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费尽心机娶了我，极尽报复羞辱。
我曾祈求地问过他，能不能放过我。
他眉眼冷冽，漫不经心地说。
“岁岁，这是惩罚，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们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
我内心苦涩。
如他的愿，我是真的要死了。
1
顾闲爱一个人的时候轰轰烈烈，恨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轰轰烈烈。
和他结婚的第三年，他总爱带着各式各样的女人出现在我们生活的房子里。
他大大咧咧，毫不掩饰。
他总爱在我的面前安抚别的女人，当着我的面说一些露骨的话语，而对面的人则会娇滴滴地喊他一声名字，回以一些情话。
我知道，他是在羞辱我。
顾闲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不过，这次的女孩大抵是有些不同的，顾闲对她有一些别样的情愫。
他为她放了一晚上的烟火，只为庆祝她的生日，送她拍卖会的钻戒，也给她宠爱。
他买下了全部的LED大屏，只为祝福她。
手机上播放着他的视频，他对着镜头，笑得一脸温柔，女孩靠在他的怀里，也娇羞地看着镜头。
“别拍了，姣姣害羞。”
这是他对着镜头说的话语。
我见过他爱人的模样，大抵是这样的。
我现在只希望顾闲能真真正正地爱上那位姣姣，爱到奉上一切，包括恨。
这样我就能解脱了。
这顾太太的名号还真是叫人窒息。
我近来身体是愈发的不够好了。
我躺在沙发上，电视上依旧播放着肥皂狗血剧，时间已经接近12点。
从巨大的落地窗外看过去是一轮巨圆的月亮，我不合时宜地想，我还能见到这样的美景多少次？
手机信息停留在夏女士发来的对话框上，一条长达四十秒的语音，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
可我还是不死心地点了播放。
“季岁宁，你弟弟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你明天去找一趟顾总，求他帮一下忙，不是妈说，你们结婚也已经三年了，怎么还拴不住顾总的心？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有一丁点事还要来找你，你看看现在网上，哪里还有你这个顾太太的位置？
人顾总忙着风花雪月，哪儿还记得跟你有一个家，我看，半月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在陪那个叫什么来着，娇娇？反正你记得一定要去公司找，你弟弟的方案在哪里，一定要亲眼看着……”
2
顾闲在开会，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从这里往外看，可以看到绝美的景色，还可以俯瞰比它矮小的建筑，折磨多年，他的梦想不仅实现了，而且更好。
我陷入了回忆，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进来的人扎着一个高马尾，看起来青春洋溢。
“顾太太，我拦不住陈女士。”
我知道她，陈娇娇，我给予希望的人。
她不屑地打量着我，好半晌才嗤笑一声：
“顾太太，我知道她。一个嫌贫爱富，在阿顾最穷的那年抛弃他、又在阿顾发达的时候死皮赖脸求上来的人罢了，只可惜，费尽心机白占了这个名头，也得不到阿顾的宠爱。”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是啊，这是人尽皆知，公认的事实。
我，季岁宁，嫌贫爱富，费尽心机地搭上了顾闲这棵大树。
旁边的秘书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拉我干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因为她是顾太太，所以你不敢说她，你放心，很快就不是了，你看她，一副老太婆的打扮，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她像是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
“不知道顾太太上不上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有没有感觉你就像网友评论的恶毒女配？破坏别人的感情是没有好下场的哦，恶毒女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我看出一旁秘书的窘迫，叫她先走，我没有回答，只是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的确年轻又漂亮。
恶毒女配吗？如果真的向网友口中说的，我会和顾闲离婚，看着顾闲和陈娇娇幸福美满，而我后悔莫及地度过余生。
那这对于我来说，反而不是惩罚。
因为我永远不会后悔。
“那我祝你早日拿下你的阿顾，和他百年好合，此生不离。”
顾闲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是我在娇娇的面前，几乎是眉眼带笑地说出这句。
祝福的话语。
“季岁宁，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祝福啊？”
陈娇娇听到顾闲的声音立刻转头往后走去，靠在顾闲身边，从我这个角度来看，还当真担得上网上评论的俊男靓女这一词。
“阿顾，我来找你，你刚刚怎么都不在啊，你是不是忘了要陪我去商场？”
顾闲亲昵地揉了揉陈娇娇的头发。
“我怎么会忘，我刚刚在开会。”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昵，但我知道，顾闲的余光一直在我这里，换句话说，他想看到关于我的反应。
“阿顾，季小姐还在……”
“难得你千里迢迢地主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淡淡，他可真会装，分明是他卡住我的软肋，逼迫我向他低头。
每次都是这样。
