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乡下等了十八年,夫君却早已在京城另娶家室,崽还生了俩。
他说给我一封休书,不耽误我嫁人。
好笑,我弟是忠武将军,弟媳是郡主,女儿是未来的庆王妃。
休妻,他也配?
我现在要休夫!
1
我到京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夫君。
沈府门前。
我扶了扶发髻,问我的两个贴身婢女:“冬虫、夏草,你们看我这样子行吗?”
冬虫夏草不约而同地眼睛抽搐。
“夫人,老爷是三品大夫,你要不要把你的麻衣围裙换下来?”
“然后再上个妆?”
我低头拍了拍裙子,嗯,很好,这衣裙是我跟沈冀定情那天穿的衣裳,当年他说我清水出芙蓉,清丽脱俗,就喜欢我这种天然美。
我笑她们。
“京城莺莺燕燕那么多,桃红李艳,哪有我这种返璞归真的美。”
“他见了我一定很高兴。”
“你们不懂。”
我让两个过分珠光宝气的丫鬟躲到一边,抬手敲响了沈家大门。
厚重的木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
“谁找我夫君?”
2
十八年前我相中了还是个穷酸秀才的沈冀,我非君不嫁。
“那天我穿得破破烂烂去体验生活,他一点都没有嫌弃我。”
“他喜欢的是我,不是我的钱。”
我这样跟爹娘说。
爹娘说我被屎糊了眼:“他一个穷光蛋,你跟着他挖野草吗?你敢嫁他,我一分钱嫁妆都不会给你。”
我年轻气盛,为爱舍弃万贯家财,夜里背着个破包袱就跑路。
小弟抱住我大腿哭喊:
“阿姐,你走了阿娘就只揍我一个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姐夫当上大官,阿姐回来找你。”
我不管不顾,跟沈冀回了诸洲,落地生根。
诸洲产珠,我当了一个采珠女,白天采珠卖钱,晚上挑灯走线,攒了钱供他读书。
沈冀也没辜负我,他聪明又发奋,从乡试、省试,到殿试,短短三年考上进士,留任京中任职。
我在乡里摆了三天流水,放了三天鞭炮。
连里正都说:“沈冀娶了你啊,还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可是我在乡里等了又等,都没见到他回乡接我。
他派了人来传话。
“老爷说他在京中还没站稳脚跟,怕夫人去了委屈,让夫人在家等他。”
果然是为看中的好男人。
会疼老婆。
我笑眯眯的给他送去一袋银子,叮嘱他京中吃食贵,不要饿着自己。
然后等了又等,等到我女儿出生了,也还没见到他。
他又派人来传话。
“老爷说孩子还小,怕她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等小姐大点再去。”
我又送了一袋银子。
我又等啊等,等到女儿都会打酱油了,他只寄来了一封信,寥寥几句,各种借口。
去年说担心我不适应京城气候,今年说他官场遇到阻碍怕连累我,明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最终,我看淡了。
爹娘带上弟弟来诸洲找我,阿女扑上去就喊:“姥,抱~”
阿爹阿娘抹了一把老泪。
“都说了那小子就不是好东西,在京城吃香喝辣也不带你。来,吃口燕窝漱漱口,你家菜太次。”
“这是你阿娘的二百担嫁妆,乖孙,拿好单子。”
都怪女儿太会哄人,把我爹娘哄心软了,他们收拾了家产搬来诸洲。
我从采珠女变到养珠老板娘,十八年了,也没见着夫君一面。
今年,我接了一笔大生意,卖家是京城人士,于是我跟上商队。
山不就我,我就山。
只是没想到,他早就在京城另娶他人,崽还生了倆。
3
“你就是我家夫君提的……那个吧?”
这是沈稷在京城娶的妻,苏如烟。
苏如烟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女,簪缨世家,从小娇养着,往来都是高门贵妇,她扫了我一眼,眼里都是嫌弃。
她请我到花园详谈。
沈府花园又大又漂亮,还有个人工湖,她指着满胡锦鲤,拿着帕子掩唇一笑:
“这是夫君怕我无聊,给我养着玩的。”
“一条要二十两银子呢,这里大概养了上百条。”
苏如烟介绍着她家的鱼,巴掌大,不知道的以为有多矜贵。
都还没我家养的狮头鲤大。
“瞧我说这些干嘛,姐姐肯定没见过,也不懂。”
她被一大群妈子婢女的簇拥着,懒洋洋地靠着贵妃椅,喝上一口刚端上来的热茶。
“钱姐姐,坐啊。”
我开门见山:“我要找沈冀。”
苏如烟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钱姐姐是一个人来京城的吗?”
