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妈的错题集。
他们在我身上吸取教训，弥补在弟弟身上，还要嫌弃我的存在阻碍一家三口的幸福。
后来我这个失败品彻底消失了。
爸妈却跟弟弟断绝关系，哭倒在我坟前忏悔。
1
我死后第三年，妈妈终于想起要找我。
因为爷爷留下的老房子要拆迁，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她命令我立即回来将房子过户给弟弟，否则不认我这个儿子。
消息一条接一条，全部石沉大海。
视频语音没人接，打电话提示是空号，妈妈破口大骂：“早知道会养出这么个白眼狼，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他！”
弟弟程浩乐安慰道：“哥哥可能比较忙，要不咱们先回家吧。”
妈妈冷哼：“他忙个屁！从小就喜欢到处鬼混，翅膀硬了拼命往外跑，指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爸爸啐了一口：“只认钱不认亲的不孝子，早死早超生！”
他们越骂越生气，四处砸东西泄愤，完全忘记五年前是怎么逼我用五十万断亲，甚至带着放贷的人堵在我公司门口，不拿到钱不肯罢休。
我忍不住喝止：“住手！这里是我的家！滚出去！”
声音很大，三人却没有反应。
是啊，我已经如他们所愿死在荒郊野岭，只剩卑微的执念被困在这里。
妈妈翻遍全屋没找到房产证，目光对准我紧锁的房间，程浩乐挡在门前劝道：“哥哥最讨厌别人进他的房间，让他知道会生气的。”
“他还有脸生气？”
爸爸狠踢了一脚门：“在屋里装防盗门的变态玩意儿！竟给老程家丢人！”
门纹丝不动，他疼得龇牙咧嘴。
我盯着门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再次被唤醒深入骨髓的恐惧。
七岁那年，我好好地写着作业，爸爸下班回来突然踹开门把我拖出去暴打，妈妈边上刺激他有本事就打死亲儿子再离婚。
邻居来劝架发现我早已昏死过去，当场叫了救护车。
因为擅自关门，我被打得耳膜穿孔，断了三根肋骨和右手小拇指。
事情闹大后，爸爸怕受到邻居和同事的指责，到处说我偷钱出去玩老虎机还拿菜刀砍妈妈，他实在没办法才下狠手教育。
从此以后，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坏种，被打得多惨都没人同情。
直到有一天爸爸发现我在挨打时会还手，妈妈的谩骂恐吓再也换不来我的顺从。
他们深感受挫，决定生二胎养育出心目中的完美孩子。
2
第二天一早，程浩乐是一个人来的。
我冷眼看着他叫来开锁师傅撬开卧室的门，将书柜里的奖杯、奖牌以及为数不多的比赛照片全部塞进垃圾袋。
东西太重袋子承受不住又掉出来，他气得连砸带踩：“你为什么要拿这么多奖？”
“程浩然，你再怎么拼命爸爸妈妈也不在乎！”
“你休想毁掉我的人生！”
这一刻，他的表情与爸爸像极了。
不愧是踩在失败品的血泪上培养出来的成功作品。
我看着程浩乐发泄怨恨只觉得荒谬可笑。
爸妈倾尽所有爱护小儿子，恨不得把我这个哥哥榨干了供养弟弟过上远高于家庭水平的富裕生活。
换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妈妈来的时候只看到程浩乐捧着破碎的相框落泪，急得不行：“乐乐，你怎么哭了？”
程浩乐委屈地抬起头：“妈妈，哥哥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只见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上弟弟的脸被刀划破，上面用红笔写着“去死吧！”三个字。
红色很新鲜。
我怀着隐秘的期待望向妈妈。
很小的时候，妈妈没耐心陪我玩，只会让我抄字帖练字，写错一个字要跪着罚抄五百遍。
后来我得了很多硬笔书法比赛的奖，亲戚们都拜托我帮忙写请柬。
她肯定能认出这不是我的字迹。
然而妈妈只瞥了一眼照片就气得发疯：“天杀的畜生！竟然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她夺过全家福撕成碎片尤不解恨，又砸碎了床头柜上我跟爷爷的合照，使劲用脚碾：“我让你诅咒弟弟！踩死你个丧良心的冷血怪物！”
“糟老头也是偏心到家了，竟然越过儿子把房子留给程浩然！”
我阻止不了，任由谩骂宛如利刃切割着灵魂。
爷爷，你看到会不会伤心？
孙子太没用了，连最宝贵的记忆都保不住。
3
妈妈一不做二不休，翻出我所有照片写上“去死吧”三个字再烧成灰，咬牙切齿道：“各路神仙看清楚，要死就死程浩然，别找错人！”
程浩乐哭着劝阻：“妈妈你别生气了，等哥哥回来后我向他道歉，一定能解开误会。”
“不准跟他道歉！”
妈妈心疼地给他擦眼泪：“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软才老被人欺负。”
“你以后只这有这个哥哥！”
程浩乐垂下头掩饰眼里的怨毒，闷声反驳：“我没有受欺负。”
“好好好，我们乐乐最招人喜欢。”妈妈温柔地哄他，“千万别学程浩然那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程浩乐似有所觉，抬起头正对我的方向。
他说：“妈妈，我跟哥哥不一样。”
或许是血脉相连，我竟然可以跟着离开老房子。
五年前爸妈用从我这里讨要的钱送弟弟进了私立中学，对外说是支持孩子全方面发展，实则因为他小升初表现太差，没考上我曾经的初中。
他们生怕别人说精心培养的小儿子不如大儿子，打肿脸充胖子过得紧紧巴巴。
如今弟弟已经高二了，成绩在普通班都排不上号。
老师委婉地建议爸妈将弟弟送出国留学。
妈妈捏着成绩单的指节泛白：“杨老师，你这么说不太合适吧？”
“乐乐他哥在普通高中读书都能考上985大学，你们拿这么高的工资就把孩子教成这样？”
老师沉下脸：“程浩乐妈妈，教育不只是老师的责任。”
