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天帝封印在无尽深渊的第三百年。
他特赦我可以通过水镜，护佑妹妹诞下羽族与天界的第一个孩子。
突然产房里冲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袭蓝衣的女仙子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仙童。
“弄玉仙子，我已经答应您永不回天界，可你为何还不愿放过我们母子。”
“您夜夜晚归是事实，怎么能怪华儿胡诌呢！”
夜冥战神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又变。
“阿狸是本君在人间历劫时的恩人，从不说谎。”
“弄玉，你这胎本就怀得蹊跷，如今还未生下这个孩子就恨不得杀掉阿狸母子。待你生下来，这天界还不要被你捅个篓子。”
水镜里的画面被妹妹的惨烈的凤鸣打断。
我挣脱寒冰锁链，撕开深渊结界，既然我的退让换来的是不屑一顾，那就尝尝我的报复吧。
1
我重回羽族时，长老们正在为只剩下一丝魂力的妹妹输送灵力。
可源源不断的灵力却如同石沉大海。
往日会娇俏着扑入我怀里的少女，如今脸色苍白到透明。
妹妹被夜冥用缚仙索缚住，吊在光轮之下受天火焚身之刑，只存一息苟存，羽族长老们前去求情。
夜冥听到妹妹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不屑嗤笑出声。
“弄玉是凤凰，本君还未曾听说过凤凰会被天火烧死的。”
说着召出照世镜。
“你们的女君在这天火里，怕是能涅槃再升一个境界呢。”
照世镜里，妹妹被天火逼出了凤凰原形，被火灼烧的羽翼死死环着身前的肚子。
长老们怒极，愤愤打破面前的照世镜。
“我们与天界联姻，是为了两族交好，战神如此糟践我族女君，羽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冥夜猛地将面前人震开。
“够了，你们羽族除了弄玉，不过都是些杂毛鸟禽，能高攀上天界，已经是你们的福气。”
“如今你们女君肚子里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等经历过天火的洗礼，这孩子还保得住，才能算是我夜冥的孩子。”
“现在若是再为了这些小事纠缠不休，莫要怪本君不顾及情面。”
而花狸柔弱无骨地倚在冥夜的身后，嘴角在阴影处勾起。
“是你们羽族女君与外男不清不白在先。”
“就算那孩子真是战神的孩子。”
“凤凰血统再珍贵难道比得过战神守护三界的功绩吗？”
冥夜听到花狸的话，更是直接派人将长老们赶出千戈宫。
“你们要敢再踏足千戈宫一步，本君必定斩断你们的翅膀。做一辈子的走地鸡。”
长老们自知劝说不动夜冥，连忙匆匆赶去光轮台，祭出羽族法器才将妹妹救了下来。
看着长老们被烧得光秃秃的羽翼，我轻柔地将妹妹揽入怀中，继续为她渡入灵力。
少女蜷缩在我的怀里，墨发蜿蜒，血衣覆身，洁白的脸上被火灼伤，留下骇人的伤疤。
大长老也是一身狼狈，花白的胡子也被烧得缺了一块。
“女君往族中送回的书信，从来不提在天界的苦楚。”
“如今才知道她在天界过得如履薄冰步步维艰。”
“主君，求您为女君报仇啊！”
我是羽族上一任女君崇凰在鬼哭河畔捡回来的龙，从小便和弄玉一同长大，情同兄妹。
弄玉从小便是自由的小仙子，学会化形之后，整日戴着自己的琉璃铃叮叮当当地在三界之间四处晃荡。
而我是她暗处的影子，在她破壳那一刻起便时刻守在她的左右。
崇凰告诫我。
“你父皇是我的旧友，我会保护好你。拿好这枚凤凰翎，从今往后，你就是羽族男君。”
“记住你要守住你的身份，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真身，你永远是绯羽的一母同胞的兄长。”
可我知道，我是天界镇压水族时的漏网之龙，是父皇倾尽全族之力将我送出了鬼哭河，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可我并未消弭仇恨，隐藏身份，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复仇大业。
2
自那日起，我从不跟崇凰以外的人多说一句话，人人都说我是不苟言笑的木头。
只有弄玉会在我冷脸的时候，跟个小太阳一样围在我身边嬉笑玩闹，用她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脸。
“哥哥，今日竟然有人说我们亲兄妹长得不像。不过我已经打过他们啦！叫他们胡说！”
“哥哥，凤凰花开啦，我们的生辰也近了，今年你陪我一起去人间游历好不好。”
“哥哥，这是我在人间带回来的饴糖，你尝尝，是不是比山雀婆婆做的好吃。”
“哥哥，等下一次母亲不在族里，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吧。”
