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夫君起死回生。
诀别一年,再见是在公堂上。
他是坐于高台的钦差大臣,即将迎娶美貌公主。
而我是杀了人的囚犯。
他还活着。
只是忘了我。
1
夫君去世的第二年,我依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我固执地寻遍了每个角落,每日往返他坠崖的那个山头。
我沿路打听,逢人就问。终于,有人告诉我,说在苏城见过这样的人。
哪怕不知道真假,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我还是动身了。
奔波千里,终于日夜兼程赶到了苏城。
可我没想到,到达的第一天,我就失手杀了人。我被官兵送进了牢里。
看守的牢头说,我杀死的那人,是县令老爷的侄子。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我看啊,你是要一命抵一命了。”
我蹲在牢房角落,抱着膝盖,心情复杂。
明明我没有做错,我只是为了保护了自己。
我只是想找夫君的下落。
县令为了给侄子报仇,未经审理就要处死我。
不论我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
第二天,我就被带去了刑场。
路上,府衙里的役兵在闲聊。
“昨夜大人深夜出门,你们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这你都不知道,朝廷派下来以为钦差大臣,要来巡视咱们苏城。京城下来的人,当然要重视。”
“哪一位?”
“还能有谁。驸马爷啊,马上就要迎娶公主的那位。”
他们说,那位钦差大臣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日便要临场观刑。
我心头一动。
既然是京城派来的人,必然是铁面无私公正万分,不会包庇任何人。
这也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找到夫君。
2
被人带到刑场后,县令和那位钦差大臣都还未出现。
“还不跪下?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挺着腰。”
府衙的官兵态度蛮横,受了县令的吩咐,要为他死去的侄子报仇。
我倔强地不愿跪下,他们就狠狠踹了我的膝盖。疼痛感袭来,我猛然向前一倒,跪在了地上。
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着蓝纹的黑色靴子。做工精良,布料秀丽,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人才穿得起。
不知道何时,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
那双靴子的主人从我视线里走过,没有一点犹豫。
一丝一毫的视线也没给我。
“孟大人,您看,这就是今天的犯人。”
县令带着略微讨好的声音,谄媚地说道。
我被两个官兵死死按住了胳膊,半分动弹不得,我也抬不起头。
但还是找准机会大喊一声:“我有冤情!”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县令看向我的目光更是愤愤,让人捂住我的嘴把我带下去。
我的心里难免泛起一股酸涩。
如果夫君还在,他看到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会心疼地抱住我。
他会替我挽好头发,轻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低声安慰我。
他啊,是世间待我最好的人。
我忍住了情绪,泪水快要流出眼眶,但我不能让它们落下。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我要找到我的夫君。
我的话音刚落,坐上的男人开口了:
“慢着——”
“抬起头来。”
听到这道声音,我神情一怔。
因为太熟悉。
又因为太久没听见,记忆已经模糊,让我不对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克制住颤抖的情绪,抬起了头——
而后,看清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那一刹那,我觉得血液仿佛倒流,瞳孔微微放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认得他。
是我的夫君。
也许是我的眼神包含的情绪太多,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这幅神情,让我觉得有些许的陌生。在我的记忆里,夫君向来是温和的,眼底含着笑意的。
在寻找他的这一年里,我见过太多人。有些体态神似,有些五官相似。
可我一眼就能认出,那都不是我的夫君。
县令害怕我吐露了实情,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声怒斥:
“大胆犯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孟大人如此不敬的!”
孟大人,他姓孟。
心中猜测又加深了一分。我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我的夫君。
可是不等我开口,孟渐鸿却先出声了:
“你叫什么名字?”
3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那么我的脸上一定是愕然的神情。
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要不然我的夫君,怎么会问起我的名字?
在过去日夜依存的三百多个日夜,他口里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叫我的名字。
可眼下,孟渐鸿却冷漠地望向我,问我叫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时仪,我是杜时仪。”我神情有些慌张,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企图从孟渐鸿的脸上捕捉了一丝感到熟悉的表情。
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刚刚说你有冤,有什么冤?”
县令紧张地说:“大人,这女子杀了人,她只是想狡辩!”
说着就要让人将我拖出去。
“慢着——”
孟渐鸿瞥了县令一眼,“本官今日是观刑的人。话还没问,何必这么着急将人带下去?”
