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十年的夫君裴铭,在高中状元后,喂了我一杯毒酒,他说他要娶公主,让我不要耽误他的青云路。
一卷草席,我被丢进了乱葬岗。
意识残存时,群狼环绕将我的身体一点点肢解。
恰逢天降大雨,电闪雷鸣中,一袭白衣,素有京都第一世家公子美称的韩清风疾步而来,将我救起。
他说。
“你本该是我的妻。”
……
新科状元裴铭在娶妻。
金銮玉辇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前行,辇中的公主身披凤冠霞帔,宛如一朵盛开在云端的牡丹,璀璨夺目。
“这就是那个从民间找回来的公主吧,真是造化弄人。你瞧这排场,不愧是皇家血脉。”
说起定国公主,是近来京都的风云人物。
半年前,她被皇家找回,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事,但与其从小定下婚约的韩家,却不顾皇帝震怒,坚决退婚。
皇帝为了补偿公主,几乎是倾尽心思,先是将国库中珍藏多年的奇珍异宝一一挑选,为公主打造了一整套价值连城的嫁妆。
后又特许她在京都招婿,被公主选定的人,皇帝将亲赐爵位,让其成为皇亲国戚,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如此丰厚的回报,使得京都才俊们各显神通,都想求得公主青睐。
而裴铭就是那个成功的人。
就在这时,迎亲的队伍里传来一阵骚乱。
一对年老的夫妻跪倒在马车前。
“念念,你是爹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爹娘身边半步。一定是他们找错人了,爹娘去求万岁爷开恩,这个事情不怪你,也跟咱们没关系,跟爹娘回家吧,”
迎亲的队伍停了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裴铭骑马从一边走了过来。
“大胆,公主的身份,是皇帝皇后亲口定下的,更有太皇太后弥留之际的认可,岂容你们胡乱攀扯。来人啊,把他们带走!”
老夫妻被堵住嘴,带了下去。
但迎亲队伍的热闹,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回身看向一旁的韩清风。
“这就是你说的,大势在她吗?”
得到了所有掌权者的认可不说,太皇太后弥留之际,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她要来了定国公主的封号。
若不是韩家百年世家,桃李遍天下,怕是单退婚一事,就足以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微风吹过公主的红盖头,我看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可是除了那块玉珏,我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凭什么认定我是那个真公主。”
韩清风看着我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伤情。
他抿了抿唇,扭头看向已经远去的迎亲队伍。
“我就是知道。”
十二岁那年,我于滁州破庙中苏醒。
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唯独对滁州的山水谷物了如指掌。
只觉得自己天生就是长在那里的。
那时滁州正被水患所扰,暴雨倾盆,洪水如猛兽般肆虐,冲垮了农田,淹没了屋舍,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裴铭的。
只有他愿意相信我的理论,跟着我一起游说村民,清理河道,让流水下泄。
事成之后,也是他,愿意听从我的建议,率先尝试种植新谷物,有了他的丰收,滁州的百姓有样学样,粮食的问题随之得到了解决。
那时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理所当然就走到了一起。
我们在那个小山村里住了七年,是众人眼里的神仙眷侣,他待我更是如珠似玉。
我身子不好穿不了麻衣粗布。
他一个读书人连着去码头扛了七天的货物,只为了从货商手里为我换得几匹丝绸。
更是亲自动手为我缝制衣裳。
冬日的滁州很冷,他会抱着我钻进被窝里,为我挡住每一个可能风口,他说。
“等考上科举,我们就买一个大大的房子,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放满暖炉,这样,我的舟舟再也不用受冻了。”
可是自从苏念念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她随父母来滁州投奔亲戚,因着房子不宽裕,便暂住进了我们家。
我怜她随父母一起远离故土,又因着我们有几分相似,就把她当作了亲妹妹一样看待。
我带她去集市买喜欢的胭脂,教她读书写字。
但她却在和我们熟识之后,突然提出想给裴铭做妾,报答我们对她的大恩大德。
起初裴铭很是厌恶她这样的行为,更是生气直接将她赶出了我们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苏念念被赶出去之后,他们二人的联系反而频繁了起来。
我试着跟裴铭表达我的看法,可他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只觉得我是嫉妒,不容人。
“舟舟,不要胡思乱想,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纵然她有再多的心思,但我不接茬,她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不相信为夫的人品吗?”
我信了他的话,然后换来了毫无征兆的一杯毒酒。
想到此,我心中一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鲜血从我的嘴角渗出,韩清风急忙俯身子想要为了擦拭血迹,但无济于事。
我摇了摇头,抓住了他的手腕。
“神医说,我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韩清风,我不知道过去跟你有哪些渊源,但求你……帮我报仇。”
其实不用我开口,韩清风比我更恨裴铭。
包括苏念念的父母,也是他从滁州找来的。
那天苏念念的父母被带下去之后,裴铭就起了杀心,想要在监狱里做出这夫妻二人畏罪自杀的假象。
但被韩清风的人给拦了下来,直接送进了皇宫。
夫妻二人惊魂未定,见着皇帝皇后就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涕泪横流地喊着冤枉。
裴铭的脸色黝黑,但坚定道。
“陛下,臣只是见到了苏念念身上的玉珏,又见苏念念和公主长得有些相似,这才将她带去了衙门,臣一心只为寻回公主,并无他意。”
“至于这二人,公主本就刚被寻回,正是心思敏感之时,这二人当街污蔑公主的身份,若非看在他们是公主养父母的身份,臣当下就会拔剑砍了他们。”
“臣是公主选定的夫婿,臣不知守护公主有何错处,若陛下皇后要因此惩罚臣的话,那臣无话可说。”
裴铭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毕竟他只是将人带去了御前,真正拍板的人却是皇帝皇后。
想要皇帝皇后改口,就必须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韩清风向皇帝请来了尚方宝剑,但要斩的人却不是裴铭,而是苏念念的父母。
“既然公主和驸马都认定苏念念是真公主,那这二人当众扰乱迎亲队伍,污蔑公主身份,按律当斩。”
韩清风说着向前一步,长剑出鞘,就要斩下去。
苏念念见状扑倒在二人身上,吓得大哭起来。
“不,不要,住手,明明当初是你们说我是公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以为自己是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我也不想的,我又怎么能知道,会变成这样?”
