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最近应该很高兴。
在老婆的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在外养的情人如胶似漆。
我看着手机里小姑娘发来的挑衅照片。
笑了笑。
他的潇洒日子该到头了。
1
今天是我的生日,萧迟送了我爱马仕专柜里我最喜欢的那个包。
一百五十万,还需要林林总总的配货。
当时我们在逛街,我的目光蜻蜓点水略过,嫌麻烦,也就算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他从后面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邀功似的开口:“怎么样?它放在家里是不是比在专柜更好看?”
萧迟鼻尖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耳畔,我忍不住眯起眼笑他。
“看来这个季度收获颇丰,出手这么阔绰?”
他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来回抚摸:“谁让是我老婆,男人打拼不就是为了给老婆花吗?”
他自从得知我怀孕,只要闲下来就片刻不离地黏在我身边。
如今堂堂总裁半跪在我面前,那双漂亮的眼睛全是爱意。
“你曾经说过不想要小孩,我也想好了,只要你不想生,我可以一辈子把你当成小孩宠爱。”
“可你现在愿意为我生孩子,老婆,谢谢你。”
我不想生小孩是有原因的。
现在我是宋家的掌权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追捧。
可曾经不是这样的。
夺权风波掀起的那年,父亲任凭他的情人害死了我母亲。
他像是养了一罐子蛊虫,只看着这些虫子争斗。
他根本不在意我是死是活,他只知道谁是最后胜利者,谁就是宋家继承人。
我亲哥和养在外面的私生子联手,伪造偷税漏税的证据,想要把我送进牢狱。
是萧迟救了我。
那时的萧迟只是刚毕业的实习律师。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份证据是假的。
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除了萧迟。
他带着少年独有的热忱,硬抗董事会和法务组的压力,一步步将我从牢狱边缘捞出来。
老爷子病后,宋家暗潮汹涌。
我夜不能寐,经常会在夜晚尖叫着醒过来。
那些力排众议的决策,是萧迟支撑着我走下去的。
我明明多疑、自私,甚至凉薄,却被他毫无保留的爱一点点撬开罅隙。
最爱我那年,我凌晨三点告诉他要去维多利亚港密谈,他背着个书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暮色里。
我不止一次和萧迟说。
“如果生活在像我那样的家庭里,尔虞我诈,担惊受怕,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小孩。”
但每一次,他都稳稳地将我接住:“听禾,那我们就不要小孩。”
“我陪着你过一辈子。”
情话犹在耳畔,少年的脸庞和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合。
他扶着我坐在凳子上,跪在地上亲吻我的肚子。
虔诚而温柔。
可是——
我抬眼,轻扯了下嘴角。
目光停在桌上手机。
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sa的消息。
“宋小姐,您老公预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包,是您最喜欢的那款。”
“这件事您知道吗?”
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萧迟规律而平缓的呼吸声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侧过头,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
我曾经无比确信他是爱我的。
现在,或许依旧爱着,只是,那份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品。
我感受着肚子里孩子的胎动,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疼痛顺着血液流淌到心脏,让我反复辗转,无法入眠。
想起曾经豪门聚会,明明某位董事长包yǎng嫩模的事圈内皆知,他的太太却笑着打圆场,说不过是商业应酬罢了。
那时候,萧迟冷笑出声,毫不留情:“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当真可怜。”
“老婆,我们永远不要走到这一步。”
我悄无声息地下床,着手调查。
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我必须亲眼看见,证据确凿,才能做出接下来的决定。
萧迟的交际圈实在干净简单毫无疑点。
而且他毫不避讳地将手机和电脑给我看。
我仔仔细细遴选,终于在最近分享里找到了一个被他删掉了的聊天框。
那是萧迟最近新招的女秘书,也是他从前资助的学生。
江澄。
盯着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我的眼眸暗沉下去。
2
那天后,我开始关注萧迟在公司的一举一动。
经常会让管家准备点心给他送去。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老婆,谢谢你。你安心在家养胎,公司的事我都能处理,你放心。”
自从得知我怀孕,萧迟就接手了我在公司的工作。
今天,从前的大顾客王总前来拜访,我怕萧迟应付不好,提前到公司准备。
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我敲门,里面传来萧迟不耐的声音:“不是说别打扰我吗?出去!”
“是我啦。”
我用指纹打开了密码锁,笑盈盈地走进去。
屋里窗帘垂了下来,光线有些暗。
萧迟愣了愣,惊讶地开口:“老婆,你怎么来了?”
他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却又很快踉跄着摔回椅子上。
我关心地问:“怎么回事?熬夜加班了?”
