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总爱往家里捡纸壳和塑料瓶子，堆得消防通道都堵死了。
我每次劝说，她都瞪着眼睛骂我是败家子，不懂省吃俭用贴补弟弟。
后来，一个小火星引燃了她的一堆破烂，我和老公被活活烧死在家里。
重活一世，我将她赶出家门。
“去你儿子家捡垃圾吧，走之前记得把生活费补上。”
……
“妈，今天物业又来找了，咱们楼道里不能堆放那么多垃圾。”
“什么垃圾？那都是钱，你闲着没事扔钱啊？”
“在家里堆也就算了，楼道里是消防通道，万一着火……”
“行了行了，哪有那么多万一？”
“我要出去了，一会儿瓶子和纸壳都让拐角老张头捡走了，这个老张头，就能抢东西！”
一声门响以后，老公徐驰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环视着周围，房间里压扁的纸壳箱子堆得快要到房顶，一股又潮又难闻的味道充斥着家里。
阳台上两大包塑料瓶子，几乎快要把厨房门挡死了。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我终于意识到，我重生了。
上一世，自从我妈来我家以后，家里就没干净亮堂过。
只要她在家，电视、灯、空调，除冰箱以外的所有电器都不允许开。
洗澡不能超过十分钟，为了省水，刷碗不让用洗洁精，甚至刷碗水都要留下来冲厕所。
搞得厕所里永远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菜味，马桶里也经常飘着一圈油花。
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极爱捡垃圾。
她每天都要到处捡纸壳和塑料瓶子，囤到家里和楼道里。
家里总是散发着像垃圾站一样的味道。
我劝她不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楼下，她瞪着眼睛大吼。
“不能放楼下！这东西放楼下，不等于把肥肉喂狗嘴边了？”
“攒多了才能卖上价，放家里和楼道里又不收租金。”
不管我说什么，她总是振振有词，甚至在我因为纸壳里带的虫子过敏以后，她也依然我行我素。
家里和楼道堆了这么多易燃物，只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要了我和徐驰的命。
我妈却因为大晚上还在外面捡瓶子躲过一劫。
而在我们死后，我妈没有一丝愧疚，拿着我和徐驰的遗产，乐颠颠给了我弟李浩，我弟一家甚至还庆祝起来了。
“徐驰，给收废品的打电话。”
我反应过来以后，果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想要不落人口舌，就要使点手段。
那，就先从她心爱的垃圾们开始吧。
“啊？”
徐驰面露疑惑，上一世虽然我和我妈也因此争吵，但我考虑到她心脏不好，从来不敢直接扔掉她的东西惹她生气。
我坚定地望着他，面色冷静。
“在她回来之前，我要把家里所有的破纸壳破瓶子全都卖了。”
收废品的来得很快，捯饬了好几趟才终于把所有的垃圾收走了。
这么多的垃圾，最后才卖了不到二百块钱。
花了一个小时，我和徐驰终于把家里散落的脏纸屑，和瓶子里溢出来的脏水都收拾干净了。
“呼，家里好久没这么敞亮了！”
徐驰深吸了一口气，屋里的空气终于清新了起来，阳光也终于能照进来了。
“老公，你受委屈了，以后我妈捡回来的东西，我们都拿去给卖了。”
我有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徐驰是个不善言辞的程序员，他自小没有父母，对我妈一直都很尊敬，即使我妈总是不干人事儿，他也都忍了下来。
听到我这么说，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憨憨地笑了，
“老婆，你今天好怪，但是……我还怪喜欢的。”
他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
晚上我妈又拖着一大捆纸壳和一麻袋瓶子回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我和徐驰正一边吹着空调，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外卖的烤鱼。
“怎么回事？我楼道里的东西呢！”
她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冲进屋子里到处翻看，想要确认家里的垃圾们还在不在。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都卖了。”
“卖了？”
她瞪着眼睛，怒火上冲。
我对上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你今天背回来的这些，我一会儿也找人来卖了。”
“你这个死丫头！说多少次了，要多攒才能卖上价！”
她随手从麻袋里掏了个瓶子砸在我身上，徐驰眼疾手快帮我挡了一下。
“钱呢？”
我朝着已经吃得基本快没了的烤鱼努了努嘴。
“喏，吃光了。”
我妈气得脸色一黑，扶着桌角差点厥过去。
我嗤笑一声，吃我的住我的，垃圾占着我的空间，二百块钱能给她气成这样。
我上辈子竟然还觉得她毕竟是我妈，肯定是爱我的。
上一世，若不是因为一直缺爱，想要得到她的肯定，我怎么会一再容忍？
她用手指指着我，命令道。
“你把钱还给我！”
我擦了擦嘴，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凭什么？”
我妈愣了一下，皱着眉怒吼道。
“凭那是我捡回来的！那钱是要给小浩的，你不能独占！”
