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遇到了诈骗。
一个有点姿色的男人拦住我,非说我是他老婆。
天杀的,我还没到法定婚龄,哪来的老公?
正当我打算报警时,男人又从背后抱出个孩子。
她鼓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问我:“妈妈,你不认识爸爸,也不认识软软了吗?”
现在这骗术真是越来越蛊惑人心了,帅哥萌娃齐上阵。
男人委屈地扁着嘴说:“我们没骗你,只不过我是你未来的老公,软软是你未来的女儿。”
1
“你们这套话术骗了多少人了,团伙作案是吧!”
男人见我不信,开始报我的身份信息:“许墨书,1995年5月23日,身份证号是370……”
“打住。”
我打断男人的话:“你要是想骗我,这些信息很难查到吗?”
他点头:“好,那我说点别人不知道的,你左大腿内侧有一颗红痣。”
小家伙补充道:“妈妈,你洗澡的时候喜欢吃香蕉和芒果呦。”
我呼吸一滞,现在的骗子业务能力都这么强了吗?
怎么还能查到这么私密的特征,和这么小众的爱好。
我洗澡的时候只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非洲草原的大母猴,这也不行吗?
我承认,当隐私被人扒出来的时候,我破防了。
二话不说,甩下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女就要离开。
行动受到阻碍,我转过头,发现男人正可怜巴巴拉着我的衣角。
“我叫江修,不信你可以去查,现在的世界真有这个人。”
“老婆,我们穿过来无依无靠,要是你不认我们,我和软软就要流落街头了。”
软软配合地哼唧了一声:“流落街头啦!”
见我不为所动,江修继续说:“我不白住的,我可以干活,也可以出去赚钱。”
眼前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腰细肩宽,身材高大。
虽说上了点年纪,但相貌也不输给当今的小鲜肉。
我心思微动:“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会做?”
江修被我直白的目光打败,缩着脖子吞了口口水:“可以吧……”
“那你会做高数吗?”
江修神情一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吃惊的,不会做高数很丢人吗?
攒了半个月的高数作业明天就要交了,现在老娘急得要死。
都晚上七点钟了,还得抽出时间来应付他们这些骗子。
出乎意料地,江修抱着软软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不仅会做,而且会做得很完美。”
软软小xiōng部一挺:“妈妈放心,爸爸可是超级大学霸!”
我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也可能只是病急乱投医。
因为江修的一句会做高数,我竟然把两个陌生人带进了我校外的出租屋。
反正他们也缠着我不肯走,不如让他们给我发挥点价值。
看见我从床底翻出揉成团的高数作业,江修的眼角抽了抽。
他无可奈何地朝软软苦笑了一声:“看来妈妈以前也是一样的笨呐。”
软软伸出小手指堵在江修唇上,奶声奶气地说:“江家家训,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能抱怨。”
哎哟,我的乖宝,可能是春天到了,母爱泛滥。
这小骗子怎么还越看越顺眼了。
2
毫不夸张地讲,第二天早上我从睡梦中醒来,仿佛看到神光降临到了世间。
一沓沓的高数作业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
黑笔写了解法,红笔还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做了批注。
甚至于在高数课本上标出了每道题对应的知识点。
我现在有点相信江修不是骗子了,做事这么仔细得当的人,可不差我这点钱。
当我把那些高数作业交上去的时候,简直是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作业的平均水平。
李思齐看到我得意的表情,愤恨地咬紧了牙根。
我高数作业拖到这么晚才交,得有她一半的功劳。
从上大学以来,她就明里暗里和我不对付。
我不想和她窝里斗,自己兼职租房搬出了宿舍。
没想到,她时不时地还要给我找点麻烦,老师交代她给我带的作业。
她拖了整整10天才给我,自主命题全网无答案,她就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许墨书,你就是个混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么难的题?该不是花钱从网上找人做的吧。”
我把江修做的批注和整理的知识点都摊在她面前。
“来,看看,这个质量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得到啊。”
“你不行可不代表别人不行,老娘我自有神助!”
