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恩,我给沈涣做了五年通房。
他许诺我,等老侯爷去世之后,就抬我做正妻。
可守灵这晚,我却看见他和我最信赖的朋友在榻上共赴云雨。
“让她去义庄守灵,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淫贼玷污,如此一来,她怎么好意思再提正妻!沈郎,你这一招当真狠辣!”
“还不是为了你?我堂堂侯府,必须要你这样身子干净的美人儿来坐镇。”
听着不断缠绵的水声,我忍住恶心,从腰间拿出一张烟纸。
他们不知,嫁到侯府前,我曾在戏班子里学了十年彩门戏法。
最擅长的,就是障眼术。
1、
老侯爷死了。
按照规矩,要在当地的义庄停灵三日,再下葬入土。
守灵的人原本是侯爷。
可林莹说,阴寒之地,让女子去最合适。
她揽着我的肩膀,笑语嫣嫣。
“我们殷安可是将来的侯府夫人,为老侯爷守灵不是应该的嘛!”
我听信了。
撞见两人在榻上交合的那一刻,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莹儿,等你当上了侯府夫人,她岂不是任你处置?”
侯爷一向花心,我心里清楚。却没想到,五年的恩爱缠绵,他竟会为了林莹算计我的清白。
“义庄不比侯府,晚上湿寒,给你备了大氅,还有几十个家丁陪着你,安安别怕。”
刚刚还在和林莹颠鸾倒凤的人,满眼关切的看着我,脖子上还带着缠绵留下的红痕。
“多谢侯爷。”
我装出被沈涣感动的模样,捧着大氅上了轿子。
去义庄的路上,我想了许多。
沈涣若想违约,原本可以直接杀了我。
可我明白,他舍不得我长得好看,身子又软。
五年来,我们几乎夜夜缠绵。
只是他终究嫌我没出身,不肯给我一个名分罢了。
到了义庄,家丁们彼此默契的守在殿外,谁也不进,想来是被沈涣交代过。
等我被淫贼玷污之后,他们再出现,也好坐实我的不洁…
看着偏殿里露出来的棺材板,我心生一计。
这个沈涣,想来是无人告诉他,该清理偏殿的尸体。
我拿出腰间常年带着的烟纸,心想真是老天有眼。
当初饥荒灾年,沈涣从死人堆里把我救起,是看中了我的脸。
每一次缠绵,他都会抱着我哑声诱哄。
“安安,等爹死了,我能在侯府做主,一定娶你为妻。”
为了报恩,我就这样当了他五年的通房丫头。
本以为能不再受颠簸流离的饥荒之苦,却没想到侯府里另有算计。
在我朝,女子失节是要当街搭台子上吊自尽的。
到那时,纵然沈涣想保我,也架不住林莹吹枕边风。
而林莹呢?她是商贾之女,却打着同类人的旗号接近我。
“那些官家小姐仗势欺人,看不起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安安,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们彼此依靠好不好?”
她每次来侯府,都打着给我送礼的由头。
却原来是送到沈涣床上去了!
一下子看清两个人的真面目,也不算坏事。
我看着香炉,就地取火,点燃了手里的烟纸。
彩门戏法里最隐秘的功法,能凭着烟雾让人眼花缭乱,台上说什么,台下便能如真似幻的看见个大概。
义庄本就阴寒诡异,最适合做些装神弄鬼的名堂。
偏殿的棺材板很容易就能推开,看见棺材里的腐尸,我挥了挥手里的烟雾。
他们来了。
一阵yín笑响彻在义庄内外。
门口的三个淫贼早已脱光了衣服,色眯眯的朝我这边扑。
“好娘子,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可惜,他们看见的不是我。
而是烟雾里慢慢站起来的几具腐尸。
2、
鸡鸣三声,天色刚蒙蒙亮。
那三个淫贼早已口吐白沫,吓得不省人事。
有家丁听见了昨夜的哀嚎声,却没敢进,只等着白天进来捉奸。
直到传来一声惊惧的惨叫。
“死…死人了!”