“季岩的合同。”
“季岁宁，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换句话说，你用什么身份来求我呢。”
什么身份，他的妻子？我自己恐怕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吧，我无比讨厌的身份，却是此刻唯一的答案。
“季岁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无能为力，可是想到夏女士，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的，记忆里的那颗糖实在太甜，我舍不得丢弃。
“我是你的……”
妻子在我嘴里打了几个转也没能说出来。
我还是跨越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名义上的，太太。”
顾闲笑了，名义上的，笑容。
“季岁宁，你真是，好得很，这个答案，我不接受，我不仅不接受，我还会全面撤回对你们季家的投资，就当作是我送娇娇的礼物。毕竟，资助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还不如用这钱多给娇娇买几个包。”
3
看着对话框里那刺眼的红点，我躺在沙发上盖着单薄的毯子，蜷缩成一团。
这个姿势大抵能缓解一下我的疼痛，回来的时候淋了雨，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从前。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顾闲。
年少的顾闲，和年少的季岁宁。
记忆里的顾闲是意气风发的，那时候他是大学的风云人物，长得帅，成绩好。
一个这样的人，会陪季岁宁跑完800米的体测，会在意季岁宁的小情绪，会陪着季岁宁在图书馆复习，会一遍又一遍地肯定着季岁宁，拼凑着季岁宁的自信，会跨越800公里的距离，在季岁宁看得见的地方只放属于她的烟花。
那时候，季岁宁和顾闲是真的相爱。
可是，回忆只能是回忆。
房间门突然传来声响，我在睁眼的片刻看见了面前的顾闲，西装革履。
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像顾闲。
顾闲才不会对她这样，他见她，一定是笑着的。
我怔怔地抬起手抚过面前人的眉眼。
“岁岁。”
只这一句，便叫我回过神来，却还是昏沉得厉害。
感受到额头贴上来的温热。
“怎么这么苍白，生病了吗？”
感受着顾闲久违的关心，我几乎要流出泪来，看吧，回忆的杀伤力总是叫人始料不及。
可我从来要的就不是这个顾闲。
不是他，不是他。
脚底触摸到冰凉的瓷砖。
感觉手臂被大力地拽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把我转身，狠狠地吻住了我。
我闻到了强烈的酒味，混合在口腔。
我狠狠地推开了他，往后退几步，他却是兀自笑了。
“怎么，嫌弃我？”
听这语气，我就知道他生气了。
我感受到嘴里的咸腥，几乎是瞬间，我转身就往楼上跑。
白色的洗手台，被红色渲染，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实在是憔悴得可怕，于是我打开水龙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如此反复。
嘴里的味道混合着血才被冲走。
我不知道顾闲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我往外走去的时候，只见他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
我已经无法去探索他是什么表情，我只是，心乱得厉害，还有后涌上来的害怕。
“季岁宁，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嫌弃我？”
顾闲说着又强势地吻了上来，我反抗，却被他抱的更紧，只感觉胃里一阵不舒服，而顾闲却是带着惩罚性地咬破了我的嘴唇。
我的后颈被顾闲掐住，他迫使我抬头看他。
“季岁宁，不要反抗我。”
他眉眼自是生得极好的，让我想到那盛大青春里出现的少年。
我看着他，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
“顾闲，你能不能放过我？”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我感受到后颈传来的疼痛。
他眉眼冷冽，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
“这是惩罚，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们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岁岁。”
我猛地一把推开他，几乎是嘶吼着出声。
“不要叫我岁岁，恶心。”
顾闲走了，却又没走，他站在门外，打着电话，清楚的对话透过房门传递过来。
“你过来。”
“顾总，大晚上的，不太好吧。”
“30万。”
……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蹲靠在门上，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第二天早上出门，正好撞见迎面出来的一位女生。
记不清了。
这是第几个，但大抵是无所谓的。
我机械地走进厨房。
为自己做早餐，我的胃，经不起折腾了。
“抱歉，或许你有吹风机吗？顾太太。”
他穿着顾闲的衬衣，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顾太太三个字带着嘲讽的意味。
所有人都知道，顾闲娶我并不是因为爱我。
“客厅，白色第一个柜子里有一个。”
她嗯了一声，往外走去，小声嘀咕。
“还真是命好，当了顾太太，住这么豪华的房子，享受花不完的钱财，可惜啊，拴不住男人的心，也不知道还能享受几年这样的好日子？”
“季岁宁，你去帮忙给弯弯吹一下头发呗。”
我搅拌着锅里熬着的粥，怔愣了一下，把火关掉往外走。
