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执掌国宴御厨世家,为总统一家的过敏体质,闭关三月改良百道菜品。
出关那天,是我独子的成人礼。
我特意为他预留了亲手雕刻的“龙抬头”盘龙萝卜,却在宴会厅找不到他。
管家支吾着,说少爷在后院的“宠物厨房”。
我推开门,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香料扑面而来。
我那从小连活鱼都不敢杀的儿子,正被几个纨绔子弟按在料理台上。
他白皙的手臂上,刻满了试菜的刀痕,旁边的新贵少爷正用我的雕刻刀,蘸着我儿子的血,在顶级和牛上练习刻花。
“林阿姨,你儿子这肉质,比A5和牛都嫩呢。”
我的心瞬间冷了。
我默默走过去,拿起滚烫的汤勺。
“既然这么喜欢试菜,那就用你们的舌头,尝尝我这锅刚烧开的油吧。”
......
勺里的热油滋滋作响,扭曲了那几个纨绔少爷惊恐的脸。
我儿子顾晏虚弱地靠着料理台,脸色惨白。
热油即将泼出,一道冰冷女声扼住了我的动作。
“住手。”
总统夫人宋美珠,被保镖簇拥着走了进来。
她身穿香奈儿套装,目光扫过狼藉的厨房,最后落在我身上,眉头紧蹙,满是嫌恶。
“夫人,您来得正好,他们......”
宋美珠看都没看我儿子一眼,径直走向那个叫阿泽的少爷,语气宠溺地责备:
“阿泽,跟你说了玩归玩,别弄这么乱。”
阿泽立刻收起嚣张,讨好地笑:
“妈,我就是跟顾晏开个玩笑,谁知林阿姨反应这么大。”
我死死攥着汤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终于看向我,眼神高傲而轻蔑。
“林若晚,你一个厨子,能为总统府服务,是你修来的福气。”
“阿泽看得上你儿子,让他当个‘专属试菜员’,是抬举他,你应该感恩。”
我气得浑身发抖:“试菜员?谁家试菜是在人身上刻花的?他才十八岁!”
宋美珠嗤笑一声。
“孩子?进了总统府的门,就只有工具,没有孩子。”
她挥挥手,两个保镖立刻上前。
我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死死钳住。
油勺哐当落地,热油四溅。
“别弄脏了我的厨房。”
她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油污,抽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阿泽溅到血的手指,然后将丝帕丢在地上。
“把他带下去,处理下伤口。”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儿子血肉模糊的手臂上,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明天总统要宴请外宾,试菜别耽误了正事。”
保镖架起我虚弱的儿子往外拖。
“不!”
我疯了似的挣脱,死死抱住顾晏。
我抱着他瘫软的身体,泪水决堤,声音嘶哑:“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他才十八岁!”
我抬头,泪眼模糊地质问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宋美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像在看两只蝼蚁。
她笑了,优雅又恶毒。
“石头?”
“不,我们的心,是黄金做的。而你们,只配做垫脚石。”
说完,她优雅转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去。
走廊传来他们刺耳的笑声。
我抱着几近昏迷的儿子,感受他微弱的呼吸。
空气里血腥和香料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抚着儿子脸上的冷汗,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
“晏晏,别怕,妈妈在。”
“妈妈会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2
我抱着儿子冰冷的身体,走廊尽头传来宋美珠那群人刺耳的笑声。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猛地抬头,是顾承安。
他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与这个血腥的厨房格格不入。
“承安!”我嘶哑地喊他。
顾承安快步走来,目光落在我怀里气若游丝的儿子身上,瞳孔猛地一缩。
但他立刻转向刚走到门口的宋美珠,脸上堆满卑微的谄笑。
“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连躬身。
“是我妻子不懂规矩,惊扰了您和少爷,我代她向您赔罪。”
我抱着儿子,僵在原地。
宋美珠玩味地看着他,又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嘲弄。
“顾主任,你这位夫人,脾气可不小。”
“是,是,她一个厨子,没见过世面。”
顾承安的腰弯得更低,扭头对我厉声呵斥。
“林若晚!你疯了吗?”
“能为总统和夫人分忧,是我们顾家的荣耀!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快给夫人和少爷道歉!”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顾承安,你看清楚,那是我们的儿子!”
“你看着他被人当牲口一样刻花,还要我道歉?”
我的质问让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不敢看我,更不敢看顾晏血肉模糊的手臂。
宋美珠身边的阿泽又恢复了嚣张,挑衅道:“顾叔叔,我就是跟顾晏开个玩笑,谁知林阿姨反应这么大。”
顾承安立刻转身,再次堆满笑意:“是犬子没福气,能陪宋少爷玩,是他的荣幸。”
“夫人,您和少爷受惊了,我这就处理好,绝不给您添麻烦。”
我抱着儿子,缓缓站起身。
“顾承安。”我平静地开口,“当年你只是林家的一个小学徒,是我父亲看你勤勉,把手艺传给你,把女儿嫁给你。”
“没有林家,你算什么东西?”