我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原来圆润的脸如今瘦削得能摸到骨头，那会雀跃着叫我哥哥的双唇，再也不会带着笑唤我哥哥了。
源源不断的灵力，却换不来怀中人的声息。
“男君，女君元神散了。”
“除了给女君重换上神的灵丹，没有什么宝器能让女君再苏醒了。”
大长老撤下法阵，摇头无奈说道。
“夜冥那个混账就是欺我羽族无人！若是您还在，他怎么敢如此欺我羽族女君！”
夜冥和弄玉的纠葛，还要牵扯到上一世。
凤凰要历天劫才能涅槃。
那年弄玉在人间历情劫，遇上了同样在凡间历劫的夜冥和六尾狐花狸。
本是弄玉和夜冥的一世情缘，却被花狸掺和。
情劫中途，得知夜冥真实身份的花狸，魅惑夜冥想要将弄玉绞杀在人间。
失去记忆和法力的弄玉惊惶失措地躲着二人的追杀，而我在他们踏入林子的那一刻挡在了她身前。
等弄玉在我灵力的引领下逃出那片树林时，我已经布下杀阵等花狸他们入网。
那一夜，血色染红了我的眼睛，长剑抵着夜冥的脖颈时，其他狐狸精前来相助，都被我一击绞杀。
狐狸痛苦的嚎叫响彻天际。
天界派天将来探查的时候，被树林里的惨状惊住。
而我正从夜冥的胸膛里抽出长剑，用花狸的皮毛擦着那有些发黑的血。
天界探查了全情，知晓是狐族先坏了人间历劫的规矩，但天帝还是先罚我受了二十一道天雷后，后将我封印在无尽深渊五百年。
那无尽深渊里关着的尽是些上古的妖兽，我此去九死一生。
而狐族不过推了几只替罪的狐狸锁进了天界的水牢受罚。
历劫归来的妹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总是隔着结界，将手附在那层水障上，睁着圆圆的眼睛努力往里面张望。
“哥哥，母亲已经不生你的气啦。”
“五百年很快的，阿玉会一直等你的。”
即使我从来不到结界边上去看她，她却总是偷偷溜过来看我，碎碎念着每日鸡毛蒜皮的事情。
在她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崇凰为了保住羽族的地位，还是选择和天界联姻。
“你愿意嫁给他吗？若是不愿意，我就是把这条命再拼出去，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弄玉听到我的回应，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
“哥哥，我愿意，他说了人间的事情，是因为他受了狐狸的蛊惑。其实他心里的人一直是我。”
“而且只要我嫁给他，他会去向天帝求情，减轻你的刑期。”
可是，我依旧在无尽深渊，错过了她的大婚。
她最后一次来找我，圆圆的眼睛一片通红，护着身前的肚子，靠在结界边哽咽。
“哥哥，母亲镇压蛮荒妖兽的时候，被风沙卷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马上就要生产了，可我身边没有你和母亲，我好害怕。”
我隔着结界，虚虚地摸上她的头发。
“我会通过水镜为你护法。”
“阿玉，你放心，一切还有兄长在呢。”
可没想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她差点一尸两命。
同为龙族一脉的应龙知我复仇心切，与我歃血为盟。
“箫韶，我有我的宿敌要找，你有你的仇要报。今日我们二人结盟，定能报仇雪恨。”
“好！”
最后我们二龙合力撕开结界，放出万千妖兽。
既然我的退让换来的是这个结局，那就尝尝我的报复吧。
3
稳住妹妹的心脉后，我换回那身妹妹为我亲手缝制的白衣红袍。
不过半晌，羽族的大殿就有不速之客闯进。
夜冥一身白衣轻甲，身侧还跟着花狸。
“这不是我们扛不住天火焚身，已经陨落的弄玉仙子吗？”
夜冥随着花狸的话，眼神落到我的脸上。
为了掩人耳目，崇凰给我重新幻化的脸与弄玉有九分相似。
可当看见我平平的肚子后，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冷。
“弄玉，谁允许你回羽族诞下我们的孩儿。”
“这里灵气浑浊，哪里配得上我的后裔。”
花狸从夜冥的身后走出，脸上满是无辜。
“阿夜不过是想要让仙子收敛些脾气罢了。仙子竟然大闹光轮台，打碎锁链不说，竟将看守的天兵天将全部打伤。”
“如今甚至还带着阿夜的孩子逃回羽族。”
“该不会觉得这样就会让阿夜心软，将你和孩子重新迎回千戈宫吧。”
花狸的手向我的腰间袭来。
“还是仙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禁不起天火淬炼的野种，逃回羽族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
我周身的灵力震开她试探的手，她往后一个踉跄，被夜冥护在怀里。
“弄玉！放肆！”
夜冥呵斥道。
“不要以为你身在羽族就可以放肆。背地里伤过阿狸和华儿就罢了，现在都敢当着我的面动手了是吗？”
“还是你想羽族重蹈水族覆辙吗？”
那年水族被污蔑冒犯天帝，就是派的夜冥为首的一众神将镇压水族。
花狸埋在夜冥的胸口，声音娇软，却字字恶毒。
“我知道仙子还在恨我打扰你们的生活。仙子你别怪阿夜，他只是心疼我们母子在凡间不易。”
