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贺之晨才貌双绝，身边有一两个红颜知己不过分。
我听见这话并不生气。
甚至笑着附和他们说得真好。
后来他贺之晨带着红颜知己招摇过市。
我也不生气，只是告诉贺之晨，记得回家。
他仗着我爱他，知道我舍不得放手；而我拿捏着贺之晨的大半身家，他也不敢轻易让我放手。
然而贺之晨他不知道，我装聋作哑仅仅只是因为——
我不想一个人面对死亡。
1
诊断单拿到手里的时候，贺之晨的短信也同步到达。
“今晚不回。”
我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拨通他的电话。
“你在哪里？”
“关你什么事？”
我们明明是夫妻，我却不能多嘴过问一句他的行踪。
“我想你，我现在就想见你。”
“林乔欣，你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吗？”
电话那端的男人愈发不耐烦，我嘻嘻笑了两声，威胁着：“你和姜燕燕的照片还在我手机里哦。”
“林乔欣！”
贺之晨的嗓音穿透听筒，震得我耳朵疼。
听得出来他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沉着声回应我：“好，今晚我会回家。”
“至于几点回，你想等就随便你吧。”
“好呀，老公，我等你哦！”
我娇滴滴的挂断了电话，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余光瞥到那张标志着我生命即将终结的诊断单，我干脆调转车头，来到了一家照相馆。
老板很热情，张罗着化妆师帮我化妆，又问我想拍什么风格的照片。
“小姐是打算拍证件照？用在哪里？”
他们帮我梳着头发，我看着镜子中与常人无异的脸，故作轻松的笑了。
“我拍遗像。”
我能明显感觉到替我梳头的手一顿。
“趁着现在还有个人样，我先拍好，省得以后贺之晨那个狗东西随便选一张连美颜都不给我加。”
头上的手又是一颤。
“哦，对了。”
我回头瞧着化妆师，恍然大悟：“遗照是黑白的，也看不出来加没加美颜，是吧？”
2
夜半三更，我拿着底片正在自我欣赏，家门的锁终于被打开了。
贺之晨没有喝酒，看来今晚不是应酬。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嗯，是去了姜燕燕那里。
“我回来了，你要干嘛？”
他扯了扯领口，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
我笑盈盈的把底片递过去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照片上的我明眸皓齿，但贺之晨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林乔欣，你最好有点正经事找我！”
“当然有！”
我贴着他坐下来，他如避蛇蝎，立马站起身来。
“你到底要干嘛？”
“贺之晨，你今晚是去找了姜燕燕吗？”
我眼巴巴看着他，那么多年了，他还和读书时候一样好看。
“是又怎样呢？林乔欣，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如果你不高兴，你也可以去找一个，找十个我也不管你！如果你还是不高兴，那我们可以商量离婚……”他毫不留情的说着伤人的话，却在提及离婚时逐渐小了声音。
离婚，我陪他白手起家到今天，离婚对我们而言都是下下策。
“当然可以离婚。”
我还是抬头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
“而且我只要我们的这套婚房，其余的我一概不要。”
贺之晨满脸狐疑的迎上我的目光，重复了一遍我的话：“除了婚房，你什么都不要？”
“但我也不是没条件。”
我挑了挑眉，他冷笑着嘲讽我：“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说吧，什么条件。”
“就这一年，白天我不管你跟姜燕燕李燕燕王燕燕在哪里，但是晚上你都要回来陪我。”
“林乔欣，你是不是太孤单寂寞了？”他的话里不乏鄙夷的意味，“你不讨厌我吗？我可是一秒都不想看见你，你居然还要我陪你？！”
“那没办法哟。”
我站起身来，朝他摇了摇手指：“是忍一年呢，还是我明天就把照片曝光，拿着一半的资产拍拍屁股走人……你自己选吧。”
贺之晨的脸涨得通红，谁说女人现实，你看，明明男人才是最现实的生物。
“一年是吧？”
“没错。”
“一套房太少了，我会再多给你些钱，但我也希望……”他声音平静下来，没有一丝温度。
“希望你说话算话，一年以后签字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纠缠我。”
我笑嘻嘻的点点头，我当然不会纠缠他。
毕竟我还能不能活过一年都是问题。
眼看着他朝书房走，我又喊了他一声。
“喂！”
他回过头，脸上大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我又把举起照片举起来，贴近我的脸。
“你还没说，到底好不好看啊？”
3
贺之晨说我孤单寂寞，倒也没说错。
年幼时父亲出了车祸，母亲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却又得病走了。
是和我一样的病。
直到我遇到了贺之晨，他成了照进我灰暗生活里的一束光。