我点了点头。
我此刻衣衫褴褛,甩着一个破布包,整一个泥腿子的样子,苏如烟这样的肯定是看不起我的,她一看我点头,马上露出一副可怜我的表情,吩咐身边的婆子:
“你一个人在老家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王妈,去账房支十两银子来,给钱姐姐。”
她把我当打秋风的了。
十两?
好抠。
我十年前给阿女买糖葫芦的零花钱都不止十两。
“钱不必了,留着你买鱼粮吧。”
她又问我女儿许了人家了吗,我说没有,她一脸惊讶,“不是吧?算一算,你女儿也十七了吧?还没许人家吗?”
“虽然乡下丫头是不好找好儿郎,但种菜养猪的,总能相到一个吧?”
“钱姐姐也别太挑,你也没个儿子,快快把女儿嫁出去,赚个彩礼才是要紧。”
说起这个,苏如烟好像过来人似的,说得头头是道。
此时,花园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又一大群婆子丫鬟,拥着一个花枝招展的俏姑娘而来。
十五六岁的年纪,养得是那个如花似玉。
正是沈冀和苏如烟的女儿。
苏如烟将她招呼过来,得意地抬起下巴。
“这是我家娇娇,才貌在京城小有名气,庆王爷颇为喜欢,过完年就要议亲了。”
说罢,她还一副可惜扼腕的模样。
“虽然不是皇子,但庆小王爷是皇亲国戚,年轻有为,连皇上都要喊一声皇叔,不算辱没沈家。”
“娘,你说什么呢。”
说起女儿婚事,沈娇满脸通红,害羞地跺脚,然后看我一眼。
“跟外人说这些做什么呢?”
跟她娘一样,眼睛长在头顶,看不起我这样的乡下人。
“她也不算外人。”
苏如烟笑了笑。
“是你爹以前的那个,有个比你大一点的女儿,说起来,是你姐姐呢。”
沈娇的娇笑立刻冷了一下,一脸厌恶,嘟起红唇,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
“什么?女儿才不要跟泥腿子做姐妹呢。”
“什么人都配做沈府的千金吗?”
一群婆子丫鬟,也都看着我偷笑起来,然后去哄她们的大小姐,众星拱月般的待遇。
苏如烟安慰:“怎么会,你可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女,沈府的千金,不气不气。”
一口一个嫡女,苏如烟恨不得把正妻两个字刻在额头上。
华丽的沈府。
沈冀如今的娇妻贵女。
十八年,我今天终于清醒了。
苏如烟和沈娇在我面前上演了一番母慈女孝,嬉笑逗弄了好一会,才想起我这个大活人。
“瞧我……钱姐姐是来找我夫君的吧?夫君还没下朝……不如等等。”
我站起来:“不必了。”
我拿出包袱里的两个信封,抽出其中一张,拍在桌子上:
“我今天来,是要休夫的。”
4
小弟说得对。
一个男人常年在外,把发妻小儿丢在老家不闻不问,说在京城没有红颜知己,只有我这种恋爱脑才信。
上京前,他给我准备了两份文书。
若他跟我已无感情,那就和离,各自欢喜。
若他对不起我在先,失德在后,那我就休夫。
苏如烟跟了出来。
冬虫夏草搀着我手上车,我已经一个脚跨了上去,她追到我旁边,还想想说什么,斜眼看到的马车和身边的丫鬟,到嘴的话换了,奚落道:
“钱姐姐怎么租那么豪华的马车?莫不是被人骗了。”
“这马车,租一天得十几辆银子呢。”
她朝身边的婆子摊开手,那婆子马上递上钱袋子,朝车夫走去,大发慈悲:“今天的钱我先给了。”
“采珠能挣多少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我不会笑话你的。”
一堆银子摊在车夫面前,车夫的嘴角抽了一下,看向我。
此时,一只大手从车内撩开车帘,有人不耐烦:“你有病吧?”
一高大青年拧着眉跳下马车。
他为了搭配我的穿衣风格,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穿着虽朴素,却难掩挺拔洒脱的气质,高大英俊,肩宽腿长,久在沙场,俊脸晒得黝黑,一双眼睛又亮又锐利。
他嫌我在沈府待得久了,催我走。
沈如烟多分多情的眼珠子转了转,嘴里的调子变得奇怪:
“我刚就想钱姐姐怎么突然休夫?这么迫不及待的……原来是有了骈头。”
“自己yín荡,竟然还有脸来沈府休夫。”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一手按了按眼角,装模作样的呜呜咽咽:
“枉我夫君经常提起你娘俩,想着接你母女来京城享福,没想到你红杏出墙。”
沈府前已经聚了不少人。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原来是想跟jiān夫双宿双飞,还跟你跟到京城来。”
“你要把我沈府的颜面放哪里去?”
