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失踪了,两个月后带回来一个孤女。
将军府内,他跪在我面前,说要与青梅竹马的世家贵女退婚。
我激动哭了:“将军府要被抄家了,你们赶紧成亲,实现娘最后一个愿望。”
“婚后切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记得多生几个孩子!”
那孤女脸色一下就变了,呵,跟我斗,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1
儿子剿匪途中遇险,跌落山崖,找了整整两个月没有影踪。
我心急如焚,如今见他突然回来,十分欢喜。
但万万没想到,他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娘,儿子这次有幸捡回一命,多亏了依依,我要娶她为妻。”
柳依依人如其名,身姿纤细,柳眉秀目,站在宋柯旁边,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她怯生生地望向我,语气却坚定:“依依自知身份低贱,不敢攀附贵人,只愿能跟在郎君身边,哪怕是个丫鬟。”
宋柯急了:“娘,依依她性子单纯,一心爱慕儿子,我不能对不起她。”
这傻孩子。
性子单纯的孤女会救一个陌生人?
明知道你有未婚妻还要上赶着做丫鬟?
高级的猎人,早就仔细衡量过猎物的价值,静待你深入陷阱。
我看着一脸希翼的宋柯,暗骂了一声傻子!
但自己的儿子,该帮还是要帮的。
我深吸一口气,问柳依依:“你愿意嫁给他?无论他什么样子你都愿意?”
柳依依羞涩点头。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没想到我儿子还有这种福气!”
“看来这是上天的恩赐,成亲,立马成亲!”
我不按套路出牌,俩人都懵了。
我一脸悲痛地看着他俩:“你们刚回来还不知道,将军府马上要大祸临头了!”
“不过没关系,我就说宋柯死了,你们成亲后立马离开京城,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们。”
“只是日后要隐姓埋名生活了,娘希望你们好好的,多生几个孩子。”
说着,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感动地拉着柳依依的手:“就是时间仓促,成亲要委屈你了。”
柳依依的眸子闪了闪。
不过她很快稳住自己的情绪,含羞带怯地看了宋柯一眼:“都听柯郎的。”
居然没有被吓到,看来这姑娘有点道行啊。
再看我那好大儿,他果然一脸感动。
他握紧柳依依的手,无奈地朝我道:“娘,别闹了。”
“我都说了,依依她是真的爱我,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的身份。”
柳依依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别这样说,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啧。
俩人那叫一个浓情蜜意,眼神都快要拉丝了。
我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儿子,你没看错人。”
“但,府里是真的出事了。”
我话音刚落,身边的陈嬷嬷急匆匆走过来。
见到宋柯,她憔悴的面容一缓,恭恭敬敬行礼。
我冲她摆摆手,“现在府里都这样了,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这是柯儿的心上人,你也来看看,将军府遭此大难,以后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跟着我几十年了。
她看了我一眼,立马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眼泪汹涌而出。
“夫人别说这种话,奴婢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无论生死都一辈子跟着您。”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宋柯:“少将军,您是个有福气的,还望您好好活着,为将军府延续香火。”
柳依依的脸色有些变了。
2
宋柯仍不太信。
“娘,差不多就行了,这种事可不能乱开玩笑。”
我换上嬷嬷递过来的新帕子,眼泪簌簌而落。
“罢了,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
“年初朝廷讨伐北狄你还记得吧?”
宋柯点点头:“我记得是宁叔领军。”
将军府三代独苗,宋柯是遗腹子,他出生后婆母喜极而泣,当天就递了牌子,求皇上收回宋家军,免了宋柯上战场的命运。
消息传来,我不顾刚生产完的身子,跪在宫门口,替婆母告罪。
宋家军是夫君和公爹的心血,背后有无数同胞手足,我不能让它毁在婆母手中。
关键时刻,是夫君的副将宁安站出来,改宁为宋,认公婆为义父母,暂时接管宋家军。
宁安打仗极有天赋,对将军府更是尊重有加,是以这么多年,虽然只有宋柯这么个稚子小儿,但没人敢看轻将军府。
“你宁叔被奸人所害,丢了粮草,一败涂地,消息现在差不多已经传到御前了。”
“我想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变卖房产,把粮草的窟窿补上去。”
“但前两日又有消息传来,说军中进了奸细,牵扯到叛国,这可是抄家掉脑袋的大事!”
仿佛验证我的话,还没说完院外传来吵闹声。
陈嬷嬷出去看了一眼,脸色难看。
“是几个管事。”
我不欲见他们,想让陈嬷嬷直接打发,柳依依轻声细语地开口了:“夫人您别着急。”
“许是消息有误,有什么需要的,正好可以让少将军帮您分担。”
哟。
小丫头心眼还挺多。
怪不得今天突然上门,连将军府的探子都没察觉,这是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呢。
陈嬷嬷是我身边服侍的老人了,我一个眼神她就懂什么意思。
但外人不一样,将军府出没出事,总能窥见真相。
我随了她的意,让宋柯带着她躲在屏风后面,三个管事急赤白脸地进来了。
“夫人,附近田庄的粮食都收上来了,但距离您要的数还差得远,而且银两上......”