与此同时,我躲在老侯爷的棺椁后轻轻抽泣。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等回到侯府时,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沈涣。
见我毫发无损,他先是一愣,之后和身侧的林莹对视一眼。
在他们开口问责前,我先一步扑到沈涣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昨晚奴家正在给老侯爷念经祈福,忽然听见偏殿的棺材板被人打开…奴家吓得不轻,只能躲在老侯爷的棺椁后面,又不敢出声,什么也没看清…”
我说的真切,哭的可怜。
“肯定是老侯爷显灵,才让奴家逃过一劫!奴家害怕,侯爷,你摸摸奴家的心跳的快不快。”
看见沈涣眼底的痴迷,我更是一直往他怀里钻。
完全不顾身旁的林莹已经黑了脸,仔细打量着我。
“安安,那三个人可是淫贼,他们真没对你做什么?我不信…难道真是闹鬼了?”
看着林莹故作担忧的脸,我哭的更厉害。
“淫贼?侯爷,咱们府里的家奴是怎么管教的,竟能让淫贼扰了老侯爷的安宁!”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饶是他们怀疑,也不会相信我一个弱女子能杀了三个淫贼。
义庄闹鬼一事,一时间满城皆知。
我回到卧房,看见自己常年点着的梨香,眉头一皱。
这香料里加了能让男人不育的东西。
原本想着,等沈涣抬我为正妻,我就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也好以此傍身。
现在看来,这个孩子需要早点来了。
我垂下身,悄悄换成侯府里最常见的檀香。
到了晚上,我褪去侯爷身上披孝的白布,勾着他滚到了榻上。
我只字不提抬为正妻的事。
“侯爷,奴家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摆出最楚楚可怜的样子,引的沈涣又是哄又是亲。
这一夜,他要了我三次。
到底是男人。
隔天听着他哄林莹的话,我腰上的酸软还没散去。
“没关系,此计不成,再换一计…”
听着他们再一次“贼喊捉贼”的计策,我躲在角落里,目光看向了老管家的儿子。
比沈涣要秀气年轻的多。
我这张脸也有一些方便之处。
只需装出几分妖媚,便有男人不知死活的扑上来。
他年轻气盛,哪里禁得住诱huò,和我在小厨房里云雨一阵,临走还恋恋不舍。
我捧着他的脸,轻笑出声。
“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别那么心急。”
孩子对我来说有大用。
至于这孩子是不是侯爷的,我无所谓。
既然他这么想戴绿帽子,那我倒不如坐实这件事。
本来金盆洗手之后,我是真心想和侯爷共度余生,只有在侯府才能活的安稳。
不用撂地卖艺讨口饭吃,不必饿的差一点死在荒郊野岭。
哪怕他多纳几房姬妾,我也毫无怨言。
可他不该和林莹一起算计我。
我这个人,最是记仇。
3、
老侯爷下葬之日,林莹执意要留在侯府陪我,不让我跟去送行。
“安安,你惊魂未定,还是不要去了。”
我早该有所发现的。
她一个商贾之女,纵然地位不高,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成日待在侯府?
沈涣的红颜知己多,却多是外面青楼里的姑娘。
第一次有这样的女子主动送上门,他岂有不要的道理?
只是沈涣的第二个计谋太过儿戏。
“侯府留的家丁不多,等那淫贼来了,你去关上门…这样,水到渠成。”
招贼入府,是毁自己的名声,亏他二人想得出来。
看着林莹势在必得的神情,我偷偷溜进假山后面,堵住了昨日和我偷情的男人。
他叫云生。
老管家和丫鬟生下来的孩子,自小就长在侯府。
少年脸皮薄,经过昨日一事,看见我更是满脸红霞。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做?”
年纪轻的男人更好骗。
看着云生点头,我轻笑一声,让他把我手里的糕点送到林莹所在的百花亭。
他们雇来的淫贼,可不见得认识我的脸。
“莹儿,你怎么了?”