皇后见状有些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
“好孩子,别怕,这不怪你,所有的流程我们都查过了,你就是本宫当年走失的小女儿。”
看着这样的场景,我突然有些难过。
韩清风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上前一步还想开口。
皇后抬起了头,冷漠的眼神扫向了我们二人。
“韩清风,纵然你不喜欢我儿,但亲事已经退了,她如何又跟你有什么干系?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来这夫妻二人,又故意在我儿面前演这出戏,到底意欲何为?”
韩清风抱拳下拜,神色坚定道。
“臣与公主自小就有婚姻,更有青梅之谊,自然是希望找回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冒牌货。”
这时,一直沉默的皇帝开口了。
“韩清风,那日退婚之时,你只说性情不合,既然如今你大张旗鼓地说念念不是真公主,那你觉得真公主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人群后缓缓走出。
“苏念念手里的那块玉珏是我的,十年前,我从滁州破庙醒来……”
啪的一声。
我猝不及防挨了皇后一巴掌。
身体不受控倒在地面,嘴角的血迹蜿蜒流出。
我不敢置信,抬头看着皇后。
“本宫的女儿当年是在北地走丢的,跟滁州有千里之隔。来人,传本宫旨意,将这个试图冒充公主的身份的贱婢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皇后怒目圆睁,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我吞噬。
韩清风眼中满是心疼,急忙上前将我扶起。
“皇后娘娘,您为何如此轻信他人?您难道就不想想其中的蹊跷吗?您仅凭一时冲动,就要将真正的公主再次推向深渊?”
皇帝也皱起眉头。
“皇后,此事不可鲁莽,需得查个明白。”
皇后却怒喝道。
“陛下,这还用查吗?她信口雌黄,污蔑念念,还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团圆,其心可诛。”
我伸手猛地推开周身的侍卫,走向皇后,肯定道。
“滁州破庙,是你把我丢在那里的。”
“所以你才会连话都不肯听完就打断我的话,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为什么……不肯认我?”
我曾问过韩清风,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找回身份?
失去信物,失去记忆,相似的容颜,再加上十年的流离。
他说只能先靠近皇帝皇后,试着唤起他们对我的印象。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走失,竟然是人为一手策划的。
策划的那人还是我的亲生母亲,何其荒唐?
皇后不肯承认,但高台上的皇帝已然变了脸色。
其实早在入宫之前,韩清风就已经告诉过我。
因为公主是龙凤双生子之一,所以自出生开始便备受宠爱,而龙胎夭折之后,仅存的公主就成了皇帝和皇后的心头肉,是真正意义上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所以我那时就想着,或许等父亲母亲见到我。
光是靠着我们亲人之间的感应,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你说你从滁州破庙中醒来,那后来呢……为什么不回京都,这些年,你还好吗?”
不太好,我其实快要死了。
但我不敢再相信皇帝皇后曾对公主的宠爱了。
倘若他们对我只存留了一丝愧疚,我也要把这份愧疚用到极致。
我摇了摇头。
“我醒来之后就失忆了,不记得任何事,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家。”
就在这时,韩清风突然站出来道。
“陛下,据臣所知,前朝皇室曾有一味秘药,若人闻之,只需一天的时间,就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不知陛下可知道这味药的解法?”
皇帝沉思片刻后,又将我跟苏念念分别招至近前,在我们手背处落下一笔朱砂。
“陛下,不要再听他们的胡言乱语了,念念可是已经验过亲,并且得到了皇祖母承认的公主。您此举,让她往后如何在宫内行走呢?”
皇帝看着我手背上,飞速升起的红斑开了口,
“那种秘药是没有解药的,但朕已经找到公主了。”
皇帝拿起案桌上的小药瓶丢进韩清风怀里。
又抬眸看向皇后。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后颤抖着身体,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我的手背在上了药之后,飞速痊愈,好像那药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样。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
皇帝放缓了声音。
“你小时候最喜欢拿朱笔在自己手上乱画,朕不得已只好让太医研制了这款药膏,刚好能应对朱砂带来的过敏症状。这也算是你身份的一个佐证吧。”
皇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慈爱与愧疚交织的复杂情感。
我看着自己的手背,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深处,还有这样温暖又有趣的片段,只是我一直未曾知晓。
而这小小的细节,却成了证明我身份的关键。
皇后望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不满。
“既然回来了,那就安心住下吧。”
我看向皇帝,却见他冲着我点了点头。
那意味着此事到此为止,他不会再对任何人追责。
我低头看向手背,那里的红斑已经痊愈了,可方才的欣喜好像也跟着没了。
韩清风不忿,想要过去为我鸣不平。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伸手拉住了他,望向裴铭。
韩清风见状,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
一把抓起裴铭的衣领。
“怎么,到现在不敢认了吗?难道你也用了秘药,不记得滁州的舟舟了吗?”
“你与她相依为命十年,她陪你度过艰难岁月,助你治理水患、解决粮食危机,可你高中状元后,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喂她毒酒,将她丢入乱葬岗,害她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皇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韩清风,你说什么命在旦夕?”
韩清风冷笑着甩开了手里的人,
“字面意思,难道娘娘听不懂吗?她就要被你们这些人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