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之子沈安南是族长为我选的一世姻缘劫。
他克己复礼，对着我这只魅惑技能满点的狐狸精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族长一句真心换真心，我真的喜欢上了这样古板的书呆子，愿意为了他收敛天性。
可顺着他母亲的心意成了京中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他对我仍不动心。
直到天降朱砂痣许华韶，我才知道，我只是不是他的特例。
每一次两两抉择中，他都会抛下我，甚至大婚那日亦然。
“白念，娶你并非我意，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掀开盖头，点头应声。
“好。”
他以为，我永远是那个乖顺的小姑娘，心里永远只会装着他。
可现在老娘不干了，这恩谁欠的谁报。
1
天降大雨，狐狸嫁女。
屋外天色沉沉，大雨将倾盆。
屋内的我双手拧着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心下想着只要顺利成婚，陪着他一世终老，族长交代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可一侧的沈安南拿着玉如意的手却迟迟没有动弹。
他心不在焉地将玉如意放下，又拿起，又放下，在我身侧来来回回地转悠。
直到吐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站到了我的身前准备挑起红盖头。
可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沈安南的贴身小厮传来消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重重将玉如意掷到地上。
旁边的喜娘和一众侍女还在等着他用玉如意挑开盖头，他却径直走出了房门。
喜娘喜庆的唱词被猛地打断，身侧偷偷前来送嫁的大姐附耳安慰道。
“念儿无事，那浑小子若是大婚之日醒来，沈母定会打断他的腿。”
“熬过今日就好了，你命中注定同沈家血脉有姻缘的。”
我在盖头下笑得苦涩。
沈安南，克己复礼却次次遇上许华韶的事情就失了理智，这些年来，他将我一人丢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许久，婚房里的众人已经开始接头交耳窃窃私语。
“好像是许家大小姐来了。”
“小侯爷是去见她的吧。”
“那还用说，谁不知道小侯爷真正喜欢的是许华韶啊……”
“嘶—你悄声些，莫要让白小姐听到了。她可是太夫人养在房里的义女。”
“你们闭嘴！再胡说，小心惹恼了太夫人，拔了你们的舌头！”
大姐一声呵斥，止住了房中的私语。
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沈安南去而复返，身后却多了一个许华韶。
今日是我和沈安南的大婚之日，许华韶却也是一身大红云纹缎料的裙衫，他们二人逆光而立，倒更像是一对璧人。
众人噤声，我顶着红盖头站起身，屏退房中众人。
“你们都出去吧。”
大姐看着我欲言又止，还是带着众人退出房间。
“许小姐你要是来喝喜酒的，就在外面老老实实坐着，要是来闹事的…….”
沈安南见我要刁难许华韶，才出声唤我的名字。
“白念。”
我抬头隔着盖头望向他的方向，许华韶也看向他，见他回望向我愤愤地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2
我看到从未哄过人的老古板沈安南，无奈地牵起她松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哄了几句。
安抚好眼前人，才走到我面前。
“白念，娶你并非我意，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抬眸看向他，却看不真切面前男人的神情。
“不能掀完盖头再说这件事情吗？”
沈安南却错开我的问题。
“念念，我要带着华韶去她想去的漠北游历，此去无归期。”
“你若是愿意留在侯府，还可以是母亲的义女。”
我掀开盖头，点头应声。
“好。”
沈安南许是准备了许多劝我的说辞，我这声毫不犹豫地应下，还让他愣了一瞬。
“你？你答应了？”
“你早就该如此了，今后我都不会与你有纠葛了，我会让母亲为你选一个好夫婿的。”
“和心悦的人共度余生，这样的婚事才是没有遗憾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只是从前他说这些话时，我总是脸上挂着傻气的笑，想要将这些话盖过。
但这次，我再也不想装傻卖痴，点着头应了。
“好，我答应你。”
沈安南看着好像还想交代些什么，但他身后的许华韶已经等不及，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书信。
“你既然已经答应，那就签了这个吧。”
“希望你不要恨我介入你的婚事，毕竟是你先介入我的爱情的。”
眼前赫然是沈安南已经签过名字的和离书。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摁了上去。
看到已经染上血印的和离书，许华韶的眉眼溢满了喜色，丢给我一份后，挽着沈安南的手匆匆离开。
指尖还在冒着血珠子，可我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死死地盯着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
久到我指尖血珠子在喜帕上一圈圈晕开，也未知晓。
他的身影没在转角回廊处，背影彻底在我眼前消失的时候，这个人好像彻底也在我心里消失了踪迹。
沈安南逃婚了，这个消息像冷水下了油锅，整个忠勤侯府乱作一团，大姐趁乱易容逃了，只给我留下一句。
“等我回去安抚好族长，给你传过平安信，你再回来。”
沈安南的寡母，收到消息就杀到了我面前。
“白念！你怎么能让安南跟许华韶跑了！”
“许华韶命克吾儿啊！她一个商贾家出来的没教养！你这么多年养在我身边，也半分本事都没有学会吗！”
“我看你是故人留下的孤女，才将你接到侯府养着，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留不住吾儿的心，现在你马上带着你的东西，快点滚！”
不怪沈母这般生气，我身后带着的万贯家财，只有同沈安南成婚后，票号才会将钱送来，她需要这笔钱填补侯府亏空，才强逼着她儿子娶我。
而现在她人财两空。
我看着空荡荡的喜房，这里哪里有我的东西。
