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重病离世前,沈延之正陪着他的白月光逛街。
我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女儿想见爸爸。
沈延之嗤笑一声:“洛以安,总拿这个骗我有意思吗?”
我求他说这次是真的,只要他来我可以和他离婚放他自由。
可直到女儿咽气的那一刻,沈延之依旧没有现身。
手机上却推送着沈延之手拿钻戒向他白月光求爱的消息。
我攥紧了手里沈延之的诊断单,垂眸不语。
1
电话里被挂断了。
“妈妈。”
女儿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我踉跄了一下,勉力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摔倒。
“爸爸是不来了吗……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桃桃还小,六岁的年纪住在病房里的时间已占据了她生命的一大半。
她同所有知晓人都会死亡的人一样都拥有对死亡的恐惧。
我拼命摇头:“不会的桃桃,你不会死的,爸爸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桃桃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我使劲点了点头,就好像力气用得越大越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不得不擦去眼泪,又给沈延之打了电话。
我知道今日苏槿回国,他正在陪着苏槿逛街。
手机叮铃一声响,推送了本市价值连城的粉钻今日终于卖了出去。
推送界面上印着买主的照片——
一脸深情的沈延之和笑靥如花的苏槿。
滴——
医生争先恐后地涌进抢救室的门。
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医生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桃桃眼角渗出了一行泪水。
恰时,手机界面上一个网友的评论映入我眼帘。
【谁不知道这个戒指的卖点是永生挚爱,英俊潇洒豪门贵公子X明艳娇俏千金大小姐,他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2
我发了疯般扑上桃桃的病床。
“桃桃,桃桃。”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应我。
医生走到我面前,叹了一口气,他说:“节哀顺变。”
我卸了力气往地上倒,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沈延之。”
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抬眼向上看到的却是顾景珩那张脸。
他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以安,对不起,我来晚了。”
喉咙干涩,心碎到极点反而说不出话来。
沈延之终于姗姗来迟。
余光中,沈延之站在门口处,一言不发,眼睛直直地盯着正要被推走的桃桃。
“洛以安!”
他走过来,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沈延之哆嗦着手指:“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景珩提起了他的衣领,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我苦笑一声:“沈延之,你失忆了吗,我明明已经告诉你了。”
沈延之眼底猩红一片。
“我以为你在骗我,洛以安,我以为你,在骗我。”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延之突然抬起头:“洛以安,为什么你不看好桃桃,桃桃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身为她的妈妈,你只顾着跟你的老情人谈情说爱吗!”
我将那一个巴掌还给了他。
沈延之怎么有脸说我,明明在谈情说爱的人是他才对。
顾景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沈延之,嘴巴放干净一点。”
“怎么,心虚了。”
沈延之嗤笑一声。
“洛以安,你看,我还没说你的老情人是谁呢,这就上敢着承认了。”
这场闹剧使我心力交瘁。
我不愿当着桃桃的面让她看到如此难堪的一幕。
可有人偏偏不放过我。
不知何时来到的苏槿走过去牵上了沈延之的手:“延之,我想应该是我的错,我也以为以安是在骗你。”
她说着歉疚的话,我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抱歉的意思。
沈延之身子僵了僵,倏尔,他反握住苏槿的手:“不怪你,是洛以安平时太会骗人了。”
我没有一刻像今天一样绝望。
我没有骗过沈延之。
相反,我才是被沈延之欺骗的那个人。
3
沈延之和我,大抵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我们相识在大一,相恋在大四。
沈延之轰轰烈烈地追了我整个大学时期。
他不顾家族所有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娶了我,为我戴上结婚戒指时,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
“沈延之爱洛以安,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寥寥一句的情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如果说沈延之对我的喜欢是一见倾心,而我则是日久生情,这些喜欢一点一点随着岁月发酵。
可王子注定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
对灰姑娘动心不过是他求而不得的执念。
苏槿这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公主出现时,我这个灰姑娘成了他们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这个时候桃桃已经出生了。
三岁之前,沈延之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
我看着桃桃每天念着爸爸长爸爸短。
无数次想离婚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蒙蔽自己桃桃需要一个圆满的家庭,卑劣的藏起自己的真实心思——
我还爱着沈延之。
只是现在,我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我做的决定对吗?
我这样问自己。
4
沈延之的助理很快来接手桃桃的葬礼。
沈延之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拦着陪我一起跟在桃桃后面的顾景珩:“这是我的家事,外人就不要来参与了。”
顾景珩停住脚步。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景珩,之后我再联系你。”
沈延之没再给我开口说下去的机会,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带离了医院。
“洛以安,我还没死呢,你当着我的面和你的旧情人拉拉扯扯。”
我无力反驳他的话。
沈延之这个人认准了一件事,别人无论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我只是向他身后的苏槿望去。
沈延之默了默:“我和苏槿只是朋友关系。”
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有多滑稽!