我赶紧道:“要加快速度,我有急用,银子我来想办法。”
我望向另外两个管事,年长的那位苦着脸。
“长安街的铺子都出手了,夫人,那几个铺子的营收很客观,就这样转手太可惜了。”
三人情不自禁点头。
我故意问:“将军府的宅子呢?”
“已经有人相中了,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搬走,他们急着腾房子。”
“和他说就这两日,记得要现钱。”
三个管事走之前又看了我一眼,见我态度坚决,都忍不住叹气。
等人都走了,宋柯白着脸出来,急急问道:
“娘,您把将军府都给卖了?!”
我觑着柳依依的脸色,悲痛地道:“娘也是没有办法。”
“带依依最后逛逛将军府吧,这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领着他们去看光秃秃的假山:“这本来种着名贵花束,城南的周员外爱花如痴,都卖给他了。”
“这后面的荷花池,夏天开花可漂亮了,莲藕卖给酒楼了。”
打开空荡荡的库房:“这里原本都是我的陪嫁,各种名贵字画、首饰珠宝,可惜都变卖了。”
我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盒:“这是柯儿六岁时送我的生辰礼物,他亲手刻的木钗,虽然不值钱但是我最珍视的东西,现在把它送给你。”
我亲手替柳依依插上,满意地拍拍她的手。
“患难见真情,你肯陪着柯儿吃苦,是个好姑娘,只愿你们两个以后能相互扶持。”
木钗很粗糙,还带着些许霉味。
柳依依小心摘下,用帕子包起来。
“夫人一片心意,依依定当好好珍重。”
她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要不是看她不着痕迹地擦手,我差点就信了。
让你算计我,我恶心不死你。
3
这一连串的打击把宋柯整蒙了。
于他而言,他就出去了两个月,匪没剿到,倒是自己家没了。
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输了,宁叔怎么会输呢?太突然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天真。
战场瞬息万变,就连被誉为战神的公爹,也有过败绩,谁能一直赢?
宋家军事件后,婆母与我交恶,宋柯刚出生就被她养在身边,我怜她丧夫丧子,多番忍让。
等我发现时,宋柯已经被养成了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性子。
好在,他继承了父辈血脉里的武将精神,虽谋略不足,但为人还算正直。
我曾动过将他送去边关的念头,每次都因婆母哭闹无疾而终。
可以说,他这个少将军对比宁安手下的将领,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要不然也不会连这么漏洞百出的美人计都信。
我像幼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娘会安排好一切,不会牵连到你和依依。”
宋柯神色黯然,像被人丢弃的可怜大狗,闻言勉强扯了扯嘴角。
“娘,我已经是大人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才知道,是儿子的错。”
“我既然已经回来了,断没有丢下您苟且偷生的道理,让儿子来处理吧。”
我心头微松了一口气。
虽是蠢了点,到底根子还没坏。
罢了。
就让为娘给你上一课,孩子大了,总该送出去让社会毒打一顿。
要不然他真以为人人都是妈,幸福你我他呢。
“你能有这个心,娘就很感动了,不过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依依呢。”
宋柯脸色又白了两分,他看向柳依依。
“依依,我......”
柳依依扫了一眼偌大的将军府,又看了看我,半晌,温柔地安抚:“依依永远跟着柯郎,柯郎做任何决定我都会跟着你。”
宋柯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甚至连我都忍不住怀疑,莫非真是我错怪了她?
但仅就一瞬,我立刻否认了这个念头。
刀尖上舔血的人的直觉是最准的。
这么多年来,将军府一直是块大肥肉,不少人虎视眈眈等着咬一口。
帝心莫测,宁安在外我主内,我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对危险的敏感是刻进骨子里的。
看来,还需要我添把火。
我又擦了擦眼角,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涌。
“依依,柯儿果然没有看错你,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们跟我来。”
我一脸感动地起身,实则内心吐槽,嬷嬷准备的姜也太辣了。
我带着他们往偏院去,将军府此刻乱糟糟的,抱着东西的奴仆差点撞到人,被周嬷嬷呵斥下去。
转过光秃秃的假山和池塘,走上一条小路,庭院深深,绿芜绕着斑驳的墙壁,看着很有几分破败。
吱呀推开一扇门,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人,宋柯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想要说什么,我示意他噤声,带着他们悄悄离开。
刚出院子,宋柯忍不住了:
“娘,宁叔他们怎么在这!不是应该在边关吗?”
我叹了口气:“发现有奸细时,你宁叔他们都受了重伤,边关不稳,心腹偷偷将他们送回了京城,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无诏回京是大罪,将军府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所以柯儿,你要赶快带着依依离开。”
我满脸希冀地望向柳依依。
“娘原本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亲眼看到柯儿成亲,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今天就把婚礼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