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渐布满我的病房,可我却无法入睡。
因为漆黑的走廊外,还有陆时远和冉冉的嬉笑:
“老公,你不会真对那个宠物动感情了吧?她腰杆子那么壮实,真是把我吓到了。”
“要是她知道她的腿是因为爬山的时候,你拉她时故意放开的,会不会气到离家出走啊?”
“她能走哪去?她爸妈一死,还不是得对我言听计从!不然她就要乞讨去喽!你快休息,明天我再问问医生孩子是男是女。”
我掀开被子,看了自己的双腿好一阵,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很久以前,我也是能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孩子。
在半干的牧草上打滚,看着阿爸阿妈喂牛喂羊……
我怀念这样的生活。
那时我经常将这些分享给陆时远。
他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我却看到他有偷偷移动手指保存图片。
我会因为他外冷心热,晚上躲在被子里偷笑。
我以为他并没有嫌弃我的出身,相反还对我的家乡很感兴趣。
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或许,他将那些保存下来,并不是喜欢,而是转发给其他人看的。
也是,他的圈内朋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叫什么。
他们嫌我的名字叫起来太别扭太土,有失身价。
而陆时远也从来没有当着朋友的面,主动介绍起我来,哪怕只是一条朋友圈。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我分享的东西好奇呢?
我再次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枕巾被我哭湿了一大片。
我狼狈地将枕头翻了一个面,不想让旁人看我的笑话。
今天没了药物的作用,下半身难以忍受的疼。
像是有千千万万条虫子在身体上爬,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想挣扎着起身,按响身边的铃,叫来护士。
可半截身子歪向一边,一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到几乎我失语。
直到过往的医生听到动静,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我扶到床上,
陆时远才匆匆赶来,开始细心关切起我来。
我看向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单子。
是在陪冉冉检查吧。
陆时远,你可真会安排时间,还能记得看我。
等到我再次安定下来,陆时远握住我的手,语气止不住地颤抖:
“巴雅,我刚刚收到消息。你阿爸阿妈,恐怕是救不活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心里也很难过。”
“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和你带你阿爸阿妈回草原,好吗?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脏都快要痛到停止跳动:
“陆时远,你再说一遍!我阿爸阿妈怎么了?”
“陆时远你个混蛋!”
我浑身血液都在倒流,挥舞着拳头打在他身上。
他并没有躲开,反而一把抱住了我。
“巴雅,我不会放手的。你尽管发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爸阿妈的脸庞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我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最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直到最后,陆时远把我安定在床上,将手机扔给了我,自己转身离开。
外面又传来冉冉和他的打情骂俏。
我打开手机,里面的消息记录干干净净的。
看来是被陆时远提前动过。
但就在此时,我收到了一条用陌生号码发送的短信。
“巴雅,你阿爸阿妈被人接去了医院,就没了动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把他们带回草原吧。草原才是我们的家。上天会庇佑每一个人。”
我看了看发送日期,两条消息前后发送隔了很长时间。
虽然这是个陌生号码,但我通过语气也能猜出是布赫。
布赫是草原上最壮实勇猛的人,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竹马。
于是,我给陆时远打了个电话:“时远,你能帮我问问医生,我能提前出院吗?”
“我不想阿爸阿妈死去后,还呆在这喧闹的地方。他们应该在草原安息。”
电话那头传来杂音。
虽然很短暂,可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冉冉的声音。
“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草原啊?听说那里的空气很新鲜。”
“你管那个丫头片子干嘛?我就不信没她带路,我们会玩不好!”
之后,陆时远的声音才由远及近。
“巴雅?你想好了?我……我问过医生了,出院没问题。”
“你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忙完了我就来接你。”
没等我开口,电话便被匆忙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