“坐太久,脚麻,没事的。”
萧迟揉了揉眉心,似乎在平复着什么情绪,“新来的秘书报表做错了,改了几次还不对,我有点恼火。老婆,谢谢你,怀了孕还要——”
话还没说完,他眉头微蹙,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
我抬眼,将他上下打量。
萧迟亮起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A城冬日里的太阳难得,他的办公室竟然不开窗帘。
他瞥了眼手机,压抑着嗓音说:“没事,刚刚突然有些心慌,可能是最近熬夜太累了。”
“老婆,你是过来见王总的吧?他给我发消息说快到公司楼下了。”
萧迟拙劣地转移话题,我假装没发现,嗔笑道:“行,那我先下去接他,你忙完手上的事就下来吧。王总要抽烟,宝宝可不能闻烟味。”
他露出些许歉意,声音沙哑:“好,辛苦老婆,我跟秘书交代完就下来。”
我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萧迟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上下起伏。
刚走到电梯间,就收到王总的电话:“宋小姐,要不是你公司前台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怀孕了,你身子重,我自己上来就行,不用亲自来接我。”
我又转了回去,却正好撞见一个人从萧迟的办公室低着头匆匆出来。
是江澄。
江澄穿着平底鞋,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她走近后,我才发现她身上的衬衫有几道明显的褶皱,白皙的膝盖微微泛红。
路过我的时候,她弯腰向我鞠躬:“宋小姐你好,我是新来的秘书。”
低头的刹那,我瞥见她脖子上有几处明显的红色印记。
眼神对视的瞬间,江澄朝我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我顿了顿,眼睛停在她稚嫩而青涩的脸上。
轻笑着开口:“江秘书,在公司毕竟代表公司形象,要注意仪容仪表。”
“你的口红糊了。”
江澄瞳孔微微放大,下巴僵了僵。
眼底的得意瞬间被愤恨淹没。
我却无心再关注她的情绪。
如果说刚开始我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江澄的示威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我的心脏却仿佛被尖刀剜成了千块万块,每一块都在被啃咬,被销蚀,被刺穿。
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他,说会永远忠于我的人是他。
可背叛的人,也是他。
我垂下眼,手轻轻抚过肚子。
这时,萧迟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老婆,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坐。”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萧迟关心的话像是怪物的触手,将我死死缠住,勒入骨头。
宝宝也像是能感知到我的情绪。
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腰,不知所措。
恶心,好恶心。
我用尽全力甩开他,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肚子的阵痛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萧迟,你不应该当总裁,你应该去演戏。怎么样,在新欢旧爱里左右逢源,很爽吧?”
萧迟目光猛地一颤,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愕。
直到瞥到江澄唇角模糊的口红,才反应过来。
他抿着唇,哀求道:“老婆,就让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现在我们的孩子最重要,别的事情我之后再和你解释,行吗?”
3
萧迟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听不真切。
不过还好,孩子没有大事。
医生数落道:“反复说了好多次了,孕妇情绪不能起伏太大,真不知道你这个当丈夫的是怎么照顾的!”
“还好没什么大事,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来医院。”
萧迟连连答应,弯着腰朝医生鞠躬:“好的好的,谢谢医生,我会额外注意的,之后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来这个私立医院的孕妇都是非富即贵,却很少有陪诊的男人愿意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更别说像萧迟这样,对着医生点头哈腰地道谢。
他扶着我,慢慢朝外走。
耳边却传来对萧迟的阵阵夸赞声。
“年轻有为,又疼老婆,这种好男人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我老公要是能来陪我产检,我都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像这样了。”
我冷眼看着。
从医院出来后,萧迟满是愧疚地握着我的手。
“老婆,都是我不好。”
“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不是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萧迟,而是我现在不能动怒,会伤到我的孩子。
我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或许这个孩子对于我的意义会比相伴多年的男人更重要。
我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江澄竟如此沉不住气。
半月后,我们五周年的纪念日,萧迟在顶楼的餐厅定了烛光晚餐。
他帮我拉开座椅,切好牛排。
我面无表情地落座,心里却在想着最近崛起的几家竞品公司。
如果此时此刻我们内部传出任何不利舆论,都可能会被对方反打。
萧迟身穿笔挺西装,眉眼英俊一如往昔,他跪在了我面前。
“老婆,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和孩子,你们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生气伤身,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只是太担心你的身体,可我也有我的生理需求,我真的只是为了解决它。”
我抬起眼,对上男人小心又期冀的眼睛。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拿着戒指跪在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时。
也是这么小心翼翼。
我抿了一口红酒。
“萧迟,不要再让我看见下一次。”
萧迟瞬间满眼欣喜,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萧总,江澄在公司加班,突然晕倒了。”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看萧迟。
他皱眉,语气很冷:“晕倒了就送去医院!跟我说有什么用!以后她的事不要再——”
“可是,江秘书之前一直在公司加班,您也知道她之前身体就不好,这次医生说恶化得很严重,直接进了ICU,我们好多部门同事都来了。”
电话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另一位女同事的声音:“你有没有眼色?咱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不起、对不起江总,对不起宋小姐……”
可萧迟却陡然起身,将玫瑰花撞翻在地也毫无知觉,声音带着急促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江澄进ICU了?”
他刚刚脸上那种刻意的冷漠在顷刻间崩塌碎裂。
露出的全是关怀和急切。
“我马上过来,和医生说给她用最好的药,不要担心钱,人命要紧。”
他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老婆,你身子重,就别跟我去了。我把司机留给你,你吃完了就自己先回去。”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挽留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萧迟顿了顿。
回头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故作轻松说:“听禾,等以后,等以后我加倍地补偿你。”
“江澄没几个月可活了,我们资助了她这么多年,该去看看的。你也是当妈妈的人了,别任性。”
话说完,他没有再看我一眼,眉头紧皱,转身就要往外走。
好像慢一秒,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萧迟。”
在他要走出包间时,我开口喊他,声音平静,“你知道你现在走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