我一点也不想和顾闲在斗下去了，我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早点放弃那可笑的自尊心，任顾闲磋磨几次，他把气消了，我也就自由了。
就不会和他纠缠这么多年。
他要道歉我道歉就行了，他要把同样的苦楚十倍百倍地加在我身上，我认了就是了。
他想看我痛苦，我装给他看就是了。
4
这样想着我便也往厨房外面走，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他一把拉过。
“季岁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上他的视线，回答。
“顺从你的意愿。”
只求你别再握住我的命脉，让我陷入无休止的痛苦里挣扎。
“季岁宁，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当着我的面点上了一根烟。
他比我高上了一个头，我看着烟头的猩红，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烟雾就弥漫了我的视线。
顾闲低着头看着我，良久才说。
“季岁宁，你又撒谎。”
他的手抚上我的眉眼，轻轻摩擦良久。
“季岁宁，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当初为什么要分手？我不信你那个时候对我没有感情。”
顾闲走了，连带着刚刚的那个女生。
房子里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我盛了一碗粥去餐桌。
手机同时传来讯息。
“我带你走，季岁宁，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我不由得想起顾闲刚才的问题，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大概是他太好了，我不想他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因为我而毁掉努力奋斗的一切。
不想他坚持的付之一炬。
我没有选择。
无数个深夜，我也辗转反侧地想为他不顾一切，管他什么的，这个世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可是当他拉着我的手展望他的未来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描述的未来是那么的美好。
我退缩了。
那时候我们都太普通了，我们还在读大学，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足够的金钱，我们什么都没有。
那个时候顾闲有一个很大的比赛，他为那个比赛耗费了很多心血，他告诉我，那将是他人生的启航点。
顾闲的那次机会弥足珍贵，我赌不起。
我赌不起我的母亲去大闹，去诋毁他的名声，更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出什么。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后悔这个选择，就像年少的顾闲说的那样，未来他会很有钱，会被人尊敬，会有大房子，还有自己的公司，会有很多很多。
他都实现了，而且比展望的未来还要好。
我不后悔。
顾闲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庆幸他没有回来。
不然这不可控的疼痛难免不会被他撞见。
晚上，我煲了鸡汤和粥，强迫着自己吃下去，尽管并没有胃口。
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进食，看了一眼备注，是顾闲。
“季岁宁，我发给你个地址，你把我抽屉第一格的那个项链送过来。”
起哄，酒杯碰撞，还有女人的声音，这样的场景，我早已记不清是第几遍了。
同样的招数，他也不嫌累。
“我很累，你叫司机回来取。”
“季岁宁，你可以来的对吗？你妈妈今天还给我打了电话呢。”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我闭上眼回答：“知道了。”
我为自己化了一个妆，可镜子里面的我依旧是那么的苍白。
窗外忽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我坐在车窗边，静静看着窗外划过的场景。
地点我早已经轻车熟路，打开包厢的一瞬间，视线集中我早就习惯了，我神态自若地走到稳坐中间位置的顾闲面前。
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他。
只不过他并没有接。
又是这样，带着一种我根本看不懂情绪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往外走的时候却突然被顾闲叫住。
“季岁宁，给姣姣戴上。”
我回头，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他旁边坐着的就是之前那位和他一起被拍的女孩，陈娇娇。
那几个月多轰轰烈烈啊，我还以为顾闲真的爱上她了呢。
可是昨天来的那个人，又不是。
我当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顾闲。
“你给我带上呗，这可是阿顾专门从伦敦给我带回来的呢。”
话毕她亲昵地环住顾闲的手臂。
“阿顾，算了吧，我看她不太愿意，而且听说她还是你的太太，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顾闲伸手揽住靠在肩膀上的人，语气轻松。
“只是一个名号又能代表什么？怎么，你吃醋了？”
女孩娇嗔地往顾闲怀里躲，又是一阵唏嘘起哄声，在这灯红酒绿的场所。
“我才没有。”
我实在没有心情观看他们打情骂俏。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厌烦，没有停留的我往外走去。
“季岁宁，你说，周季会不会成功地把你从我身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