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死，纪川就把白月光带回了家。
他们在我费尽心思装修的婚房里亲密如夫妻，他们随手扔掉了我折的星星。
直到有一天，纪川终于想起给我发消息了。
但过了许久我也没回。
他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就在他为白珠的心脏手术担忧时，我死于肠癌晚期。
1
我离开纪川那天，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
我们约好了，他陪我去普罗寺求签。
我在佛祖面前看向他，虔诚且爱慕。
我想，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可他中途接了个电话后，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我便匆匆离开了，只扔下一句毫无头绪的“对不起”。
我手里握着断掉的香，看向他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祈祷。
我浑浑噩噩走出普罗寺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眼泪都风干在这个雨夜里。
手机屏幕上跳出餐厅预定过期的消息。
我没完没了拨打纪川的电话，一直到关机都没联系到人。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为了白珠丢下我了。
白珠的一切琐事都比我重要，只要白珠一个电话，他随叫随到。
每一次，他都说：“许星冉，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次也不例外，白珠似乎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她依偎在纪川怀里大哭。
“阿川，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阿川，我好难受......”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纪川出声安抚。
然后他对我说，要把白珠带回家照顾。
“白珠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
我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我红着眼眶，“只是因为这个吗？”
纪川皱着眉，说我冷漠无情。
“你怎么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不过是住一段时间而已，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发寒。
气氛陷入僵持，直到白珠突然打开了大门，闯进卧室。
“对不起，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
“阿川，钥匙还给你，你以后别管我了。”
我有些崩溃地质问：“她怎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
纪川顿了一下，凑过来亲我，“别闹了，我们好好的。”
外面突然的雷鸣声，让我下意识微微侧脸，躲开他的触碰。
“下雨了。”我喃喃道。
几乎是下一秒，纪川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不断地打电话走到了门口。
“雨太大了，我不能让她出事。”
“那你就不怕我有事吗？”我颤抖着手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卑微恳求：“不要去好吗？”
“我肚子疼，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纪川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又走神了。
他在担心白珠。
“纪川，”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
他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我惨白的脸。
“很疼吗？”纪川皱了皱眉，“我下去买点药。”
我猛地拽住他的手臂，“纪川，你还会回来的吧？”
纪川愣了一下，语气久违的温柔，“最多五分钟，你等我。”
这一等，就等了不知道多少个五分钟。
我开始不断地给纪川打电话，发微信。
可是全都石沉大海。
纪川似乎只要一遇上白珠，就永远联系不上。
难堪，屈辱，愤怒。
我随手给自己喂了一颗止痛药，连夜打包好自己的物品离开，然后给纪川发了一条微信。
“纪川，我们离婚吧。”
这一次，他回消息的速度倒是快了。
“别闹。”
2
从婚房搬走后，纪川也没再联系我。
我一个人忍着疼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我是肠癌晚期。
我苦笑，难怪最近总是频繁的腹痛。
原来是快死了啊。
我转身出了病房，吞了颗止痛药。
刚抬脚，便看到了站在一边穿着病号服的白珠。
“许星冉，”白珠漫不经心的扣着自己的手指甲,“承认吧，阿川爱的人是我，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会不顾一切奔向我身边。”
她眼神得意，“这几天他一直都陪着我。”
“你说够了吗?”我拂开她的手,“说够了就滚。”
可我没料到。
白珠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脚步声自我身后跑了过来，随后纪川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失望的看着我：“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我怎么就恶毒了?”我死命逼回泪水，眼神倔强，“我没推她。”
腹部突然像被刀绞一般，我疼的猛地蜷缩了起来。
“又在闹什么？”纪川冷眼。
细麻的颤栗席卷，我剧烈的发抖，“我疼，肚子疼。”
止痛药，止痛药。
我满脑子都是止痛药，哆哆嗦嗦地在包里乱翻。
药瓶从里面滚出，还有一张诊断报告。
肠癌晚期四个字，很是显眼。
“真是花样百出。”他冷冷的扯唇，“你愿意闹你就尽管闹，我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
我看着他虚扶着白珠的腰慢慢走远，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可是纪川，我没有闹啊。
我是真的要死了。
我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死了自然也无人问津。
死的那天，蚀骨的疼密密麻麻侵蚀着我的身体。
再睁眼，疼痛消失了，我已经变成了一缕魂魄。
我飘荡在纪川身边。
我看着纪川豪掷千金请来世界顶级专家，只为确保白珠手术过程万无一失。
我看着纪川为了照顾白珠，把工作丢在一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后来，白珠的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
这些天，纪川都在医院照顾她。
哄白珠睡下后，他一直在走道里抽烟。
一根接一根，似乎很烦躁的样子。
心爱的女人的心脏问题都解决了，我不知道他还在烦躁什么。
哦，我们还没离婚。
他们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我提离婚他又不同意。
他终于碾灭了指尖的那点猩红，打开了手机，嘴里喃喃道：“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找我？”
他一直停留在和我的微信聊天界面，仿佛在等我的消息。
我讽刺地勾了勾唇。
我不会再找你了。
永远都不会。
因为我已经死了。
铃声响起时，纪川几乎立刻按下接听键。
他绷直身体，清了清嗓子。
“ 冉冉？我 —— ”
“阿川，”对面的声音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你去哪了？我醒来一个人好害怕......”