青年冷着脸,听她讲完一遍,然后对我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阿姐,你怎么没跟我说姐夫的妾室是个神经病?”
“早知道我就在家里等你了,爹妈说不要跟神经病玩,会传染。”
我噗嗤一笑。
“我也是刚知道。”
“他是……你弟?”柳如烟闹了个大笑话,红成猴子屁股。
我点点头。
围观群众齐齐嘘了一阵,七嘴八舌小声说她嘴巴不干净,好好一对姐弟竟然乱诌人家是jiān夫淫妇,指定脑子有病。
苏如烟细手绞着帕子。
此时,一脸马车缓缓靠近停在沈府前,一个官老爷走了下来,正是十八年不见的沈冀。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弟弟给我的休夫书有多高明。
沈冀年轻的时候身长玉立,白净秀气,是十里八乡的俊俏郎君。
如今,他发福得腰如水桶,膀大屁股肥,青色朝服撑得满满当当,只五官依稀还有点书生气。
他眯了眯眼,不确定:“你是……钱朵多?”
他又看向我弟,“你是钱同安?”
5
苏如烟见到沈冀的一刻,吸了吸鼻子,拿起帕子去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夫君。
沈冀径直走向她,眼中满是疼惜,安慰道:
“如烟,岳父是我恩师,知遇之恩如同再生,为夫是不会辜负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深情,旁若无人。
苏如烟挽着我夫君的手,得意对我一笑。
“那钱姐姐……”
沈冀转过脸,表情凝重。
“钱朵多,如烟对我情深义重,我早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你我当年没有拜天地,也算不得正经夫妻,就算了吧。”
“回头我给你写封休书,你再找人嫁了吧。”
沈冀说,为表弥补,老家的房子就给我了,请我不要来打扰他和苏如烟的幸福生活。
他现在是三品京官,断不会再和我这种乡下人有什么牵连,这样,会连累他一双儿女前程。
我简直要气笑了。
怎么?
我跟父母恩断义绝跟他私奔,采珠绣布供他读书,我就不是有情有义了?
老家那破土坯房,早就塌了,他好意思说补偿我?
休书?
我现在是要休夫!
沈冀的目光落到我弟身上,我弟脸上黝黑黝黑的,他审视了一下,语重心长问:
“同安,有考功名吗?”
我弟摇摇头。
沈冀叹了一声,“可惜了。”
苏如烟过来插话,一脸的骄傲,“不像我家沈麒,才十五已经过了乡试,明年就参加殿试,与夫君一同入朝为官。”
“夫君,你不如给钱公子找分差事,附近码头或者粮仓,搬搬抬抬的工作,也能糊口。”
沈冀感叹苏如烟大度,实在是个好主意,苏如烟温婉一笑。
“同安——”沈拍了拍我弟的肩膀,我弟一身的腱子肉,他说道:“看起来是能吃苦的,粮仓的活我看行。”
“有病吧!”
同安是江南水军督军,一直驻兵江南,手握千万水军,他很黑,那是在船上晒的,他很壮,那是操练操出来的。
被冒犯到了,同安生气地甩开他手,还晦气地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步跳上马车,回头催我走。
“冬虫、夏草,扶大小姐上车。”
被我挥到角落里的两个丫头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搀我上车。
坐上马车后我越想越气不过,喊停了马车,撩起裙摆跳了下去,拔出头上的簪子,冬虫夏草以为我要玉石俱焚,忙跳下来抓我。
“沈冀!”
我轮圆了胳膊,将簪子往沈冀脸上砸去。
那是沈冀送给我的定情之物,寒酸得两个铜板都不值。
沈冀痛叫一声,“钱朵多!我是官,你是民,你敢!”
“有何不敢!”
我叉腰:“休夫书已送到苏如烟手上,里正已经同意,若你见异思迁,抛弃妻女,我一经休夫,就将你从族中除名!”
我偏要大声嚷,让路人都听清楚了。
“里正说,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我哈哈大笑:“你沈家,从你这代起就断子绝孙了,你这个大孝子!”