因为没有双亲，我在学校里难免会受人排挤。
贺之晨每次都会替我赶走那些讨厌的人，然后让我捂上眼睛。
“捂上眼睛，数三个数，就不会难过啦！”
“一，二，三！”
“哇！是不是不难过了呀！”
睁开眼，是少年夸张的鬼脸，我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的这招真的很灵。
后来，我会坐在球场边乖乖的等他打篮球，为他的每一次进球欢呼鼓舞。
同学们都说，贺之晨的女朋友是整个球场嗓门最大的。
他会很自豪的甩掉头发上的汗珠，一手抱着球一手过来牵起我。
“乔欣，我们回家。”
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和贺之晨平静的拟定好了离婚协议，他也遵守约定，每晚都回家陪我。
虽然他老是崩着一张冰块脸不和我说话，但是无所谓，他人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不想死的太孤独。
再一次从医院复诊出来，医生说我很快就会出现认知减退的情况，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在想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贺之晨了呀。
这么想着，我跑到超市疯狂的购物。
买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我开车来到了某处小区的单元门门口。
“喂！开门！”
门那头是仓皇的女声，但她反应也很快：“林，林乔欣，你要干嘛？你这样我可是会报警的！”
“你开不开？不开我帮你报！这房子算夫妻共同资产，我报你私闯民宅不过分吧？”
我做势要拿电话，姜燕燕到底是心虚，连忙给我开了门。
看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姜燕燕主动往后避出一条路来。
“林乔欣，你这是……”
“贺之晨腰不好，这个记忆枕你拿去放在他经常坐的椅子上。”
“这个是他最喜欢吃的下饭菜，放冰箱吧。”
“水果也放冰箱，还有这些是他经常吃的补剂……”
我一样样的往这间与我无关的房子里添置着东西，没一会，整个房子都放满了贺之晨习惯用的喜欢吃的，我甚至连拖鞋都换了他喜欢的牌子。
趁我还记得住，最后帮你准备一次吧。
姜燕燕就在旁边看鬼一样的看着我，直到贺之晨气冲冲的赶了回来。
“林乔欣，你发疯吗！”
4
他大概以为我是来找姜燕燕麻烦的，一进门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姜燕燕护在身后。
“我们不是谈好了吗？你干嘛来找她麻烦？！”
姜燕燕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要扮演一个被欺负的柔弱小女生，缩在贺之晨身后一副很怕我的模样。
“我没有找她麻烦，我只是想你在这里能住的舒服一些。”
“你怎么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我抖了抖手上空落落的袋子，恍然想起什么一样，朝姜燕燕伸出手。
“我带来那么多东西，跟你交换一件，不过分吧？”
“你要什么？”
姜燕燕很小声的回应我，我看着贺之晨护犊子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个贝壳项链，有印象吗？”
她没印象，贺之晨一定有。
那是我们蜜月旅行的时候，第一次一起去海边买的纪念品。
姜燕燕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房间，把一个已经泛黄的贝壳项链交到我手上。
真好，我要把它带到坟墓里。
连同这段感情，和我一起下葬。
后来的几天，贺之晨回家总会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打量我。
大概是因为我的病情开始恶化，前脚拿了东西，后脚我就忘了自己拿东西要干嘛。
我开始站在阳台发呆，站着站着，就忘了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发呆。
“林乔欣，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有点痴呆啊？”
贺之晨的嘴像淬了毒，我故作轻松的抹掉流出来的鼻血，回应着他的毒舌。
“可能因为我脑子里都是你吧，所以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神经。”
直到那天快递上门，我因为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快递起了争执。
碰巧贺之晨上楼，撞见我拿着身份证一个字一个字的和快递小哥核对。
“活了三十年的人，连自己身份证号都不记得？”
贺之晨一边挂衣服，一边嘲笑着我。
“在一起十几年的人，你不也是说丢就丢？”
“林乔欣，你不回嘴过不下去是不是？！”
贺之晨被我一点就燃，给了我一个天大的白眼就要回书房去。
“喂，等一下！”
我上前拉住他的衣角，他用力的扯开。
“说话就说话，少和我动手动脚。”
我咬了咬唇，没有争辩，而是淡定的拿出离婚协议书。
“今天就签字吧，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