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把遍体鳞伤的兽人甩到我面前。
命我在七日内将他调教好。
我敛眸,看向被锁链囚住的少年。
虎尾上血迹斑驳,健硕的身体被抽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但他仍倔强地瞪着我,喉咙发出不甘的低吼。
我拉起他脖子上的铁链,和他对视。
泛金的瞳孔映出我的模样。
面无表情。
像刑场上的刽子手。
我开口:
「小人,领命。」
1.
我是大齐最优秀的驯兽师。
我从不对兽人用刑。
但经过我的调教,每个兽人都会对我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于是在我手下的兽人分成两波。
略有姿色的,被供予权贵玩弄;相貌平平的,被困在囚笼中,随时面临死亡。
2.
我对公主行礼,目视公主离开。
在那抹嫩红消失在拐角后,我扯着少年的颈链,把他往屋里拖。
这头倔崽子,在地上扒出暗红可怖的血痕。等到了屋内,他十个指头全都磨破,滴滴答答淌血,流到他的破布衣服上,浸润旧血迹。
少年靠在床榻边,一脸警惕地盯着我,锋利的虎牙示威性地露在外面。
恨不得立马扑上来撕咬我。
我无视他的眼神,自顾自在架子上找伤药。
把瓶瓶罐罐找齐后,我在他旁边蹲下,伸手去解他的破衣服。
他瞳孔猛缩,朝我龇牙,浑身紧绷,沙哑不堪地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继续我手上的动作,抬眸瞥了他一眼。
「不想变成一滩烂肉,就别反抗。」
少年的皮肉和粗布早已粘连在一起,我只能连肉带布一起撕下来。
没料到他吃痛,竟一口咬上我的肩头。
虎牙深深嵌进我的血肉里。
疼得我忍不住皱眉。
抿唇止住痛呼。
他埋在我的颈窝里,报复性加大力道。
咬得更深了。
我忍住痛。
不再顾忌用力撕下他的布料。
撕完后,我扯住他的颈链,将他往后拉。
「松口。」
他疼得眼眶发红,却嘲讽地弯起嘴角,虎牙上还留着丝丝缕缕的血痕。
「你要救我,别骗人了,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说着,他又要扑上来再咬我一口。
我眼疾手快,捏住他的下巴,一个手刀将他打晕。
本来不想来硬的。
把这沉重的身躯扛到床榻上后,我开门喊道:「阿木,打盆水来。」
隔着不远的房里响起一声回答。
阿木很快打来一盆水,他惊诧地看向我肩上的两个冒血窟窿,又一脸复杂地看向榻上紧闭双眼的少年。
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大人,这次来的家伙可不好对付啊。」
我把布打湿,小心擦拭他的伤口。
「他总会认识到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3.
躺在榻上的人从梦中惊醒,彼时我已经替他包扎好伤口。
我压住他,对他说:「别乱动。」
他发散的瞳孔聚焦到我身上,盯了一会闭上眼转向里侧。
「吃了饭再睡。」
我叫阿木把温着的粥拿来喂他。
出乎意料,他没有再反抗,大口大口喝粥,阿木喂的速度差点赶不上他吃的速度。
我靠在桌边,撑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吸溜吸溜喝粥,不理我。
「在宫里,没名字的都叫畜牲,畜牲什么下场,你该知道。你还想再体验一遍吗?你这次还能活下来吗?你叫什么名字?」
「璟尧。」他闷头喝粥的动作顿了下。
中规中矩的名字。
如果没有到这来,他也应该会过着很平凡的生活。
璟尧应是饿极了,喝了十七八碗也不见歇气。
阿木后来偷偷和我抱怨,说这辈子没见过胃口这么大的兽人。
他喝饱,又闭上眼一动不动,似是很不愿见到我。
我走到他面前,留下一句话。
「想在宫里活下来,先收起你的利齿。如果你不收,有的是办法除了你的牙。」
我吹灭桌上跳跃的烛火。
黑暗中,他开口:「我不会像那些没骨气的兽人,屈服你。」
我一言不发,推开门离开。
4.
兽人的恢复力极强,仅一夜璟尧的伤口就已结痂。
这次我没再亲力亲为,而是让他自己包扎。
「等会带你去个地方。」
一听到这,他猛然抬头。
「去疯女人那?」
他还真是大胆,敢直呼公主是疯女人。
我摇摇头。
「不是,去兽牢。」
一个关押兽人的地方,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笼,一个颠覆璟尧想象的地方。
他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
5.
我站在守卫面前,守卫自然给我放行。
璟尧跟在我身后。
光走在暗道里就能闻到一股潮湿腐烂的恶臭。
璟尧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我余光注视他。
接下来才是人间炼狱。
各种各样的兽人被分散关在牢狱中,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整个空间臭气熏天。
铁牢外放着食槽,每天都会有人把残羹冷炙倒在这里面。
为了吃饭,兽人必须把头伸出去舔舐。
像畜牲一样。
见到我们,那群兽人早已麻木不堪,无动于衷。
璟尧攥紧拳头,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他们……」
我直截了当对他说:
「你没有选择,你是被公主选中的人。你反抗一次,这里将会有十个人因你被杀。昨日,已经有十个人因你而死。」
璟尧捂住嘴,蹲在地上作呕。
我蹲到他面前。
「你没有选择。」
他一掌推开我,把我推到在地,锋利的虎牙贴近我的面庞。
守卫见状,用兵器对准璟尧,我抬手,让他们别动作。
璟尧不可置信地拎住我的领子。
「不可能,你在骗我。」
「尸体还没埋,大可带你去看。」
他崩溃大喊,浑身战栗。
我掐上他的脖子,感受他跳动的脉搏。
「璟尧,你没有选择。」
6.
