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的新秘书有捏造弹幕的能力。
我怀着三个月大的肚子，被她当众推下楼梯后。
半空中，浮现出两行字。
【这么拙劣的嫁祸手段也能管用？早知道我也拿假血包去碰瓷了！】
【好可怜的女主，明明什么都没做，一会就要被女配害得身败名裂了！】
裴昀朝我奔来的脚步停在原地，脸上的焦急神色顷刻被冷漠取代。
“演够了没有？”
“带着你的假血包，给我滚出去！”
……
“裴昀……我好痛。”
我喘着粗气呼救，声音却小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可我看见，向我奔来的裴昀，突然停在了原地。
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裴总，我真的没有推林小姐……”
孙瑜雨扯住了裴昀的衣袖，往我这看了一眼。
比我先晕了过去。
分明是她刚刚嘴里念叨着“别想跟我抢男人”，一把给我推下了楼。
现在却无辜得像是受害者。
【天啊，女配太恶毒了，明知道女主晕血，等到女主醒了罪名就直接扣她头上了！】
半空中的弹幕又刷新了一行字。
裴昀微微抬头，再望向我时，脸上尽是厌烦。
“林溪童，你嫁祸的手段真的很低劣。”
裴昀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场嫁祸。
不是我对孙瑜雨的嫁祸。
是弹幕对我的嫁祸。
“这是我们的孩子，裴昀。”
“那些弹幕都是假的，你相信我！”
腹中的疼痛钻心，我开口向他求救。
“送我，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裴昀听完，脸上的神情更加冷漠。
“假的？我看你才是假的！你还打算演下去吗？”
“我知道你不喜欢孙瑜雨，想赶她走，但这是奶奶的八十大寿，你太胡闹了！”
随即抬头扫视四周。
“谁都别碰她，我看她要在地上演多久！”
裴昀说完，抱起孙瑜雨大步离开。
他的话很有效果，哪怕我身下还在渗血，却没有人敢来扶我一把。
双腿间的湿润悄悄变冷，又迎来新的温热。
我的余光看见有女孩想上前一步，却马上被人拉住。
“裴总说她在演呢！我们可别瞎掺和，到时候得罪了裴总可不好！”
我的心凉了半截。
这样一直不停流血，我可能会死。
以这样的丑态，被众多人眼看着失去生命。
这就是弹幕想要的结果吗？
裴昀……他会后悔吗？
人群的视线灼热，而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最后奋力朝人群伸出手，却又无力垂落。
下一秒，材质昂贵的西装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
被孟子奥送到医院的时候，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我以为，我会因为失去的孩子歇斯底里。
可报告单到手上的时候，我的内心平静得可怕。
把报告单给裴昀发过去后，只得到他冰冷的回复。
“你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跟医院都串通好了吧？”
看到这行字，我没再多做解释，发送了另一个文件。
【离婚协议.docx】
没了这个孩子，我跟裴昀已经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裴昀没有回复。
我点开资料卡，把“世界上最爱我的老公”拉入了黑名单。
以前的裴昀，确实爱我爱得人尽皆知。
连我妈去世之前，都要亲手把我托付给裴昀，才安心离开。
一切改变，都在孙瑜雨出现之后。
在被孙瑜雨推下楼梯之前，我只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见孙瑜雨的时候，我去给裴昀送鸡汤，却迎来裴昀劈头盖脸的质问。
“孟子奥喝剩下的，你拿来送给我？”
我被问得一愣，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从结婚开始，我跟竹马已经两年没联系过了。
“你刚从孟子奥家过来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裴昀一直很介意我有个竹马的存在。
可自从答应跟孟子奥断联，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裴昀怀疑的神色。
“方姨想我了，我去陪她说说话。”
裴昀只是点点头，没有言语。
方姨是孟子奥的妈妈，也是我妈的手帕交。
我们来往多年，互相串门是常有的事。
裴昀是知道的。
所以他的怀疑，让我觉得十分荒谬。
“你怀疑我去见孟子奥了？”
裴昀的态度不冷不热，碰也没碰那份鸡汤。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的火气被这句话噌地点燃，连解释都懒得奉陪。
这种没由来的猜忌，不值得我去自证。
怒气腾腾地甩上他办公室的门，走到电梯处，又想起那份鸡汤。
可我没想到，再推开门时，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孙瑜雨脸颊微红，衣衫凌乱，手里拎着一件卫衣，在冲裴昀笑。
裴昀扯着嘴角，夸她。
“很好看。”
我和裴昀那天晚上吵得不可开交。
我命令裴昀辞退那个秘书。
这种要求我没少提。
过去那些我看着不舒服的员工，他二话不说就给了n＋1辞退，只图我开心。
可那时，裴昀却一反常态，替她解释。
“她只是借个地方换衣服，我们只有工作关系。”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告诉我，能不能把她开了！”