我的心底又是一凉。
这样疏离的话语。
他,不记得我了。
“杜苏仪,你为何要杀死王五?”
我攥紧了手心,摇头。
“我本意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是他先起了色心,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先勾引的他!”
县令在一旁恼羞成怒地道。
我盯着孟渐鸿的眼睛,明明只是一年不见,明明他的五官还是那么我记忆里好看的模样。
可又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孟渐鸿没有相信我的话,也没有搭理县令的话。
他翻了翻卷宗,继续说:“你不是苏城人,为什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这?”
是啊,不远千里,风餐露宿,跨越那么远的地方。
就因为路人一个模糊的消息,我就毅然决然踏上了找他的路。
现在,人找到了。
可是孟渐鸿却不记得我了。
我听见自己悲怆的声音:“因为我在找自己的夫君。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但我不相信。”
话音刚落,孟渐鸿倏然抬头,盯着我的脸。
我的内心在狂跳,呼吸甚至停滞了一分。
他一定是想起我了!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他冷淡的声音:
“那你找到了?”
我刚想要说话,忽然,从堂外传来一道雀跃的女声。
“渐鸿——”
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出来,扑到了孟渐鸿的怀里。此刻明明是在公堂这样严肃的地方上,但她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孟渐鸿眼神里闪过一丝宠溺的无奈,抱住了她。
低声训斥了一句,话音却温柔极了。
“青黛,我在审理案子,不要胡闹好不好。”
是当今最受宠的青黛公主。
圣上老来得女,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金枝玉叶尊贵万分,要星星不给月亮。
孟渐鸿和她站在一起,两人郎俊女俏,俨然是一副金童玉女,万分般配的摸样。
可落在我眼底,却觉得那么刺目又痛心。
4
青黛公主和孟渐鸿是即将成婚的夫妻。
孟渐鸿是新科及第的状元郎,路上遇到劫匪落难,被路过的青黛公主救下。
后来,青黛公主求着皇上赐了婚。
这段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佳话,我是知晓的。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里面的主角竟然是我的夫君。
他死而复生的第二年,我终于找到了他。
但是此刻,他是高作明台,是朝廷御封的钦差大臣,即将和美貌的公主成婚。
而我跪在地上,身穿囚服,那么狼狈又那么不堪。
明明近在咫尺,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
可我却没有办法再相认。
孟渐鸿也觉得这件案子有蹊跷,把我从刑场上救了下来,择日再审。
我被人带下去的时候,回头,看见青黛公主举着手臂,对孟渐鸿在撒娇抱怨。
“你到了苏城就忙着巡视,已经半天都没有陪我了。明明说好要陪我一起散心的。”
“抱歉,我的错。下午没事,你不是说喜欢吃春芝斋的糕点,我陪你去。”
孟渐鸿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眼神是那么专注又认真。
“快点走,看什么呢——”
旁边的官兵不耐烦地推了我一下。
我踉跄了两步,从两人之间擦肩而过。
孟渐鸿伸手按住青黛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和我拉开了距离。
他冷冷的视线在我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瞬。
回到牢房里,牢头见我安然归来,脸上还疑惑了一下。
“县令老爷可是眦睚必报的性子,就算今日孟大人审你的案子,你也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我麻木地听着,一个字却没往心里去。
在今天之前,我把希望寄托在那位钦差大臣身上。
希望他还我一个公道。
可今日见到孟渐鸿,看见他忘了我,我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当中。
他和青黛公主恩爱无双的样子,仿佛是在提醒我,过去一年苦苦寻找他的举动,像个傻子。
我没注意到,在牢狱的尽头,几个狱卒聚在了一起,视线看向我这边。
这一晚,我浑浑噩噩睡了过去,状态很差。
半梦半醒之间,我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骤然惊醒,发现自己身处的牢房不知何时起了大火。火苗点燃了铺在地上的稻草,眼看要越烧越烈。
我匆忙跑到栏前,大声呼喊:“有没有人!起火了,快来人啊——”
可是廊内一片寂静。
半分人影也没有。
这么大的火势,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到。
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人为故意放的火。
恐怕是县令的意思,要报复我,一命抵一命。
身后的火苗越来越大,浓烟刺鼻。
我吸入了烟尘,意识涣散,身陷绝望当中。头顶一块房檐掉落,滚烫的温度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快要混过去。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啊,那么辛苦走到了孟渐鸿面前,我还没告诉他我的身份。
我不想就这么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救火——赶紧把门打开!”