说完,我心情舒畅,转身奔回马车,背后传来了沈冀暴跳如雷的骂声。
6
说完这话我心里畅快多了,但我担心沈冀以后会为难同安,冬虫夏草叫我别担心。
“少爷现在是忠武将军,跟沈大人同朝为官,谁也不比谁官位低,再说少爷手握千万雄兵,我看,沈大人才要怕他。”
回将军府后,同安换了一身锦衣劲装,玉冠黑发,风流倜傥,威风凛凛,就是脸太黑。
我伸手就揪住他耳朵,迁怒道:“让你晒得那么黑!”
同安嗷嗷叫,贱兮兮的说他媳妇喜欢,这样才有男人味,他还要再晒黑点,把肌肉再炼紧一点。
自从同安成亲后,开口媳妇闭口媳妇,整体里腻腻歪歪的,看着人好生羡慕。
“阿姐,你现在都休夫了。”
“小弟帮你在京中再物色个姐夫。”
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我虽然三十好几,但我保养得意,身材也没见走样,天天珍珠粉养着,白嫩圆润,要钱有钱,要样貌有样貌,一点都不比十几姑娘差。
我竟然十八年把自己吊死在沈冀这颗老树上。
悔啊!
这么想就这么做,同安说要把将军府的入伙宴大办特办一次啊,把朝中认识的人都叫来,让我好好看看。
忠武将军府的入伙宴搞得很隆重,一来他是升迁的大将军,朝中新贵,二来,他媳妇是江南封地的清河郡主。
这天,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文臣武将,皇亲国戚,给足了同安面子。
我在门前叉着柳蜂腰。
“大小姐,形象,注意形象。”冬虫夏草提醒。
我连忙站好,扶了扶发髻,“这样可还行?”
就在我整理仪容的当口,一声熟悉的女声响起:
“呦,这不是我夫君以前那位吗?”
不是苏如烟是谁。
我怎么不记得同安有请沈冀和苏如烟?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苏云烟和几个贵妇人一同下车,见到我在将军府门口,便扬声喊着:“钱姐姐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夫君的吗?”
然后转头跟几个几个贵妇人怯怯私语几句,几人都轻笑起来。
那些贵妇尖酸刻薄的话一茬接一茬:
“真不要脸,沈大人已经休弃你了,还恬不知耻的追到京城,还堵在将军府等人。”
“简直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
“如果我是钱姑娘,要一根白绫吊死,总比留着丢人现眼好。”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嗤笑着说道。
苏如烟眉眼间满是鄙夷:“昨天到我家打秋风,我好心给她银子,她还嫌少。”
她故意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叹气:
“我夫君好心给她弟弟引荐粮仓的工作,他也嫌弃。”
“没读书考功名,能有什么好差事?难不成还想当官?”
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
我可算明白了,在这短短几日,苏云烟在京城贵妇圈里说了我不少坏话,变成了十八年前我不知廉耻追着沈稷回老家住进他家,自愿给他生儿育女,多年来都是他从京城寄钱回家供我生活,还贪得无厌,觉得钱少,非要赖上京城来。
“俗话说,聘为妻,奔为妾,他们两个连堂都没有拜的,我夫君也不想耽误她,早划清界限。”
“这十几年,两母女在老家住着,夫君也没赶她们走。”
“看她穷酸得……”苏如烟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我。
我头叉金钗,颈戴东珠,水袖纱裙,华丽得一批,她没说完的话僵在嘴边,马上换了话:
“她只是采珠女,长期泡水,皮肤……”
我举手摸了摸耳环,十指葱白,脸白肤嫩,一点皱纹都没有,都是珍珠粉养出来的。
“皮肤……”
她踩不下去了,尴尬的把话吞回去,默默咬牙切齿。
我从头到脚,都把她比到天边去。
在她尴尬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钱朵多,你怎么在这里?”
是沈冀。
他的身旁,有几个武人打扮的同僚,一路说说笑笑,看起来像是路上遇到相伴而来的。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走。”
他嫌弃的赶我。
此时,同安从府内出来,听到沈冀的话,脸色一黑:
“她怎么就不能在这?”
看到我弟,沈冀脸色就不好了,十足肯定我们两姐弟是在将军府门口堵他。
沈稷脸色一正,不耐烦道:
“这是忠武将军的筵席,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钱朵多,你如此痴缠,实在不知廉耻!”
沈冀指着将军府的几个侍卫,发号施令:“你们几个,快把这闲杂人等赶走!”