看着她被丫鬟带去院内休息,我几步上前,扶着她转头去了我的卧房。
那糕点里被我下了安睡散。
也没什么毒性,不过是让人睡得昏沉,发生什么都睁不开眼。
她还有几分意识,想推开我,却有气无力。
我放下床帐,影影绰绰的,料想任谁也不会去分辨,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等我装作丫鬟离开卧房时,那淫贼早已悄悄从偏门溜进来,直奔床帐。
林莹,反噬的滋味儿如何?
“快来人啊!有采花贼!”
在那淫贼更深入一步时,我的惊叫声喊来了家丁,那淫贼见势不妙,早就提着裤子溜之大吉。
“莹儿,你可是我关系最亲近的姐妹,你醒醒啊!”
我趴在床边抽泣,只见林莹浑身的衣裙都被撕碎,身上满是欢爱的痕迹。
沈涣不是想要一个干净的美人儿吗?
我送他。
回到侯府的沈涣有些崩溃。
清醒过来的林莹哭的成了泪人,侯府夫人的梦碎成了无数片。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困了,让丫鬟扶我去休息…我怎么会在殷安的卧房?!”
“你我关系密切,我见你困了,自然是要到我房中休息,哪成想府里会有采花贼…是我疏忽…”
她哭,我哭的比她更厉害。
直到林莹发现,从始至终,沈涣一言不发。
侯府夫人可以有无数个备选,她不是唯一。
我很敏锐的发现了林莹的脆弱,恰到好处的替她鸣冤。
“侯爷,此事不可宣扬出去,对林家的声誉有损…不如,侯爷娶了莹儿,也好遮掩。”
话音刚落,沈涣的犹豫任谁都看得出来。
“此事不要声张,我会考虑。”
可,这不是你们二人最想要的结局吗?
痴男怨女,才最相配。
“侯爷,你忘了吗?我们…”
“住口!我说了会考虑,你急什么?”
我摸着肚子,在他们二人僵持不下时,轻轻抽泣。
“侯爷,今日许郎中来府里请了平安脉,奴家…已有了身孕。”
两个人都愣住了。
林莹看着我,眼底的恨意悄然滋生。
4、
沈涣还是娶了林莹。
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他曾许诺给林莹的夫人头衔。
只是一个妾室。
绕是如此,也让林家拿出了不少陪嫁。
因为我有了身孕,沈涣大喜,将我和林莹一同娶为妾室。
这下,我们倒真成了平起平坐的“好姐妹”。
“莹儿,日后你我也可以效仿那娥皇女英了。”
我挽着她的手,却被林莹厌恶的推开。
第一次,她对着我撕破脸。
“什么娥皇女英,你是哪里来的野种,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没了最开始的利用,我在林莹眼里,就是个怀着肚子的威胁。
毕竟,经过淫贼一事之后,沈涣几乎不碰她。
我这身孕,说到底也是未卜先知。
沈涣被我下了几年的迷香,或许已经丧失了当爹的本事。
于是我和云生私会的时间更多了。
年轻人,身强力壮,又欲求不满。
折腾了一个月,我终于在郎中的脉象诊断里听见了喜讯。
“这是你我的孩子。”
我拉着云生,躲在了没人会来的树影后,把他的手轻轻放在我肚子上。
“云生…侯府新纳了妾室,对我敌意很大,为了他能平安降生,你该知道怎么做。”
独木难支。
我没有滔天的权势,想在侯府活到最后,总要有人肯为我豁的出去。
云生,是个不错的守卫者。
他为了我,去了林莹的院子里当值。
那边有什么动静,我这边也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林莹不会善罢甘休。
蛰伏了这么多年的心机都化为泡影,她不甘心。
于是,林莹让我过去伺候她。
“纵然都是妾室,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不然成何体统?”