李思齐看着那些有理有据的笔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还好江修仔细,现在就算是她想挑,都挑不出错处。
困扰我半个月的难题终于解决,放学的时候我心情出奇的好。
路过鲜肉店的时候,特意进去买了几块小排,打算回去好好犒劳一下那对父女。
但等我回到家,出租屋里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被重启。
屋内的垃圾被清空,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阳台上的几盆花看上去刚被浇过水,翠绿色的叶子郁郁葱葱,未干的水滴在太阳下闪着光。
甚至连窗帘和沙发布都焕然一新。
唯独是人不见了。
我心里莫名有些生气,把刚买的排骨往桌子上一摔。
“搞什么,以为自己是海螺姑娘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骗子也不能这么朝秦暮楚吧,一点都不敬业。”
我没什么心思做饭,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小龙虾也变得索然无味。
我唆了一个虾尾,赌气似的把虾壳扔到门口干干净净的地上。
入户门突然被打开,虾壳不偏不倚地落在来人身上。
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只兔和一头熊。
3
那只小兔把头上的头套摘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脸。
“妈妈,你干吗拿垃圾丢我们!”
旁边的熊也把头套摘下来拿在手里:“老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乱扔垃圾哦,否则没人给你打扫。”
我老脸一红,问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刚刚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软软和江修没觉得我的话有问题,反而自顾自地洗手换衣服。
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如。
“我和爸爸今天去游乐园发传单了,说好了要给妈妈赚钱的。”
江修从熊套衣服里伸出手来,拎出一袋小排骨。
“看,我们买了小排骨,等会儿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我看着买重样的排骨有点可惜,可他们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红烧排骨……
我是一个单亲家庭,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了婚。
后来听邻居说,妈妈抛弃了爸爸,也扔了我,跟着一个大老板跑了。
我爸没什么本事,靠做不稳定的苦力活为生,家里经常穷得揭不开锅。
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一点钱出来改善生活。
那时候,家里最常吃的荤腥是剔肉剩下的猪大骨。
三四块钱一斤,上面只有很少的肉,基本全是骨髓和骨头。
我眼馋那种软烂脱骨的小排,便吵着要爸爸买给我吃。
数学考到100分那天,爸爸真的带我去了猪肉铺。
但是看着20多块一斤的价格,他还是选择了大骨头。
唯一的让步是:“老板,给我们多砍一点。”
从那时起,能吃上纯粹的猪肉小排成了我的执念。
等我自己赚了钱,能消费得起了,每次有值得庆祝的事,我都会吃小排骨。
也只有我,会把普普通通的猪肋排叫做小排骨。
而江修和软软,两个底细不明的人,用发传单赚的钱,给我买了最爱吃的小排骨。
看着换好衣服在厨房里忙碌的父女俩,我倚在门框上问道:
“将来……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啊。”
江修拿汤匙的手一顿,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神色。
“将来我们啊,住在300平的大别墅里,有两辆朴实无华的代步车。”
“对了,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家里还设了影像厅,其实也不怎么看电影,主要是唱歌用的。”
他把手上洗菜的水珠弹到软软头上,笑着打趣道:
“因为某人啊,总说自己唱歌跑调,不好意思去KTV,你说是不是啊软软。”
软软尖叫着躲开水珠,跑到我身边抱住我的大腿。
“妈妈,你看看爸爸,他不仅说你唱歌难听,还欺负我。”
“但是爸爸没骗你,我们家真的有大别墅,因为爸爸很努力很努力,他想给你最好的生活,软软也是,想让妈妈每天都很开心。”
软软抬起稚嫩的小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眼下一凉,我下意识用手摸。
侧脸湿漉漉的,是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的泪。
从我记事起,从没感受过家庭完整的温暖。
即使是有爸爸,被贫穷裹挟着的父爱,好像也格外尖锐。
这一刻,我发疯似的想,他们是骗子我也认了。
我心甘情愿活在他们为我精心编织的梦里。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就这样,骗我一辈子。
4
江修和软软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骗子。
他们缩在我小小的出租屋里过了一整年。
不仅没骗我的钱,反而出去做兼职赚了很多钱。
软软凭着软萌软萌的脸被星探看中,成了火遍大江南北的童装模特。
他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又极为自然地融入我的生活里。
直到那天,我照常在花店兼职,一个戴着耳机的男生走进店里。
他穿着洁白的衬衫,在店里挑了好一会儿,最后拿着一支向日葵来结账。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江修,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生皱了下眉,抬起眼来细细打量着我:“你认识我?”