将胡子全都刮掉的大长老姗姗来迟，护在我的身前，对着堂下两人冷声道。
“战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我们羽族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早些带着自己的爱宠回天界吧。”
夜冥怒视着我，想要上前拽住我的手腕质问，却被我反手钳制。
“嘶—弄玉，这就是你们羽族的待客之道？”
“既然你决定和我对着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便召出了捆仙锁，像那日缚住妹妹一般死死锁住我。
“将夫人带回去，这般行事无状怎么担得起羽族女君的位置，等我们天界教好了规矩，自会将她送回来。”
我听到这句话，停住了正准备挣开的手，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哦？是嘛？”
掐了个法诀变了声调的我，给想要拼命救下我的大长老示意退下。
正想着怎么去天界找个神君剖丹，他倒是自己送过来了。
我将准备好的假凤凰蛋祭出。
“天界的种，自然是要带回天界孕育。”
准备离开时，大长老还是担心地追了出来。
“君上！”
我将在无尽深渊中打造的沧溟珠留给了他。
“守好羽族和她。”
“属下遵命。”
回天界的车辇上并无我的位置。
夜冥坐在一侧，花狸紧紧依在他的身边。另一侧的软垫上放着我精心制作的“凤凰蛋”。
“这次来羽族接仙子，准备得匆忙。只能委屈仙子坐在车辇外了。”
我没有拒绝，跟两个贱人坐在同一个车厢，我怕摁不住剑。
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幔，里面二人的亲昵姿态，我看得一清二楚。
阿玉在天界过得竟就是这样的日子，看来她口中的那些岁月静好都是用来安慰我的。
“嘶—阿夜，仙子还在外面呢，你怎么能这样胡来呢。”
夜冥满不在乎地将花狸搂了个满怀。
“她那样无趣的死木头，难不成还敢再闹？她闹一回，本君便杀她禽鸟一类。”
二人的打情骂俏，全然不知天地廉耻为何物。
一阵缠绵过后，夜冥单手撩开帷幄，看了我一眼。
身后的花狸面带潮红，眼带挑衅。
4
我摩挲着腰间的凤凰玉佩，斜睨了他们一眼。
“我还以为狐狸精是靠什么好本事勾住男人呢，原来就这点功夫啊。”
“不过战神也就这点时间，天界还没到就结束了是嘛。”
“这样的男人，真是我羽族孕育后裔只需灵力灌溉，要是像狐族一般繁衍，想必没个灵丹妙药相助，子嗣相当困难吧。”
面前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话到嘴边又咽下。
灵驹在云间穿梭，离天门越来越近。
长虹剑在我的灵台嗡嗡作响，我的眼神又凉了几分，盯着他们的脸压迫十足。
守着天门的天兵拦下了车辇。
“神君，无尽深渊的结界破了，许多妖兽都跑了出来。天帝正在找您去灵乾宫商讨这件事呢！”
我看着满口应下的夜冥，敛下了眼底的讽意。
“本君去找君父，弄玉就交给你了，让她好好长些记性。”
花狸得了夜冥的默许，将我丢进天界的用来关押发疯妖兽的水牢。
根本没有看到那群妖兽中的几只狐狸看到我后，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惊恐。
锁链将我的手脚捆住。
“仙子是万鸟之主，想必跟这些小妖怪一定很处得来吧。”
说罢看向半人半兽的水牢看守。
“这个女人惹恼了神君，她就给你们玩玩吧。别玩死了就行。”
花狸前脚离开，那群半人半兽就围了上来，扭曲怪异的脸上挂着yín笑。
“这不是羽族的小女君吗？不是怀着身子吗，怎么就被神君玩腻了啊。”
“说话啊，装什么清高。”
“上次要不是你的凤凰炽翎护住了你，你早就被哥几个玩死了。”
面前人口中的污言秽语越发不堪入耳。我的心也跟着一颤又一颤，连保命的凤凰炽翎都被用掉了。阿玉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我攥紧手中的铁链，听着他们继续说着过往侮辱阿玉的种种。
“听说凤凰炽羽有三次保命的机会，现下你可都用完了。小贱人，今日可没有什么还能护住你了。”
说罢，将手向我的脸袭来，却被我侧脸躲过。
“还敢躲，看老子今天不打服你。”
他怔愣一瞬，随即将手中的狼牙槌向我肚子击去。
我将铁链从墙上一把拽下，狠狠扫向面前的半人兽，他连连后撤几步，铁链横扫带起劲风，直接抽向他的腿。
“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水牢里格外清脆。
门外的半兽人听到动静，嗤笑一声。
“牛嘴，别把她打死了，我们还没有玩上呢。”
直到他们看到牛嘴的头在我的手上，身子在地上淌着血，粗言秽语才戛然而止。
其他铁牢中的妖兽开始暴动，其中瞎了一只眼的狐狸发出龇牙的声音，含混地喊着我的名字。
“是箫韶！他不是还被封印在无尽深渊吗？！”
看守的天兵猛地怔住。
齐刷刷看向我的脸，眼角处没有那颗鲜红的血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