侍卫们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然后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那几个跟沈冀一道来的同僚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来,一脸莫名其妙:“沈大人,你没问题吧?”
“这是将军府,你要把忠武将军赶哪里去?”
沈冀张大了嘴:“他?”他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可能。”
“忠武将军钱靖南,满朝文武都知道。”
有人提醒道:
“钱将军字有个旧名,就是钱同安。”
沈冀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沈大人不是将军的姐夫吗?你怎么连自己妻弟都不认识?”
那人拧起眉头,愈发觉得沈冀有病。
7
“以前我在江南的时候,经常教同安读书写字,说起来,我还是同安的启蒙老师呢。"
“指望着他以后考个状元。”
“没想到……竟做了武状元……真是没辜负我一番辛苦。”
席间,沈冀一改之前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对同安是一顿夸赞,一副长辈的语气,好像同安有今天是他功劳似的。
之前还在门口百般奚落,忽然一下字就热络得仿佛自家人,连跟他一道来的几个大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
“沈大人不是不认识钱将军吗?”
沈冀毫不见尴尬,一边品着美酒,一边道:“只是几年没见,长高了,第一眼认不出来而已。”
“沈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妻弟如此本事。”
他旁边的苏如烟冷着一张脸,看自己丈夫对同那么热情吹捧,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一直扯着他袖子,但沈冀完全不搭理。
我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同安听到那句“没辜负他”就笑了,直言不讳:
“沈大人是不是年纪大记错了,我只记得只见过你一面,当时阿姐教我写字,你纠正了一个字而已,然后第二天就把我姐拐跑了。”
“不过也怪,我记得几天前沈大人说跟我姐没关系了,你的妻子是旁边那位。”
“我现在怎么又成了你妻弟?”
同安淡定的喝了一口酒,宴上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
座上有人突然开口:“可惜了,那沈大人跟钱将军算不上什么亲戚。”
说话的是皇上最小的叔叔庆王,在场的都是官员同僚,彼此说话都给两分面子,但这小王叔不一样,位高权重,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有热闹哪里凑。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但沈冀从容不迫:
“聘为妻,奔为妾,我已有如烟为妻,钱朵多自然是我妾室。”
“我打算再把她往上抬抬,抬为贵妾。”
沈冀说这话是一脸理所当然,我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呛得我直咳嗽,我正向想开口反驳,那边的苏如烟先傻眼了。
沈冀几天前才信誓旦旦跟她只有她一个妻子,绝不纳妾,今天就在大庭广众认下我这个妾室,她是礼部侍郎的嫡女,身份也是摆在那里的,怎么容得下这口气。
她往我这里瞪了一眼,在沈冀旁边小声的拒绝:
“夫君要妾身跟她共伺一夫?”
“难道要我们娇娇跟她生的乡下丫头做姐妹?”
“她不过是个采珠女。”
但沈冀板起脸,当场就斥她不懂事,没有容人雅量:“你这是妇人之仁,没有见识。这官场的事,不懂就别说话。”
他斥完苏如烟,然后转头对同安说:
“同安,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在京城没有根基,以后沈家就是你的依靠。”
说罢,他扬起下巴,对在座众人端起酒杯,大方又慷慨道:
“各位同僚,以后钱将军就是我沈家人,请各位多多关照!”
苏如烟是高门贵妇,不会在公众场合跟沈冀闹,她不愿意,但还是端着正牌夫人的姿态,酸溜溜的施舍我:
“钱妹妹,以后我家夫君在官场上会多关照钱将军的。”
沈冀的三言两语,我就从钱姐姐变成钱妹妹。
宴席欢声笑语突然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沉默,表情一言难尽。
打破这阵沉默的还是庆王爷。
“哈哈哈哈!”
他笑得东歪西倒,抬指抹了抹眼角的笑出的泪,然后给身边的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笑着提醒沈冀:
“沈大人不知道吗?钱将军的妻子是清河郡主,祖上蔽荫,江南封地三千里,家财万贯,皇亲国戚。”
又有人说:“你沈大人家和郡主家,哪个门楣高一清二楚吧?”
庆王爷笑着把玩手里的酒杯,总结道:
“本王不济,也封了个亲王,以后也得喊同安一声小舅,同安有本王关照就好了。”
“想必本王未来舅舅和丈母娘都用不着你照拂。”
我女婿好样的!
我阿女在江南认识庆王爷,两人情投意合,这次我上京,也是为了敲定他们两人婚事。
沈冀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从不关心。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响,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喜出望外:“我的乖女儿,竟然是未来的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