是江修的眉眼没错,只不过眼前男生的五官更显稚嫩,显然是没经历什么沧桑。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这个世界里年轻版的江修!
我设想过很多种场景,想来我这种平平无奇的女屌丝要遇到江修那样的优质男。
起码是在一个很郑重的地方,在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时间。
没想到,我和江修的初遇就是这么简单。
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他伴着微风推门进来。
吊在门框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一如我的心门,被按响了门铃。
对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的脑子突然犯病了。
轻佻地对着他吹了声口哨:“帅哥,加个微信吧。”
小江修抬起头来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在我的注视下,推开店门落荒而逃……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极其兴奋地对江修提起了这件事。
“今天我遇到你了,是年轻时的你。”
江修削土豆的手一歪,削皮刀落在大拇指上,丝丝血迹从皮肤渗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拿创可贴给他包扎。
“你都要30岁的人了,怎么和今天遇到的江修一样,毛毛躁躁的。”
他尴尬地轻笑一声:“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想了想:“挺帅挺可爱的,就是脸皮薄,没要到微信就被我吓跑了。”
江修默不作声,继续低下头去削土豆,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喂喂喂,你这不是在吃你自己的醋吧。”
“反正你是从未来穿越来的,所以我嫁给小江修是必然的,你吃醋也没用。”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尴尬的事:“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看着我和他结婚生子吧。”
江修摇摇头:“不会,等你们决定结婚的时候,我就会消失了。”
我心里一痛,但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
现在的分别是为了我们未来更好地相遇。
江修和软软穿越回来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给我这个衰仔一点信心。
让我知道自己有个幸福光明的未来,不要自我放弃。
可想到今天的冒失,我心里一紧。
“要是因为我的轻浮给小江修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要不是我认识穿越回来的江修,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突然害怕,这一次不愉快的初见,会改变我们未来的轨迹。
江修眸光微暗,颇具安全感的手掌安抚着覆上我的手背。
他笃定地说:“放心,江修一定会喜欢你的,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
我很想相信他的话,但是感受到手背上大手的颤抖,我稳不下心神。
江修,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的那样顺利。
那么你现在,在紧张什么呢?
5
为了让一切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我决定主动出击。
江修说得没错,我和他有结成夫妻的缘分,断不会就此错过。
再次遇到小江修的时候,他正坐在桥洞底下弹吉他。
他和那些靠卖艺为生的地下音乐人不一样。
阴冷潮湿的桥洞里,小江修穿着洁白的衬衫,身旁放着一支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肮脏的环境里,他却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给钱能听吗?”
小江修愣了愣:“可以。”
其实我不懂什么音律,一曲弹完,只是觉得好听。
空空荡荡的桥洞里,我扮演了一个极为捧场的观众,大声嚷嚷着让他再来一曲。
小江修因为害羞,脸颊上的酡红从侧脸蔓延到耳根。
他扭捏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谢谢你喜欢我的歌,昨天是我没礼貌,我们可以加微信。”
我心里欢呼雀跃着,不愧是老娘的真命天子。
让纯情boy爱上我,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那天晚上,我们从桥洞偷偷翻上了大桥,两双腿荡在江边,开了两罐菠萝啤。
我很是豪迈地安慰了他一番。
什么不要被眼前的困境吓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小江修抓着红透的耳朵困惑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我其实想说,别看你现在很穷,但你将来会有很多钱。”
小江修平淡地哦了一声:“我现在也有很多钱。”
他看了看手里的吉他,瞬间明白过来。
“我做音乐不是为了挣钱,爱好罢了。”
我偏着头问他:“你将来会一直喜欢音乐,不会变对吧?”
他好笑地看着我:“当然了,音乐是梦想,我到死都不会放弃它的。”
但是江修穿越回来那么久,我从未见过他碰过音乐。
我和小江修的感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了和我无话不谈的朋友。
再次路过音乐器材店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老板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蛊惑我买了一把昂贵的吉他。
但是想到家里那位我未来的老公能开心,我还是咬着牙买了下来。
可就是这把吉他,让我看到了江修的另一面。
当装着吉他的礼盒缓缓在他面前打开时,一向温柔沉静的江修突然发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