“我去年一直提醒你们如果要走高考这条路，要么抓紧时间培训艺考，要么全力以赴把成绩拉上来，否则别说985就连大专都成问题。”
“你们是怎么做的？暑假带孩子四处旅游，开学前还帮他抄作业。”
“不要以为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就能依样画葫芦。”
妈妈被怼得脸色惨白。
比起程浩乐成绩差，她更无法接受别人说她是按照培养我的方式教育弟弟。
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一路无言，她顾不上安慰委屈巴巴的程浩乐，刚到家就钻进书房翻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神经质般念叨着：“不可能，我不可能再犯错。”
“乐乐是在爱和包容中长大的完美小孩。”
我不愿重温妈妈的“错题集”，转去隔壁却看到程浩乐正在本子上疯狂地写“去死”。
力透纸背，眼里尽是杀意。
4
程浩乐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像极了我临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明明我与父母关系再恶劣也没有迁怒过相差十二岁的弟弟。
程浩乐小时候长得白嫩可爱，每天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纵使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心生喜爱。
他在幼儿园被欺负，我二话不说替他出头教育熊孩子。
好死不死对方有个混社会的堂哥，当晚叫来一群混混打断了我的右手。
我因此无法参加高中最重要的一场竞赛，爸爸却连医院都不肯来，扬言程家没有我这种跟混混斗殴的儿子。
妈妈要求我反省错误，做知错能改的榜样。
我想让程浩乐说出实情，却坐实了恐吓弟弟，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家门。
他们吃定我受伤行动不便，要借此机会拿捏住不听话的失败品。
整个高三，没人关心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我铆足劲考上了首都的985大学，爸爸主动提出办升学宴，拍下了唯一一张全家福。
那时我还很天真，以为足够优秀才能换来父母的爱。
事实证明，爱可以包容一切。
爸爸得知程浩乐的成绩刚皱起眉头，又及时改成和蔼的笑容：“多大点事儿，也值得咱们乐乐不开心？”
“条条大路通罗马，成绩不代表一切。”
程浩乐羞愧不安：“都怪我太笨了，没有哥哥那么会读书才害妈妈被老师批评。”
妈妈拍桌子：“别提那晦气玩意儿！”
爸爸没好气地横了妈妈一眼：“你凶乐乐干什么？都几点了还没做晚饭，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这句话击中妈妈的死穴，她瞬间收敛起怒容，摸着程浩乐的头柔声道歉：“对不起，刚才妈妈太急躁了没照顾到你的心情。”
我想冷笑，却无法释怀。
原来爸爸可以不在乎成绩，妈妈也会向孩子道歉。
为什么当年我小时候拿不到第一名要挨打，不够乖巧听话要挨打，就连被人冤枉想要解释也要挨打？
这些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妈妈很快调整好心态，拉着爸爸商量到天亮。
他们决定坚持快乐教育，用老房子的拆迁款送程浩乐去国外上大学。
工作人员再次上门做思想工作时，妈妈坦言联系不上我，询问是否能以家长的身份代领补偿款。
工作人员提醒报失踪，通过警方找到我推进拆迁进度。
程浩乐抢先拒绝：“不行！我哥哥会生气的！”
爸爸妈妈也不愿意，嫌传出去丢人。
他们认定我爱财如命，得知拆迁的消息后会自己跑回来。
我已经不期待有人关心我的死活，万万没想到，前女友突然带着警察上门讨债。
5
前女友一身名牌妆容精致，眼里却布满血丝：“警察同志，就是这家的大儿子程浩然欠我五十万不还！”
程浩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嘴巴张了张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垂下头。
妈妈看到前女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语气冷硬：“张佳佳，你愿意倒贴是你自己的事，少来我家碍眼！”
张佳佳扯了扯嘴角：“你把钱还了我就走。”
“滚！”爸爸堵住门口，“我们跟程浩然早就断绝关系了，谁欠你钱找谁去！”
张佳佳反唇相讥：“我找得到程浩然还用来这脏地方？”
妈妈骂骂咧咧扑上去打人，被张佳佳身旁的彪形大汉推了个跟头：“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
民警连忙隔开情绪激动的两方人马，坐到客厅调节。
我盯着张佳佳拿出的借条，日期是两年前。
那时我已经在土里埋了一年多。
她嘴角噙着冷笑，坚称那五十万全被花在程浩乐身上，不然以我爸妈的收入根本供不起孩子读私立高中。
程浩乐被讽刺得面色涨红。
妈妈这时候又能认出我的字迹了：“这借条是假的！程浩然从三岁起练硬笔得过很多奖，绝不会写这么丑的字。”
爸爸掏出手机：“民警同志，程浩然最后一次给家里发信息是三年前，我们没拿他半分钱。”
张佳佳不依不饶：“那五年前呢？”
“借条是分手后补的。当初你们逼着程浩然拿出五十万断亲，他刚工作几年哪里拿得出来，全是我给的！”
程浩乐忍不住反驳：“那是我哥自己存的钱！”
“呸！”
张佳佳阴沉沉地盯着程浩乐：“你哥从大学起就给家里打钱，就为了富养你这个好弟弟，他能存下个屁！”
“程浩然人呢？赶紧给我把他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