视线模糊一片,朦胧之间,我好像看到孟渐鸿的身影。
5
我没死。
是孟渐鸿夜里想起来拿文书,却见牢房内起了火。
他让人扑灭了大火,救下了我。
可我的脸还是受了伤,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孟渐鸿让我养病,转身找来了县令,怒斥他身为官员的不作为。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但是自从救下我后,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倒是青黛公主误打误撞,来找孟渐鸿,却意外进了我的屋子。
我脸上缠着纱布,面上被烫伤的皮肤快要腐烂。
在金枝玉叶貌美无双的青黛公主面前,我自卑,丑陋,不敢看她一眼。
“你就是那日,渐鸿在公堂上审问的犯人?听说你杀了人?”
青黛公主穿着华丽的衣裙,拖着腮,头上琳琅的珠宝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多么光鲜亮丽。
我低着头,说:“公主殿下,我是失手杀了人。”
青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是千里寻夫的吧?那你找到你夫君吗?”
青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真可怜,是不是你的夫君不要你了啊?不像我,还好我的渐鸿待我最好,从来不离我身边半步。
就连这次来苏城巡查,我缠着他带上我,他立刻就答应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我知道她这些话不经心,没有恶意。不然以青黛公主那么尊贵的身份,何必要跑到我一个贱民面前炫耀呢?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苦涩。
她唤孟渐鸿夫君,叫他渐鸿。
明明以前,我也是这么叫他的。
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喜欢捏着我的耳垂,听我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青黛公主好奇地看着我的脸,指着说:“听说你脸受伤了?我还从未见过烧伤的人,你摘下来让我看看。”
这无异于是在羞辱我。
我透过纱布,看见青黛脸上未施粉黛,皮肤白皙光滑,美貌无双。
和她比起来,我丑陋地像是父母口里吓唬孩子的妖怪。
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孟渐鸿扫了一眼,视线最先停留在青黛身上。
见到他来,青黛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抱着他的腰,脸贴在孟渐鸿的怀里。
“你怎么在这?”
孟渐鸿问。
青黛仰起头,笑了一下,指了指我:“我听说这位姑娘受了伤,想着看看伤势,让我带来的御医为她瞧瞧。但是她却不肯让我看呢。”
孟渐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是心底最善良的。青黛,你身为公主,本来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正因为我身为公主,也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做的都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
青黛回头看着我,“时仪,你就摘下让我看看。”
我坐在床上,头发披散,像个偷窥他们幸福见不得光的老鼠。
青黛让我在摘下纱布,让我丑陋的面孔暴露在她和孟渐鸿的面前。
可我反抗不了。
她是公主,也是得到孟渐鸿宠爱的人。
她有人偏爱。
我慢慢举起手臂。
纱布包在脸上的时间太久,因为黏着皮肤。
被我一扯,连带着整块肉都掉了下来。我痛得咬住了牙齿,愣是一个音也没有发出。
我闭上了眼睛,因为害怕看到孟渐鸿眼底的鄙夷和厌恶。
空气中,传来青黛的一声惊呼。
“啊——”
孟渐鸿怜爱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转过了身。
“别看了青黛,会被吓到。”
5
三日后,我又被押到了公堂上。
孟渐鸿在这期间已经调查了我的身份。
他又问了我一遍,为什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苏城。
我跪在地上,膝盖磕着石砖,凉意透过单薄的囚服穿透骨缝当中。
“因为我在找自己的夫君。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但我不相信——”
惊堂木一拍。
孟渐鸿冷笑了一声,将卷宗扔在我面前。
“杜时仪,我已经派人去了你家乡调查。你分明从未成过亲,哪来的千里追夫?!”