换做从前,她若想拿我出气,沈涣是不管的。
可如今我肚子里有着沈涣的孩子。
林莹认不清形式,侯府的家奴们却不是傻子。
看着她刁难我跪下敬茶,各个都出来劝阻。
“林姨娘,念在殷姨娘怀有身孕的份上,还是少折腾她吧。”
一来二去,林莹在我身上什么好处都没讨到,反而被下人背地里说闲话。
“咱们侯爷新纳的林姨娘可真能作!从前在府里她也不这样啊。”
“说不定是终于爬了侯爷的床,就觉得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到底还是商人之女,小家子气。”
看着林莹一点点面目狰狞的神情,我心底毫无波澜。
这些话,早在我刚进府的时候就听过了。
我自幼在戏班子里长大,敢登台献艺,就要豁的出去,连台下的污言秽语都要波澜不惊。
仅凭这个,我也能在侯府活的滋润。
可林莹是自幼捧起来的小姐。
刚进府,她就掌罚了几位下人,打的丫鬟们各个脸肿牙疼。
而另一边,我在给侯爷介绍京城里新开的玲珑坊。
“里面有我曾经同门学艺的师姐,侯爷若是想去,奴家帮您探探路可好?”
玲珑坊里多的是温言软语的美人。
他怎么还会留恋一个林莹呢?
5、
侯爷一连几日逗留青楼,是常有之事。
可林莹独守空房,并不甘心。
她叫我去她房内,换上一副从前的笑面虎模样,想让我替她出头。
“侯爷是有家室的人,如此在外逗留,难免让下人耻笑,说你我不会伺候男人,你既然和那里面的戏子相熟,就去劝劝。”
劝夫君洁身自好,是夫人该干的事。
让我越俎代庖,是等着被侯爷臭骂一顿,再丢尽脸面。
“好啊,可我一向人微言轻,莹儿,你家大业大的,说什么侯爷都会听,不如我去让人把侯爷叫来?”
侯爷如今,正在玲珑坊搂着花魁夜夜笙歌。
没等林莹开口阻拦,我就派了云生去玲珑坊,务必把人带回来。
我扶着林莹坐下,满口都是称赞。
“莹儿,从前我便说你有做夫人的风范,如今一看,更是气质非凡。”
“我这些年卑微惯了,哪敢说侯爷的不是?真要让他回心转意,还要靠你呀…”
几句话,哄的林莹飘飘欲仙。
等沈涣酒气滔天的被云生扶回来时,已经是意识不清。
我使了个眼色,把沈涣带去了林莹的床上。
“奴家就不打扰了。”
说罢,我对着林莹掩唇一笑。
她比我更想要个孩子。
可惜,沈涣给不了她。
第二日清晨,林莹屋子里传来一阵摔打之声。
“本侯逍遥自在多年,岂容你来横加管教?看来是老天有眼,让你做不成这夫人之位!”
沈涣只披着一件单衣,神情阴郁的进了我房内。
“安安,还是你让我最舒心。”
往日柔情蜜意的两个人变得横眉冷对。
沈涣把脸贴在我的小腹上,满脸都是疲惫。
“等我们的孩子出来,我立即抬你为正妻…”
说着,他再次昏昏欲睡。
等,直等了五年,等来的是让我失去名节再失去性命的计谋。
伴君如伴虎,这话实在有理。
可…若我想杀了这老虎呢?
林莹看我越来越不顺眼,连着我rì渐隆起的小腹。
她总是约我去花园散心,再时不时装模作样,整个人摔在我身上。
“石板路太滑,妹妹可千万当心。”
每一次,我都能看到她眼底的怨怼。
她认为,等这孩子一旦生下,侯府夫人之位,非我莫属。
几次下来,我那点障眼法的本事也该用上了。
眼看她再一次推来,我身后便是荷花池。
只需轻轻抖了抖衣袖,内里藏着的金粉便同烟雾一样,可供我差遣。
林莹看似推了我,掉下去的却是云生。
好在,云生有水性。
几个丫鬟上来护住我们,看着林莹不断揉着眼睛,我心底冷笑不止。
“怎么会…”
她的声音很轻,我却听得清楚。
人若害我,我必害人。
这样的道理,老班主曾用命来给我举过实例。
你死我活的棋局,既然注定有人要死。
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