顾承安的脸瞬间涨红,眼中满是怨毒。
他对我低吼:“林若晚,你给我闭嘴!”
然后他转向宋美珠,姿态谦卑:“夫人,您先请回,这里我来处理。”
宋美珠满意地笑了,带着她那群人离去。
走廊里,再次传来他们无所顾忌的笑声。
厨房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
顾承安整理了一下领带,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走到我面前,眼神冰冷。
“把孩子给我。”他伸出手。
我死死抱着儿子,警惕地后退:“你想干什么?”
他脸上浮现不耐:“送他去医务室。然后,你要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朝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铁钳般抓住我的胳膊。
顾承安趁机从我怀里抢走了顾晏。
顾晏已陷入半昏迷,虚弱地呢喃着:“妈妈......”
“承安,你不能这样!”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儿子交给一个保镖。
另一个保镖则粗暴地拖着我往外走。
顾承安跟在后面,用冰冷的声音下令:“把他们关到三号冷藏库去。”
“顾承安!你疯了!他是你儿子!”我尖叫着挣扎。
他却充耳不闻。
保镖将我和昏迷的儿子,粗暴地推进一间散发着鱼腥味的冰冷储藏室。
厚重的金属门“砰”地关上,落了锁。
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门外,传来顾承安献媚的声音,穿透门板,字字清晰。
“夫人放心,我会让她明白,林家的时代过去了。”
“现在,是您的时代。”
3
冰冷、腥锈的气味钻进鼻腔。黑暗中,我抱紧儿子滚烫的身体。
“晏晏?晏晏,你醒醒!”我拍着他的脸,他只发出微弱的呻yín,额头烫得像烙铁。
我疯了般拍打铁门,手掌震得生疼。
“开门!开门!我儿子发高烧了!他会死的!”
“顾承安!你听见没有!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嘶吼在冷库里回荡,只有死寂。
我喊到力竭,嗓子嘶哑,滑坐在地,紧紧搂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门底下的小窗“咔哒”一声推开。
一束光,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爬过去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
片刻沉默,一个不锈钢碗被粗暴地推了进来。
碗里是馊饭,散发着酸味。
“夫人说了,厨子就该吃这个。”
冷漠的声音传来,小窗“砰”地关上。
眼泪无声滑落。
门锁再次转动。
进来的却是宋美珠的儿子宋哲,身后跟着几个嬉笑的保镖。
他晃着调酒壶,笑得戏谑。
“林阿姨,别紧张嘛。”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我妈妈说,顾晏弟弟体质太弱,得补补。”
壶口一开,辛辣刺鼻。
“我特调的‘活力特饮’,高浓度芥末、朝天椒油,还有新鲜苦瓜汁。”
他笑得天真残忍:“据说,能最大限度激发味蕾潜力。”
“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孩子,才要从小培养。”宋哲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推开我,另外两个粗暴地拖起顾晏。
“不!放开他!你们这群畜生!”
我扑上去,却被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只能看着。
他们捏开顾晏的嘴,宋哲举起调酒壶,就要灌下那黑绿色的液体。
“不要......”顾晏虚弱地呛咳。
“住手!宋哲!你敢!”我目眦欲裂。
宋哲仿佛听到了笑话,动作一顿,扭头看我。
“我敢?”他笑容消失,换上被冒犯的阴狠,“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将调酒壶递给保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骨头咔咔作响。
“林若晚,你以为你还是林家掌门人?你现在,是我家的一条狗。”
“你儿子,也只是一条小狗。主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松开手,站起身,下令:“灌!一滴不剩地灌下去!”
“不——!”
辛辣液体灌进喉咙,顾晏剧烈呛咳,小脸涨得紫红。
我看着他受刑,只能发出哀鸣。
折磨完,他们像扔破布般把顾晏丢回来。
宋哲拍手,接过一个食盒,放在我面前。
“我妈妈说,看在做菜还算尽力的情分上,他特地送来些补品,让你给顾晏弟弟做道汤。”
食盒里是一颗发臭的猪心,和几盒过期的补品。
那包装,是顾承安最喜欢的牌子。
宋哲笑眯眯地宣布:“这道汤,就叫‘母子连心汤’。”
他指着角落的卡式炉和锅:“工具备好了,现在,开始吧。”
“做好了,亲手喂给你儿子喝。”
“怎么?不动手?”宋哲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踢锅。
我没动,死死抱着儿子,一字一顿开口。
“要杀就杀。”
声音很轻。
宋哲一愣,旋即暴怒:“你敢违抗我?”
我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他,缓缓跪下。
宋哲以为我服软了,得意道:“这就对了......”
他话未说完,我抓起那碗汤,用尽全力砸在地上!
“砰——!”