“你别怕，我马上就过来陪你。”
温和的语气，让我心脏一紧。
有一瞬的恍惚。
纪川从来没有秒接过我的电话，更多的时候是无视。
他总是忙，忙的我想见他一面都难。
我的电话，我的消息，包括我这个人，他都不感兴趣。
我想，总有一天，他能回头看看我。
直到，他得知白珠回国的消息后，对我的冷淡达到了顶峰。
如今回想起来，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两人就有端倪了。
我木然地看着白珠一只手勾住纪川的脖子，懒懒地撒娇。
“阿川，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带我回家好不好。”
纪川犹豫了片刻，“这，不太合适吧......”
白珠娇笑：“可是我每天都很想你，好不好嘛？”
纪川沉着脸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他动摇了。
下一秒，白珠微微仰起脖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纪川身体僵硬了几秒，很快便反客为主。
“阿川，你不要丢下我好吗，我爱你。”白珠细细地喘着气，柔声呢喃。
纪川答应了。
我看着他在聊天框里打了又删。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把白珠接回家照顾几天。”
“我不能丢下她。”
“许星冉，你在哪？”
纪川最后也没给我发一句消息。
或许是觉得我这个妻子可有可无，没有通知的必要吧。
我只觉得胸腔里闷闷的疼。
3
他还是把白珠带回了家。
但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安顿好白珠后，在阳台站了半个小时脸色依旧难看。
纪川掏出手机又看了几秒，再三确认没有新消息后烦躁地把它丢进了沙发。
他回了书房，皱着眉从抽屉拿出我一直放着的星星折纸，面无表情地研究了一番后，开始笨拙的折了起来。
看到这，我就明白了。
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纪川是个不爱过节的人，他总是很敷衍。
而我很注重仪式感，每次都想着要留下独属于我们的浪漫。
第一年过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买了一大堆星星折纸，熬了一个月终于折好了一大罐。
虽然很老土，但我私心想着我的名字里面也有星字，四舍五入就算是把我自己送给他了。
还有星星里面的秘密，就当做一个惊喜让他自己发现吧。
当时，纪川盯着我看了我很久，“许星冉，你不用浪费时间做这些。”
我白了脸，强撑着笑意，“没关系，我反正也没事做。”
我又补了一句，“星星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但，他到底是没扔的。
我心里有一丝窃喜。
我想，也许，他还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吧。
后来过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纪川都默认了我会雷打不动的送他星星。
而我这个年年都会给他折星星的老婆，今年不仅人没出现，连消息也没有。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拉回了我游离的思绪。
纪川似乎也在看着手中那个丑丑的星星发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在，折星星？”白珠轻柔的声音响起。
“嗯，她说过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送我一罐星星的。”
白珠沉默了片刻，“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就是因为想着她？”
纪川低着头，我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纪川没回答。
气氛陷入死寂。
白珠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星星罐子，突然开口，“把这些都扔掉吧。”
“不行！！！”我红着眼怒吼。
这是我送给他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要扔掉它？
我发疯似的过去抢，但我的灵魂什么都触碰不到。
我眼睛酸涩的厉害，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哦，我忘记了。
我已经死了。
怪不得我怎么也抢不来星星罐子。
白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把它扔掉。”
“阿川，以后每一个节日都有我来陪着你一起过。”
她在逼他做选择。
纪川挣扎了数秒，便松了手。
我看着白珠当着他的面，像扔垃圾一般把星星罐子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着白珠轻轻亲上了纪川的喉结。
孤男寡女，如同两团火焰，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散落的衣物，从书房一直到主卧。
最后两道依偎的人影，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我胸口。
我漠然地看着他们，好像已经麻木到失去了感觉。
距离我死亡已经过去十天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他知道我死后会是什么反应。
4
纪川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不断地给我打电话，发消息，质问我一个有夫之妇天天有家不回。
我飘在一旁，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家，我的家在哪里呢？
小时候，我以为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我妈重男轻女，我爸家暴赌博。
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做饭洗衣这些家务活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我的身上遍布经年累月的伤痕，新旧交错。
结婚后，我以为有纪川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白珠回来了。
我的丈夫，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她无视我的感受，甚至把她带回了家。
我没有家了。
这时，白珠喊他吃饭，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纪川没有抬头，脱口而出，“冉冉，你别等我，先吃吧。”
白珠愣愣地看着他。
纪川也突然顿住，淡漠的眸子微微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纪川都对白珠冷了下来。
他把家里布置的很漂亮。
气球，红酒，音乐，蛋糕，还有一枚璀璨夺目的粉钻。
一切都很完美。
他给我发了消息，说为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我看了肯定会喜欢。
让我今天一定要回家，他会等我的。
结果显而易见。
风水轮流转，如今换他等我了，可他永远也等不到了。
等了一整个晚上，蛋糕早就坨了，菜也凉了，他的脸色沉得可怕。
直到不知道多少支烟抽完，他才有些挫败地低喃：“冉冉，你不要我了吗？”
是的。
不要了。
你终于可以如愿和白珠在一起。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的朋友沈天，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纪川，我刚接到一个消息，你千万不要激动。”
“许星冉死了，遗体已经被她母亲带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