“那我问你，你跟孟子奥真的已经不联系了吗？”
他盯着我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我质问的力气，愤怒的情绪突然荡然无存。
孟子奥跟我已经断联三年了，说句难听的，要不是方姨在，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只求我们能够彼此信任。
可我看着他的眼睛，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信任一旦坍塌，就很难再重建。
可是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孟子奥？”
我话音刚落，半空中浮现出两行字。
【女配跟竹马哥一边聊一边煲鸡汤呢，竹马哥喝不完，女配才给男主端过来的！】
【好可怜的男主，头上绿油油的，快点投入小秘书的怀抱吧啊啊啊啊！】
是幻觉吗？
可裴昀的问话紧跟着。
“我知道你今天跟孟子奥聊了很久，鸡汤他也喝了吧？”
我不知道裴昀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猜测。
我去方姨家，仅仅是因为母亲的忌日将近，作为生前好友，方姨跟我一样想她。
我甚至把跟方姨的聊天记录翻出来。
可裴昀仿佛认定了自己假想出来的事实。
“谁知道呢。”
他语气轻飘飘，我像是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
吵架吵到最后，都是疲惫。
我一言不发，回到房间躺了不知道多久，腰身被一只手臂环上。
“别跟我赌气了，童童。”
“妈走之前把你交给我，我永远不会辜负你的。”
“你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的，好吗？”
裴昀语气温柔，像把我心里的愤怒揉散了，变成不可言说的委屈，又化作眼泪，顷刻落下。
我跟裴昀和好了，再也没提过孙瑜雨。
可没过多久。
第二次见孙瑜雨，是我妈忌日的那天。
我在墓碑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旁的裴昀出国的被一个电话叫走。
“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
我不解，可心里不好的预感使然，我抓住了他的胳膊。
“什么大事比我妈的忌日还重要？”
弹幕这时候又出现了。
【小秘书脚扭了还不是大事？！这女配真恶心啊，用死人绑架男主！】
小秘书？
孙瑜雨？
我以为上次吵完架，裴昀已经把人给辞退了。
“你先回家，我晚点回来跟你说。”
裴昀安抚性地吻了下我的额头，扯掉了我的手。
随后不再等我的反应，扭头就走。
我到嘴边的问题还没问出，空中的弹幕也还没停。
【不愧是男主！毅然决然地去保护小秘书啦！】
【在男主眼里，女配全家加起来都比不过小秘书一根头发！女配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我在妈妈墓前，顶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弹幕说的话总是莫名其妙。
可我没法不在意。
我分辨不清真假，再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的墓碑，往出口走去。
车被裴昀开走了，家里司机到的时候，裴昀已经离开了四十分钟。
“去公司。”
我要看看，裴昀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在裴昀的会议室门外撞见了孙瑜雨。
她在不远处的走廊倚墙站着，好像在等人。
看到我，她有了些反应。
“怎么，男人跑了就哭成这样啊？真可怜。”
我讶异于她带着明显恶意的直白言语。
她怎么可以，明明怀着不光彩的心思，还这么嚣张？
孙瑜雨的气势跟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脸。
“真可怜。”
我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意，用力挥开了她的手。
可下一秒，我从那张脸上看到了笑意。
心下顿感不妙。
孙瑜雨夸张地往身后的墙撞去，发出一声痛呼。
半空中浮现出两行弹幕。
【坏了，合作方挂电话了，等了这么久还没送到吗？】
【女配不让小秘书进去啊啊啊！！怎么总是在这种节骨眼上闹事啊！】
与此同时，身后紧关着的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先出来的裴昀脸色本来就难看，与我的视线相对后，脸更黑了。
“林溪童，你闹够了没有？”
“多亏了你，我们全部人上半年都白干了！”
裴昀的声音很大。
他很少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滚动的弹幕七七八八拼凑出了我不知道的真相。
孙瑜雨手里的那份文件，事关重要。
她耽误了太久，合作方直接中断了合作关系。
“我没有……”
面对裴昀愤怒的脸，我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如果我不来，孙瑜雨也会在走廊里，拿着那份事关公司命运的文件傻站着吗？
孙瑜雨显得比我还慌张，一瘸一拐地向裴昀走过去。
“裴总，这是那份文件，我找到了，不怪林小姐的，是我走得太慢……”
她的解释被裴昀冷声打断。
“不怪你，我都看见了。”
一句话，隐晦地给我定了死刑。
“我没有纠缠她不让她走！不信你现在去查监控！”
我甚至都没有主动跟孙瑜雨搭话！
这分明是一场陷害。