回到驯兽场,璟尧反而冷静下来。
他眼里少了昨天的锐气。
「我该怎么做。」
「下午阿木会带你去观摩。」
他攥紧衣服的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推开门。
「我是为了我的族人,我永远不会屈服你。」
他背对着我。
「对我来说,你比那些掌权人更恶心。你每杀一个兽人,万兽神都会诅咒你。」
我嗤笑:「它有功夫诅咒我,怎么不来拯救你们。」
「别活得太天真。」
7.
阿木带璟尧坐上马车去春屋。
我怕阿木无法掌控璟尧,陪同一起前去。
璟尧进房里还未到一刻钟,疯了似地冲出来,趴到草垛子边干呕。
我提起他的衣领。
「回去。」
他眼角因干呕过度沁了湿意,用力拍开我的手。
「做不到。」
我沉声下令:「阿木,让兽牢挑十个人杀了。」
「是。」
阿木迈开腿,却被一条粗长的虎尾圈住脚踝,无法前进。
璟尧跪在我面前,低垂着头,手臂青筋暴起。
哑声对我说:「我能做到。」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屋内走去。
「出来一次,兽牢就会多具尸体。」
他顿了下脚步,拖着无力的虎尾继续往里走。
在关上梨花雕饰木门的瞬间。
我和他的鎏金瞳孔对上。
无波无澜。
却有滔天恨意,平静地疯狂地蔓延。
8.
把璟尧带回去时,他坐在马车的角落,像块枯木一动不动。
阿木有些怕他,贴着我坐到我身边。
我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忽觉手衣袖被小心拉扯,我睁开眼。
看见璟尧正透过他额前散乱的碎发一瞬不瞬盯着我。
视线对上,他又默默把头垂下去。
阿木贴在我耳边小声说:「大人,我真怕他刚才扑上来又把你肩头咬两个洞。」
他不会,也不敢了。
当他知道同族人的命运与他纠葛在一起时。
他就没有再露出獠牙的勇气了。
9.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阿木将璟尧送去,酉时又接回来。
吃完饭,他便躺到榻上,将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连斑斓的虎尾都被他缩进被里。
我对他说:「你是公主的人,四天后,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公主的寝殿。」
没有声响,我只当他听到了。
世事无常。
我没料到醉酒的公主半夜闯进来,要璟尧侍寝。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温吞地掀开被子,面色惨白地像个将死之人,推开门,走向他即将奔赴的刑场。
10.
湖中凉亭,公主坐在一个蓝色碧眼充满异域风情的男子怀里,笑着喝他喂到嘴边的酒。
见璟尧过来,她让璟尧走到她面前。
璟尧拧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暗中推了他一把。
「别让公主等烦了。」
他这才慢慢挪动到公主面前。
刚过去,公主身边的侍卫一个横扫往璟尧膝盖踢去。
璟尧闷哼一声,重重跪下。
公主不满地扫了我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去。
她窝在蓝发美男怀里,用脚尖勾起璟尧下巴。
「驯兽师还没教会你规矩,兽宠不准站着和主人说话。」
璟尧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紧牙关。
公主一脚踹上他的脸,皱眉道:
「怎么,不服气?要不多杀几个你在兽牢的兄弟?」
璟尧瞳孔一缩,跪在地上低着头:「奴不敢。」
公主冷哼一声。
「把桌上的酒喂给我。」
璟尧站起身,倒了一杯酒放到公主嘴边。
公主手一挥,玉杯掉落到地上碎开。
「学了三天,一点本事也没学会?」
她眼神落到璟尧苍白的唇上。
璟尧面色一僵,拿起玉壶把酒水往嘴里倒。
他手颤得厉害,酒水滴滴洒落到胸襟上。
公主不满极了,从一旁侍卫手里夺过鞭子用力抽我小腿上,怒视我。
「你就是这么教他的?没用的东西教出一个没用的废物。」
这鞭子被雕了密密麻麻的倒刺,轻轻一击便能皮开肉绽。
更何况公主用了十成气力。
我半跪在地上,冷汗淋漓,小腿那出传来的痛意几乎叫我晕死过去。
我用力掐住手心,低头作揖:「小人知错。」
公主扔掉鞭子,冷哼一声,站起走到璟尧面前,搂住环住他的脖子就要吻上去。
我大惊,下意识起身,然腿上的伤口痛得我又跪下。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璟尧一把推开公主,扶住边上的柱子开始狂吐。
他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眼里的恨意也随之一起倾泻。
「公主!」
我看向对面和我同时出声的男人,对上那双碧色眼眸。
我闭上嘴。
他移开视线,走到发疯叫喊要把璟尧杀了的公主身后。
公主把长剑横在璟尧脖上,剑刃划破璟尧皮肉,鲜血渗出。
她疯狂地叫喊:「你这个下贱的兽人,居然敢看不起我,我要把你杀了,不,把兽牢里的人都杀了,通通给我去死。」
璟尧那张冷厉的脸突然绽出笑意,像悬崖边上开出一朵岌岌可危的花。
他决然地说:「如果要没有尊严的活着,不如去死。」
「你找死。」
公主气得两眼瞪出,拿剑的手又用力一分,几乎半个剑身都嵌入璟尧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