汤碗四分五裂,腐肉黑汁溅得到处都是。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我的儿子再受这种侮辱!”
我抬头嘶吼:“你们是魔鬼!”
宋哲的脸因暴怒而扭曲,一脚踹在我胸口。
我后脑重重磕在墙上,眼前一黑。
他却不解气,上前踩住我的手。
“魔鬼?”他咬牙切齿,“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魔鬼!”
他朝保镖怒吼:“把他拖过来!”
两个保镖立刻粗暴地将顾晏从我怀里扯走。
“放开他!你们要干什么!”我挣扎着,却被死死踩住,动弹不得。
宋哲狞笑着,抽出一把剔骨刀,刀锋闪着寒光。
“我最近对中餐刀工很感兴趣。”
他用刀尖拍着顾晏苍白的小脸,语调轻快。
“尤其是‘片皮鸭’,要在鸭身上片下数百片,片片带皮,不伤分毫。”
“我就拿你儿子,练练手。”
“不......不要......”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撕开了顾晏的上衣——
4
刀锋贴上我儿子的胸膛,映出他惊恐的眼。
“住手。”
我开口,声音嘶哑。
宋哲动作顿住,玩味地看我,踩在我手背上的脚,恶意地碾了碾。
“我......错了。”
我盯着地面,每个字都从齿缝间磨出。
他俯下身。
“什么?大声点。”
我吸入满是灰尘和血腥的空气,呛得肺里剧痛。
“我说,我错了!求你,放过他!”
我停止了挣扎,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宋哲终于笑了。
他直起身,收回刀,用脚尖踢了踢我。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挥手,保镖松开了我。
我立刻爬向顾晏,拢好他破碎的衣服,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他浑身冰冷,在我怀里发抖。
“妈妈......”
“别怕,妈妈在。”
我拍着他的背。
宋哲坐回沙发,翘起腿。
“想让我放过他,看你表现。”
他瞥了眼地上的狼藉。
“汤没了,可惜。不过,我想吃点别的。”
他打了个响指。
保镖推来一个餐车,银罩揭开,是一只油光枣红的烤鸭。
“国宴御厨,林家菜掌门人?”宋哲的语气满是轻蔑,“片皮鸭,是你们林家的招牌吧。”
他把玩着一把片肉刀,随手丢在我面前。
“现在,给我片一盘最完美的烤鸭。”
“片得好,今天就到此为止。片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晏身上。
我看看地上的刀,又看看怀里的儿子。
我松开他,扶着墙,颤抖着站起来。
我走到餐车前,拿起刀。
我稳住手。
刀锋落下,贴着鸭皮轻转,第一片鸭皮应声而落,薄如蝉翼。
我将鸭皮整齐码入温热的盘中,一片,两片......
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利落。
地下室里,只听得到刀锋划过鸭肉的细微声响。
宋哲的表情,从戏谑变得专注。
很快,一盘码放如花的鸭片完成。
我放下刀,端着盘子走到宋哲面前,跪下,将盘子高举过头。
我声音平直,不带情绪。
“请少爷品尝。”
宋哲回过神,露出满意的笑。
保镖卷好一片,恭敬地递到他嘴边。
他闭着眼咀嚼。
“嗯......不错。”他睁开眼,“手艺还没丢光。”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是施舍的快意。
“既然你这么识时务,我......”
他话未说完,门开了。
顾承安和宋美珠走了进来。
顾承安看到我们母子的惨状,眼神闪躲一瞬,随即恢复漠然。
宋美珠一脸得意,走到儿子身边。
“哲儿,开心吗?”
“妈,你看。”宋哲指着我。
宋美珠俯视着我,冷笑。
“林若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低头不语。
顾承安清了清嗓子,走上前。
“好了,说正事。”
他看着我,“若晚,明天国宴,菜单你来负责。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办好,别再给我丢人。”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好。”
宋美珠开口:“看你听话,带你儿子滚吧。别死在这,晦气。”
保镖将顾晏扔到我身边。
我吃力地架起他,一步步往外拖。
经过顾承安身边时,他拍了拍我的肩。
“这才对,你要多为我的前途着想。”
我没理他,拖着儿子离开。
回到卧室,我将顾晏放在床上,为他擦拭伤口,换上衣服。
他昏睡过去,眉头紧锁,在梦中呓语。
天亮时,管家送来纸笔。
我坐在桌前,拟定国宴菜单。
开水白菜,佛跳墙,文思豆腐......
一道道林家经典菜式从我笔下流出。
在“百鸟朝凤”这道汤的配料中,我添上了一味香料。
凤尾草。
林家最高等级的召集令。
一令既出,散落全球的林家弟子,将不惜一切代价,向我集结。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随后把纸交给准备食材的林家弟子。
晨光照进满室尘埃。
我走到床边,俯身,吻上儿子冰冷的额头。
“晏儿,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