徐驰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和我妈，不敢吱声。
我站起身淡定地看着她。
“你捡的怎么了？垃圾占了我家这么大地方，就算是租金，也比这二百块钱多多了。”
我妈满脸难以置信，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她。
我继续说道。
“再说了，你是李浩一个人的妈吗？怎么，给女儿花这么一点点钱就心疼了？”
我妈喘着粗气，鼻孔翕动。
这个表情我熟悉，她要开始骂人了。
我抢在她之前开口。
“心疼的话，麻烦你把这半年的生活费交一下，你没往家里买过一粒米，一直白吃白住着也不是这么回事。”
我妈一把把纸壳和塑料瓶摔到一边，掐着腰就开始大声斥责。
“当妈的住女儿家还要交生活费？哪有你这么当女儿的？我活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我面不改色，双手抱臂。
“今天你就听说了，拿钱。”
我妈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
“我养你这么大，你翅膀硬了就开始拿捏老妈，反了你了！”
“嗯，拿钱。”
“女儿果然是不如儿子，还是儿子才能养老！”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所以你赶紧去李浩家养老吧，别赖在我家了，走之前记得把生活费补上。”
我妈说不过我，气得脸色发青，要掏救心丸。
徐驰吓得赶紧过去扶住她，我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别装了，没有心脏病，你吃什么救心丸？”
我也是上一世死后才知道，我妈压根没有心脏病，身上常备的速效救心丸都是用来拿捏我的。
她知道我心疼她，也知道压迫我压迫得厉害。
每次我反抗的时候，她一掏药，我立马就妥协。
但现在，我不可能再惯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徐驰趁我妈不注意，把昨天她捡回来的垃圾都拿走卖了。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我妈打来了二十多通电话，我都没接。
下班回家，刚到楼下，就听到我妈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女儿啊！我住在她家里，她竟然往外撵我！”
我妈抹了一把眼泪，委屈巴巴地哭诉。
“还管我要生活费，哪有女儿跟妈妈要生活费的？我老婆子真是命苦啊……”
周围不了解缘由的邻居们都跟着愤愤不平起来。
“这当闺女的，也太不应该了！”
我几步冲了过去，一脸震惊。
“妈，我从成年到现在，一共就花了你卖纸壳子的二百块钱，你就要在外面这么说我？”
我本来还担心演得不够委屈，可也许是情绪憋太久了，我的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我跟你要生活费，还不是因为你把所有的钱都拿去给我弟了？”
“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帮你攒点钱，不然一旦我和我弟有点什么意外，你怎么办？”
我表情真挚，声泪俱下。
“我为什么要赶你你不知道吗？你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捡，把家里堆满了不说，连消防通道都堵死了，万一哪天楼里失火，全楼的人都会被你害死！”
邻居们一听，看向我妈的眼神立马变了。
毕竟，堵住了消防通道，所有人都要遭殃。
周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是哦，这大妈确实天天在小区里捡垃圾，上次我没喝完的矿泉水瓶都给我捡走了。”
“上次停电，我爬楼的时候也看到过603楼道里全都是纸壳子，几乎都堵满了。”
见风向转变，我妈眼珠一转，梗着脖子振振有词。
“我还不是为了攒点钱，你们小年轻不懂过日子，我……”
我打断了她。
“是啊，你为了给我弟攒点钱，弄得我家里像垃圾站一样。”
“就因为你捡纸壳带回来的虫子和虫卵，我过敏好几次，到现在胳膊还有疹子。”
我撸起袖子，胳膊上是还没有完全消掉的红疹。
上一世，因为我妈一直不停捡，我一直在过敏。
“嚯，这也太严重了，女孩子家家的。”
“这疹子我知道，可痒了，特别遭罪！”
有好事的邻居们凑过来看，面带同情。
我抹了抹眼泪，看向我妈。
“你为了多给我弟百十来块钱，明知道我过敏，不管我天天痒得睡不着，非得捡那些垃圾。”
“我才要问问你，哪有这么不把女儿身体当回事的妈妈！”
周围邻居们纷纷指责起我妈。
“你这当妈的不能这么偏心啊。”
“女儿都过敏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不心疼你女儿啊，是亲生的吗？”
我妈不甘示弱，回怼邻居们。
“过敏抹抹药就行了，肯定是攒钱更重要啊！我还指望我儿子给我养老呢！”
此话一出，人群里一阵嘲讽声。
“指望儿子养老你倒是找你儿子去啊，干嘛在这祸祸闺女。”
我妈一张嘴说不过众人，狠狠扯着我回家了。
我妈明知道自己理亏，但依然没有放弃一再作妖。
她给李浩拨去了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
没两天，李浩就带着弟妹蒋芸芸和侄子李阳来了我家。
一进门，李阳就被客厅里的模型柜子吸引了，指着最高层的一个模型，对徐驰颐指气使，
“姑父，我要那个！”
徐驰赔笑着哄他。
“那个模型有好多零件，小朋友不能玩哦。”
没想到李阳完全不给面子，反而理直气壮地说。
“哪那么多废话？我爸说了，你家什么东西都是我的，我要你就得给！”