苏槿手指上戴着的粉钻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它在替我无声地嘲讽着沈延之。
灵堂里,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
他们或捂着脸,或流着泪,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伤心的表情。
只有我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沈延之的父母亲戚不喜欢我,连带着都不喜欢桃桃。
在沈家,女儿不会有股份,不会有家产。
桃桃三岁之前还拥有沈延之的宠爱,更遑论她三岁之后连这个都失去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洛以安,你就是这么当沈家儿媳妇的,不上班不养家就连孩子都看不好。”
说话的是沈延之父母家的保姆。
我知道他们是想给我难堪,可以他们的身份质问我太掉价了。
又怕惹沈延之生气。
就如沈延之第一次带我拜访他父母时,也是眼前这个保姆为难我。
沈延之发了一通火,险些与他父母闹翻。
这次沈延之没有替我说话。
无数条视线射过来,无一不都在说:“看,她有多惨,一个保姆都敢质问她。”
许是有了底气,沈延之的亲戚开始七嘴八舌指责起我来。
“就是啊,果然是小门小户,连孩子都看不好。”
“还是苏槿和延之配呢,这么一比真是高下立见。”
我声音平淡,对着保姆开口:“跟你有关系吗?”
她噎住了。
我环顾四周,望向这一个个虚假的面孔:“跟你们有关系吗?”
“走,你们都走,别在这里脏了桃桃的轮回路。”
我将她们向外推,沈延之过来拉我,我踉跄着坐在地上。
“洛以安,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桃桃死了就你一个人难过吗?”
今天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沈延之这个人。
苏槿跑着过来扶起我,她压低了声线,附在我耳边。
“知道沈桃为什么出车祸吗?是我给了她地址,我真的不知道她非要来找我和延之。”
在我目瞪口呆望着她时,苏槿笑弯了唇角:“洛以安,是你害死了你的女儿啊,谁让你一直不愿意和延之离婚。”
原来如此。
怪不得。
一向听话的桃桃瞒着我出了病房。
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掐上了苏槿的脖子。
周围的呼救声、嘶喊声我都听不到了。
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想要杀了苏槿给我的桃桃偿命!
看着眼前人的脸逐渐变得青紫。
我的嘴角还未扬起,警笛声响起,一抹刺眼的鲜红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5
血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大理地板上。
警局里,为我做笔录的警员面露不忍:“要不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我摇头拒绝:“不用了,继续吧。”
疼痛使人清醒。
半个小时前,沈延之划伤了我的手腕。
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让我放开了苏槿。
沈延之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按到地上,连声问我到底要干什么。
我又能干什么。
我只是想替我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那个时候的我还天真地在想,桃桃毕竟是沈延之的女儿。
沈延之也宠了她三年,他不会不想知道桃桃的死因!
我告诉沈延之,是苏槿让桃桃去找他们,她才出的车祸!
沈延之的话言犹在耳。
“洛以安,撒谎之前也要看看对方的智商。”
他拿出手机的通话记录。
“你仔细看看那上面有桃桃的电话吗,洛以安,桃桃的死是意外。”
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走出警局时,天气雾蒙蒙的,如同我的心情一样阴沉。
“洛以安,道歉。”
沈延之在门口拦着我,指着我要我给苏槿赔不是。
方才在警局里,是苏槿不追究,故作大度地说我们是闹着玩。
我静静地听着。
听着女警员对她的安抚,看着沈延之眼里流露出的对苏槿的赞赏。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径直往前走。
沈延之不依不饶,铁了心要我给他的白月光一个交代。
“算啦。”苏槿柔柔地开口。
“能理解以安失去桃桃后的心情,如果这样能发泄一点怨气我也算有用,都怪我,和你走得太近惹以安误会了。”
胃里不断翻腾。
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吐出来。
沈延之脸色黑沉沉的,我勾起一个凉凉的笑。
“沈延之,你知道桃桃为什么在医院里待得好好的非要出去吗?”
沈延之皱了皱眉:“桃桃本来就没病,不是你非要用她生病来骗我去看她吗,她当然是受不了你才跑的。”
我摇了摇头,轻轻地说:
“不是哦,那天是你的生日,桃桃说她要给你去送生日礼物。”
我拿出一个礼盒。
“你看,这是连我都没有的待遇呢,沈延之,桃桃到咽气的那一刻都等着你来看她。”
我终于看到这个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6
“撒谎!”
沈延之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瞬。
说话的语气倒是出卖了他语气里的底气不足,他望向了苏槿。
苏槿急切地辩解:“没有,我没有接到电话,我怎么会让桃桃单独出门呢?”
苏槿抓上沈延之的胳膊。
“延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苏槿低低地哭起来。
良久,沈延之抬手为苏槿擦去眼泪:“别哭了,我相信你。”
他们旁若无人亲昵的样子反倒显得我这个妻子成了局外人。
顾景珩在车里按了喇叭,我不顾沈延之的黑脸坐上了车。
“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景珩拿出纱布和碘酒干净利落地替我包扎。
我低头不语。
我和顾景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十八岁认识沈延之时,沈延之和顾景珩也成了朋友。
这些年,我和沈延之从热恋到结婚再到婚姻破碎,顾景珩都是见证者。
从小到大,不少人打趣我和顾景珩:“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
年少时,我对顾景珩也有过悸动。
最后这些若有所无的悸动都消失在顾景珩的风流韵事里。
顾景珩剑眉星目,成绩优异,从上学时起,一批又一批的女孩追求他。他来者不拒,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
他曾笑着回应撮合我们的人:“以安是很好,但还没有好到可以让我为她放弃一整片森林。”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再纯粹不过的朋友。
“抱歉。”
我郑重其事地对他道了歉。
因为我的关系,沈延之对他恶语相加。
顾景珩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印象里的顾景珩不是这么支支吾吾的人。
“桃桃的病,沈延之还不知道吗?”
我嗯了一声:“我跟他说了很多次了,沈延之不相信。”
顾景珩白皙细长的手不断敲打着方向盘。
“那沈延之自己的病呢,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