卷宗掉落在我面前,被穿堂风吹过,哗啦哗啦翻动着书页。
孟渐鸿说我从未成过亲。
是了,过去三百多个日夜的依存,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记忆。
——我不为人知的记忆。
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做依靠,一个人住在山上,勉强靠着一双会刺绣的手维持生计养活自己。
孟渐鸿当年只是一个穷书生,在山上迷了路,被我救回了家。
他长得那样好看,在我简陋的草屋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们住在山上,和山脚的村子隔开。
在没人知道的草屋里,我和孟渐鸿拜了堂,有了秦晋之好。
后来他进京赶考,临走前珍重万分地抱住我。
“时仪,等我回来。”
他说等到金榜题名时,要为我补办一场更隆重的婚礼。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他们知道我是孟渐鸿的妻子,他是我的夫君。
我相信他的能力,信任他必定能够高中。
我等啊等。
终于等到他的来信,等到他状元及第的消息。
“时仪,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可最终,等到的却是他回城的路上出了意外,马车坠入悬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时隔一年后,我和孟渐鸿再相见,他却当着全公堂人的面,嘲笑我从未成亲却说慌。
知道他坠崖消息的时候,我没哭。
知道他失忆后,我没哭。
看到他和青黛公主恩爱无双,我还是没哭。
可现在,我觉得自己那么悲哀。只有一段自己知道的记忆,真的还有必要记住吗?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孟渐鸿以为我是心虚不敢开口说话了。
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他到底是个公正审案的人,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死去的王五,他的名声在苏城内臭名远扬。
仗着自己是县令的侄子,横行一方,沾花惹草,霸占民女,无恶不作。
知道他被我失手杀死后,城内很多人都自发情愿,让我无罪释放。
如果孟渐鸿此次没有来苏城巡视,恐怕这件事也会被县令压下去。
但现在,县令在孟渐鸿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仵作验尸的结论,确定王五是在发生争执的死后意外死亡,而非蓄意谋杀。
孟渐鸿一锤定音,还了我无罪的名声。
他是个好官。
但再也不是我的好官人了。
孟渐鸿让人带我离开。
临走之前,我站在衙门口,停住了脚步。
“孟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孟渐鸿狐疑地看着我。
我慢慢张口:“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孟大人,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能为我解释吗?”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脸上的烫伤已经开撕慢慢愈合。
烂掉的旧肉上长出来新肉,但掩盖不带伤疤的痕迹。
孟渐鸿沉默许久,刚想要开口的时候,青黛公主出现了。
“时仪,恭喜你出狱了。看你这架势,是要准备离开?”
她已出现,立刻将孟渐鸿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于是刚刚想对我说的话,也再也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他接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了青黛公主的肩上,替她拢了拢。
“穿得这么单薄,不怕生病得了风寒?不是说怕苦,上次吃药的事你都忘了?”
青黛公主朝他晃了晃脑袋,眨眼笑着说:
“渐鸿,你就是太宠我,我的身体我清楚着呢,没那么虚弱。而且就算吃药苦,但是有你喂我,就没那么苦了。再说了,旁边还有旁人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啊。”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我:
“时仪,让你见笑了。”
我能说什么呢。
尴尬又慌乱地避开他们的视线,狼狈地想要逃走。
但是青黛公主却拉住了我的手臂。
“听说你是绣娘,下个月我就要和渐鸿成婚了,你能帮我秀婚服吗?我在苏城也没有认识的人,时仪,你就答应我吧。”
让我给他们二人秀婚服?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位是我的夫君。
额前的刘海遮住了我不堪的视线,我想我是有些嫉妒的。
孟渐鸿也觉得有些不妥:“青黛,你成婚的婚服规格怎么能交给别人,那是内务府要操心的事。”
“不,我就要时仪留下来陪我。你每天只知道忙公务,我见你一面都那么困难。我找个人说说话怎么了。”
说到委屈之处,青黛公主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摸样。
难免让人激起保护的欲望。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
孟渐鸿见到青黛落泪,有些无奈地抱住她。
“都依你好了。别哭了,嗯?”
他那么聪明,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青黛公主是在使小性子故意耍手段。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
6
我身上的盘缠早就见了底。
青黛公主给我开了丰厚的报酬。
为了攒钱,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青黛公主性子活泼,惹人怜爱。偶尔有些嚣张的小性子,可在公主这层身份面前,显得那么无伤大雅。
孟渐鸿住在官府内,她住不惯那里单调的环境,让人找了一处前朝的行宫住下。
青黛公主让我和其他绣娘一起赶制她下个月大婚的礼服。
在看到我的手艺后,她露出惊艳的目光,随后说了一句:
“这个纹路,我好像在渐鸿随身带着的手帕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