但最终，我还是带走了桌上那壶没有来得及喝的喜酒。
这个是我住进侯府那年的冬天，沈安南同我一起亲手埋下的梅花酒，可如今物是人非。
我换回自己的衣裙，趁着夜色离开了国公府，如今被赶出沈家，任务未完成，狐族也回不去，只能提着酒游荡在长街之上。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今日小侯爷逃婚。
有人说他们是为爱反抗，也有人说我无才无德，更多的人是在讨论即将归朝的谢家军。
我听到这些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辛辣的酒刺得喉咙发痛，将议论丢在身后，继续往无目的地走。
行至朱衣巷，却突然被一身粗衣的人钳住手臂，拉到人群之后。
“白念，被侯府养了这么多年，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还想全身而退？这世上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我暗暗掐了个法诀，想要挣开束缚，却发现身上失了力气。
“白小姐，别白费力气了，这酒里面可加了好东西呢。你和侯爷用不上，就让我来吧……”
挣扎间，身前传来的嗒嗒地马蹄声，是熟悉的木兰花香。
银鞍之下是赤红色的战马，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修长，一身银色柳叶甲泛着寒光，五官如同他的长枪般锋利。
我急得将手里的酒壶重重往地上一掷，顾不得身后人将匕首划破我的皮肉，高声呼救。
“谢长岐，救我！”
3
谢长岐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时。
那双秋水湛湛的眸子冷冷扫过我的身后，立即勒马停在了路中央，只一瞬就奔到我的身前。
身后的男人许是瞧出形势有变故，将我推倒在地上，闪身走人。
我重重跌在地上，身后的尾巴顺着衣裙落下，妖力快要冲破封印，谢长岐像是觉察到什么，单手解开披风将我牢牢裹紧，伸出手将我从地上揽在怀中。
“抱紧了，小心狐狸尾巴露出来。”
我轻声道谢，努力让自己稳住身形。
但法力却依旧在灵台乱窜，耳朵几次都差点露出来。
谢长岐眉宇微蹙，只能将我的头往怀里藏了几分。
“今日不是你和沈安南的大婚之日吗？”
“他不会又把你丢下来吧？”
“不过你倒是能忍，这次又是多久之后就要原谅他重新大婚啊？”
他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但也许是我听错了。
“你们狐族倒是奇怪，竟然喜欢这样的货色。”
我垂眸，盯着他胸前的云纹胸甲。
委屈又窝囊的涩意，从心口一路弥漫到喉间。
再开口时，声音都喑哑了。
“我不会再原谅他了。”
谢长岐仿佛根本没兴趣听我说这些。
驾马将我带到离侯府不远的街道，冷声道，
“妖力平息后，你自己回去吧。”
我埋在他的怀里。
“可我身上好热，头晕晕的。现在控制不好妖力。”
“你修行浅薄，还饮了加了符纸的酒，是想被猎妖师捉去变成狐裘？”
我抬起微红的眼看着他。
“谢将军，我是妖，妖就不能被人负到借酒浇愁吗？”
谢长岐没有说话，但他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我送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沈安南负我，沈太夫人想要杀我去票号换钱。”
谢长岐看我一眼，眸色有些深。
“那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出城，你自己回狐族？”
“我不想走。”
我挣开他的手，定定看向他的眼睛。
“谢将军，你脸红了，承认吧，你也很为狐狸精着迷的……”
谢长岐抓住了我在他胸口作乱的手，沉默了几秒钟，方才开口。
“抱紧我。”
“我说了，我不回狐族。”
外泄的妖力，烧得我心口的血沸腾，整个狐的头晕乎乎的，只想往身前男人的怀里钻。
谢长岐深深看了我一眼，将我的腰掐得更紧。
“我知道。跟我回府。”
4
他动情了，确切地说，在马上相拥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他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是狐狸精，魅惑技能怎么可能失手一次又一次。
谢长岐本来是低头想要将我从马上抱下。
他垂首时，下巴无意蹭过了我的耳朵，细微的痒意引得意识模糊的我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和他唇畔相贴，是熟悉的淡淡木兰香。
我带着醉意加深了这个吻，木兰混着我齿颊间的酒香，连尾巴露出来了都未觉察。
谢长岐好似被我的动作惊到了，抬头看向我，却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的眸光渐渐滚烫，我的尾巴不自禁地缠上他的腰。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下的马。
等我脑中酒意消散些的时候，谢长岐已经环着我进了房门。
陪在沈安南身边的十一年，因为他喜欢乖顺守礼的女子，我总是演出一副明净懵懂的少女模样。
也许是他不够喜欢我，在及笄那年的七夕月下，他也只是牵起我的手，在额间留下蜻蜓点水的碰触。
但谢长岐与他相反，吻得很重很深，像是要将唇烙印在我身上才罢休。
这一吻很长，长到我整个人软在他怀里，他才松开我。
房内的烛火氤氲，他的额头轻轻抵上我的额头，发出了一声轻笑。
“小狐狸，你连气都喘不匀了，尾巴还缠得我这么紧？放松点。”
我又气又羞，尾巴放松了些，却仍然缠在他的腰间。
“为什么？”
谢长岐的吻落在了我的耳垂。
“因为，你这样缠着我，我怎么将你抱回床上……”
话音未落，他手臂探到我的身后，扶住我的腰身，将我整个抱起。
“小狐狸，我们还有一整夜的时间。你要是还想站着，倒也无妨。”
我不想再做一个只为报恩的可怜棋子。
也不想违背天性，用真心换来惨淡收场。
我知道自己放下前尘很难，所以，我不想再给自己留后路了，直接将手环上他的脖颈，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过他的侧脸。
“站着？谢将军，还是身体为上吧。”
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
许是这些年将本性压抑得太死，身体亏空太多。
这一次狐狸精本性暴露，恨不得将这些年没有吃到的精气全部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