徐驰憋得脸色通红，但也没好意思恶语相向。
我冲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带李阳进屋里。
李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灰不停地往地上掉，和李阳一样理直气壮，
“李妍，你怎么照顾妈的？她委屈得都不想在这住了！”
我摊开手，撇了撇嘴。
“正好，你接走吧。”
李浩一噎，瞪着我想说什么，蒋芸芸接过了话茬。
“妍妍姐，是不是跟妈闹别扭了？亲娘俩，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千万别冲动。”
蒋芸芸温温柔柔，亲昵地拉着我坐在沙发上，一副很贴心的样子。
上一世，我就是被她表面的友善给骗了。
每次我下定决心不再忍了的时候，她都会出面充当和事佬。
其实不过就是怕我妈住他家去，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而已。
拿我妈钱那么痛快，到尽孝的时候又是这副嘴脸。
我心底冷笑，但面上不露声色。
“别提了，我妈这阵子闹别扭，估计就是太想阳阳了，也想你们。”
我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人岁数大了，有时候就是不好意思开口，也怕你们不欢迎她。”
我妈听到这，立马竖起眉毛。
“李妍你胡说什么？我要走还不是因为你……”
我打断她的话，疑惑地问道。
“怎么，妈，你一点不想你儿子和大孙子吗？”
我妈一顿，“谁说我不想？”
“对啊，”我转头拉住蒋芸芸的手，茶里茶气道，“芸芸，我妈这么想孙子和儿子，你不会真的不欢迎她去你家吧？”
蒋芸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既不想让我妈去她家，又不想破坏自己好媳妇好儿媳的形象。
“那个……我当然欢迎了，哈哈，但是家里是你弟弟做主，我都听他的。”
好一个转移矛盾。
我以前傻乎乎的，还真没看出来我这弟媳这么精。
她偷偷向李浩使了个眼色，李浩心领神会。
“我们平时还要照顾阳阳，没有时间照顾妈。”
我笑了。
“妈可不用你们照顾，她身体好着呢，一大袋塑料瓶子和一大摞纸壳，说扛就扛，你们都未必比得上她有活力。”
“可是……”
李浩还想找借口，我打断了他，
“你推三阻四的，其实就是不想让妈去吧？”
我回头冲着我妈扬了扬下巴。
“以后别说养儿防老了，你看，你去住几天他们都不乐意。”
我妈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其实她住在我家，就是想着能占我便宜，省下吃饭钱和水电费去贴补李浩。
她根本不想走。
但现在看到李浩的态度，她也不淡定了，
“小浩，我一年给你们那么多钱，怎么一说要去住几天，你这么多借口？”
李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哄着我妈。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想着阳阳一天到晚不消停，怕吵着你……”
李浩花钱大手大脚，要是没有我妈又是退休金又是捡垃圾的贴补，李阳连课外班都快上不起了。
被拿捏住了经济大权，他也不敢惹我妈。
“我不怕，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欢不欢迎我！”
我妈一挑眉，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要去李浩家住一阵子。
李浩最后无奈点头，蒋芸芸以为我没看见，狠狠剜了李浩一眼。
“啊——”
屋里传来徐驰的惨叫和李阳咯咯的笑声。
我赶紧冲过去推开门，徐驰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抱着电脑，疯狂地点着鼠标。
见我进来，徐驰垮着脸快哭了。
“我的代码……全都被他删掉了……”
李阳抱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
“哈哈哈！看你吓得那个样子！好傻！哈哈哈哈！”
我看着憋屈的徐驰和乐不可支的李阳，气不打一处来。
转身去我妈屋里迅速给她大概收拾了一下行李。
“行了，我得陪着徐驰恢复数据，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在他们的三脸诧异中，我打开了大门。
“慢走，不送。”
那天，我和徐驰折腾到大半夜，才终于把数据恢复完全了。
但我妈走了以后，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拉着我去楼下吃烤串。
“老婆，我们好久都没有过二人世界了，真幸福啊。”
我一边帮他剥着烤虾，一边说，“以后我们都过二人世界。”
徐驰皱起眉头，疑惑道，“咱妈只是去小浩家小住一阵子，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回来的啊。”
我笑着把虾肉递给他。
“傻瓜，好不容易把她赶出去，我怎么会让她回来。”
徐驰望着我，好半天才开口，“妍妍，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对咱妈态度转变这么多，以前你从来都不会反驳她，现在甚至连人都赶出去了。”
我咬了咬牙，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怨恨。
“人不可能一直傻下去，我只是想通得比较晚而已。”
“以前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