裴昀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几个呼吸之后终于开了口。
“还有必要吗？”
为什么没有必要？
我明明是清白的，我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任人把锅扣在我的头上？
“有必要！”
可裴昀只是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叹了口气，叫出来一个人。
“算了，我来处理。小李，送她回家。”
门里缩着的几十号人终于敢露头，有个眼熟的助理出来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望向裴昀。
“你是在赶我走吗？”
裴昀没回答我。
那天我没让小李送我，一个人跑到了裴昀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河堤，哭了好久。
回到家才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凌晨两点钟，裴昀还在沙发上等我。
我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委屈，又被这盏灯突然揉碎。
裴昀的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鼻子一酸，马上就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可下一秒却听见他的质问。
“跟你的竹马叙完旧了？”
心里的酸软被这句冷硬的话击中，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在胡说什么？”
裴昀冲我竖起大拇指。
“你真够可以的，一个人闹到公司里，去给我闯了那么大的祸。”
“所有人在给你擦屁股，你找旧情人去了？”
被当众栽赃冤枉的憋屈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用最认真的语气告诉他。
“在那个走廊里，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孙瑜雨一个人在那里傻站着耽误的事。”
“其次，我没有去找孟子奥，他现在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怀疑我？”
裴昀腾地从沙发站起来，语气不冷不热。
“不想让我怀疑，就别让我抓住马脚。”
那天晚上我和裴昀对峙了很久很久，我几乎要被他没来由的猜疑逼疯。
最后我举着水果刀，哭着让他相信我。
他才终于失态，慌乱地俯下身抱住我。
“对不起，童童。”
“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让你有机会怀疑我。”
“明天我就去把你讨厌的人开掉，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看见她了。”
我也终于了解他开始猜疑的原因。
我的竹马孟子奥，上周刚从国外回来。
裴昀在我面前总喜欢跟孟子奥比，觉得孟子奥各方面都比他好，我不应该选择他。
为了让他安心，每一次，我都无比配合他的“查岗”。
像以往一样，我抱住他，请他相信我。
因为感情，从来就是最难以证明的东西。
我等着他许诺的事情发生，等着可能会降临的弹幕。
可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的十点，他都还没有回来。
而弹幕的刷新速度突然提升。
【啊啊！公主抱！要带小秘书去房间里酱酱酿酿吗！】
【终于等到这一段了！等女配发现之后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啦！】
我根本没来得及多想，手上的电话一个个不停拨出去，终于在副总嘴里得知裴昀的去处。
他跟孙瑜雨应酬后一起去的酒店，是孟子奥家开的。
我在前台打听不到客户信息，孟子奥可以。
再见面，他在电梯里沉默地看着我抹眼泪。
谁也没想到，我给孟子奥拨出三年来的第一个电话，是要他陪我去捉奸。
“你别太难过，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站在裴昀开的房间门前，孟子奥还在安慰我。
久别重逢，我以为在他面前我会更冷静一些。
可等裴昀打开房门，我冲进去看见躺在床上的孙瑜雨时，我还是忍不住崩溃了。
面对我的愤怒质问，裴昀眼睛在我和孟子奥身上转动几番，露出几分嘲弄。
回应得轻描淡写。
“你别吵到她，她睡得浅。”
我迫切需要一个答案，问得直白。
“你们做了吗？”
弹幕在这时候出现。
【真不要脸啊女配，自己刚爽完，居然还带着jiān夫来闹事？！】
【哇塞双标狗，开了眼了！】
裴昀嗤笑一声。
“林溪童，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倒是质问上我了，你是不是有点太双标了？”
意识到他是在暗指我和孟子奥有关系，有另一种名为荒谬的感觉盖过了愤怒。
孙瑜雨早在吵闹声里醒过来，喏喏地不敢说话，只拿眼睛一直给裴昀使眼色。
可我顾不到她。
裴昀眼里的情绪，对我而言太过陌生了。
明明是他跟孙瑜雨在同一个房间里被我撞见，现在却成了需要我解释为什么会跟孟子奥一起出现。
他不信我。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无法言状的情绪冲上了头，我脱口而出。
“既然这样，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