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来得很快。
我披上宫人送来的新祭袍,翻出在柜里落灰许多年的祭仪,照着铜镜穿戴完毕。
往日被闲置的润肤膏也摆出来,给自己的手臂仔仔细细涂了一遍。
晏危说,这润肤膏最是滑嫩,抹过后,衣不沾身。
在祭祀队仪的簇拥中从热闹拥挤的大街穿过,王城中央早已搭好的祭台边,王侯将相排排立着。
我登上高阁,自如的做着祭仪,到了最后,向着神树舞起祭司之舞。
庄严,神圣。
「天佑我大云!」
一舞将闭,四周响起信徒的呐喊。
大祭司的任务已成。
最后一个动作,我高举双臂,启成天意。
宽大的祭袍衣袖滑落光滑的手臂,一片白皙上不见一点朱砂红。
「大祭司为何没有守宫砂?!」
「她竟敢破戒!」
……
四周嘈杂,先是惊诧,后是问责,恨不得将我当场架在祭台上焚灭,祭天。
我的心却没多少波澜。
我看向祭台下为首的男人,此刻,他被言官围着,句句都是请求对我降下惩罚。
我向着他露出一个笑,甚有些挑衅的意味。
他既那般爱我,便用他身为王上的名誉来还我吧。
——
我被龙影卫送回了祭宫。
祭宫的大门彻底关上,封锁了外面的一切。
这般,甚好。
他不在时,再没人能随意进出这里,肆意伤我。
「慕凉!你想做什么?」
晏危深夜来的,一身龙袍。
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这身衣服来祭宫,显然是忙到没时间换衣服了。
「只是不小心罢了,既已成这般局面,便这般罢。」
我轻描淡写回他。
晏危抓住我的双臂,目光灼灼,却是不容我这般轻易跳过这话。
他咬牙切齿:「慕凉!我不是傻子!这世上,任何事你都可以容忍自己犯错,但你绝不会容忍自己在祭仪上犯错!」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忽地就笑了出声,比在祭台上更露骨的挑衅。
「晏危,此刻,我是该庆幸你这般了解我,是吗?」
「晏危,你我的龌龊被世人知道,就这般令你生厌吗?」
明明只是刻意引他愧疚的话,我却无法克制的红了眼。
晏危面露震惊,他眼中比我还要伤心。
「阿凉,你就这般看我?你我之间怎会是龌龊?」
我无心和他辩我们之间的情爱,我要借着他对我的这些感情为自己建起一个足够坚固的牢笼。
困住我,更护住我。
「晏危,你的新后那日来过这里……她是你的妻子,而我,没有资格和她抢你。」
「我厌了这永远要埋在地里的深情,我宁愿永远留在祭宫,守着玉兰树,不去理外面一切。」
「晏危,将我囚得更彻底一些吧,他们不会容忍帝王有我这个污点的,这般对你我都好。」
我在赌。
赌晏危放不下我。
其实细数过往,晏危对我,除了孩子,似乎他一直在纵容我。
晏危沉默许久。
「王上,到时辰回宫准备出征了。」
门外响起他的贴身公公的声音。
「我将龙影卫留下,他们不会苛待你。」
「好。」
我心彻底放下。
龙影卫,他的人,不光不会苛待我,且,只要不违背他的命令,还会对我言听计从。
很好。
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阿凉,等我回来。」
我该再装一装,或是再掏出过往的深情,说句我等你,这般这戏才是真的足。
可我,就是说不出来。
事实上,我确实不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