉宇间带着点疲倦。
“叶双双不会骗我。”
“不管你对我有什么心思，都收回去。”
我呼吸停了一瞬。
心绪错乱。
凭什么他就那么相信叶双双？
这三年，莫尧到底发生了什么？
7
三年前最后一通电话挂断后，我就和莫尧失联了。
在连续几天发消息得不到回应后。
我崩溃了。
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发信息。
泪水滴在屏幕上，我颤抖着摁着手机键盘。
【莫尧，你是不是很忙啊？】
【莫尧，你回来吧。】
【算我求你了，回来好吗，我好想你啊…】
……
那之后。
我以为他牺牲了。
从此莫尧这个人，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彻底活在我的回忆里。
8
自从那晚处理完伤口，被赶出后，我就没怎么再见过莫尧。
就算是邻居，也一次没见着。
我去敲门，没有一点回应。
我有些害怕。
害怕莫尧又一声不吭的消失。
所以当我鼓起勇气，再一次敲响莫尧家的门。
在看见是叶双双给我开的门时，我的心坠入冰窖。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
我抓着门框，死死盯着她。
“为什么骗莫尧，我才是他女朋友。”
她歪了歪头，眼里满是不屑。
“你尽到做女朋友的职责了吗？”
“他被差点被撕票的时候你在哪？他因为PTSD发作险些自杀的时候你在哪？”
“他——”
叶双双忽然停了，换了一副表情，笑意盈盈。
“阿尧，你回来啦。”
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叶双双刚才的话。
被撕票。
因为PTSD险些自杀。
对这些我全部都一无所知。
无声的僵持中，莫尧从我身后慢慢走来。
我低着头，直到一个阴影笼住我，他的声音平静无澜。
“酱油买回来了。”
“麻烦让一让。”
我抬头，从莫尧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那么狼狈。
我落荒而逃。
9
最后一眼，我看见叶双双搂着莫尧的胳膊，他没有躲。
我跑回家关上门，身体靠着墙缓慢滑落。
大脑仍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紧紧攥住的手心已经全都是冷汗。
曾经，我不理解死亡的含义。
后来，我对于死亡的概念是怕等不到莫尧回来。
我迫切的想要了解他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10
临近傍晚，一直关注着对门动向的我看见叶双双出来了。
她进电梯的时候，我挤了进去。
叶双双并不惊讶我主动找她。
我甚至从她的表情看出了一种漫不经心。
“把你没说完的话说完。”
咖啡厅里，我坐在叶双双的对面，手握着微热的咖啡取暖。
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叶双双脸色微白，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