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夜,义父镇国大将军萧凛,让我为他贺新婚之喜。
我一饮而尽,目光却死死锁在他身侧的女人——我的新义母,柔兰。
她是被征服部落献上的“贺礼”,一朵淬了毒的雪莲,像极了被囚于此的我。
深夜,她赤足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我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来,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蛊惑我:
“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扣住了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没有试探,只有两个被压抑到极致的灵魂,在绝望中相互啃噬。
我知道,这罪孽的烈火一旦燃起,便足以将我们二人,乃至整座将军府,都焚烧殆尽。
1
义父萧凛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他命令我:“柔兰性子太野,教教她规矩。”
于是,棋盘成了我们新的战场。
楚河汉界,壁垒分明。
一如我和她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夫人,您这步棋,走错了。”我执起一枚黑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眸看我,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哦?将军府的规矩,连落子都不能随心吗?”
“棋局如战场,错误的牺牲毫无意义,只会满盘皆输。”我沉声警告,试图将话题留在棋盘上。
“可若是不争,岂非从一开始就输了?”
她捏起一枚白子,毫不犹豫地落入我布下的陷阱之中。
“我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那股与她柔美外表截然相反的狠厉,让我浑身一僵。
她说的不是棋,是她自己。
我正欲开口,她却变本加厉,身子前倾,指尖沿着棋盘上那道“楚河汉界”缓缓划过。
最终,停在了我的手背上。
温热的,带着一丝颤抖的触感。
“棋局输了可以重来,可我们呢?”
我猛地想抽回手,她却反手将我的手死死握住。
“萧策,”她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这镀金的牢笼,你还没待够吗?”
“夫人,慎言!”
我厉声呵斥,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笑了,那笑声里满是讥诮:
“你看,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敢听。”
她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
“萧凛把你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给了你新生,也给了你一条狗链。你闻惯了锁链的味道,就忘了草原的风是什么滋味了吗?”
草原的风……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那些被我刻意埋葬的、血与火的记忆,瞬间将我吞噬。
“闭嘴!”
我猛地掀翻了整个棋盘!
黑白棋子噼里啪啦的脆响中,我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书房的暗影里,狠狠地抵在墙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低声嘶吼。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我的目光,那双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疯狂。
她踮起脚尖。
用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堵住了我所有的话。
那是一个孤注一掷的吻,疯狂而绝望。
良久,她才离开我的唇,在我耳边用气声呢喃:“带我走。用你亲手修建的密道,带我逃离这里。”
一瞬间,我遍体生寒。
她知道我最大的秘密。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我曾天真地幻想过无数种可能。
义父厌倦她,抛弃她,然后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带她离开。
然而,我错了。
从她吻上我的那一刻起,这场豪赌的骰子,就已经掷下。
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
是为了自由。
是为了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背叛。
2
末日的预兆,是从一杯凉透了的茶开始的。
那天清晨,义父萧凛反常地没有上早朝。
他独自坐在书房,与自己对弈。
我进去时,他正捏着一枚黑子,悬在空中。
“策儿,陪我下完这盘棋。”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头一沉,在他对面坐下。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当年我从死人堆里把你刨出来,原以为是给了你新生......”义父忽然开口,“现在想来,或许只是把你从一个火坑,推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他的话让我心惊肉跳。
我还想再问,他却摆了摆手,落下一子:
“将军!”
棋盘上,我的白子溃不成军。
也就在那一刻,书房的门被轰然撞开。
禁军统领李威手持圣旨,面色冷峻:“镇国大将军萧凛,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罪证确凿!打入天牢!”
“通敌叛国?”我脑中轰然一炸。
这个为大靖流干了血的男人,怎么可能叛国!
“义父!”我猛地抬头,他却只是平静地叩首,“罪臣,领旨谢恩。”
在与我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微顿。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了三个字。
“活下去。”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再抬头时,他已被甲士簇拥着,消失在了门口。
我被软禁在房中,听着府内哭喊震天。
起初是愤怒与不甘,但很快,刺客的本能让我冷静下来。
义父的命令在我脑中反复回响。
我是他最锋利的刀,也是他最隐秘的影子。
我知道这座府邸的每一条密道,每一处机关。
禁军的封锁困不住我,我能活。
可就在这时,柔兰那张脸,毫无征兆地闯入我的脑海。
我的心,骤然一痛,疼得无法呼吸。
我是义子,尚有一线生机。
可她呢?
一个被征服部落献上的“贺礼”,一个“叛臣”的妻子......
抄家之后,她会被没入教坊司,成为最低贱的官妓,任人凌辱。
那双琥珀色眸子,将会变得空洞麻木;
那具曾与我紧紧相拥的身体,将会......
不!
我为她编织的那些关于未来的美梦,瞬间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活下去”的命令,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讽刺。
如果我的新生,要用她的毁灭来换取,那我宁可不要!
就在我被这矛盾的痛苦撕扯得几近疯狂时,房间的窗户,被极轻地敲了三下。
一长,两短。
是我们的暗号!
我几乎是扑到了窗边。
只见窗外,柔兰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对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打开窗下的暗格。
暗格里,是一个小小的纸卷。
展开,上面是她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萧凛藏匿的财富,我知道在哪。亥时三刻,老地方见。”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却让我瞬间看到了在绝境中撕开的一道裂缝。
财富!足以让我们逃离一切的财富!
我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成灰烬,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在瞬间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所取代。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去他的活下去。
去他的理智。
即便是饮鸩止渴,我也认了。
柔兰,我来了。
这一次,我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赌上我的命!
3
亥时三刻,夜色如墨。
我推开虚掩的柴门,柔兰一身劲装,早已等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财富在哪?”我压低声音,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不答,反而转身背对我,拉下了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的后颈和一截精致的脊骨。
“真正的藏宝图,在这里。”
我瞳孔骤缩。
义父最喜欢的一件云锦霓裳,他从不许她穿出去,我只当是变态的占有欲,却没想过,那繁复的刺绣之下,竟藏着通往宝库的舆图!
“他把我当成最隐秘的战利品,所以,就把他最大的秘密,也藏在了我身上。”她拉好衣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这个女人......我心中震撼,那份爱意瞬间被更复杂的敬佩所占据。
“时间不多了。”
柔兰撬开石板,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禁军最快明日清晨就会开始正式抄家,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将东西转移出去。”
当那间巨大的密室被火把照亮时,我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没有金银如山,而是上百个黑漆木箱。
我撬开一个,里面竟是厚厚一沓各地督抚的效忠密信和贪腐账本!
这哪里是财富,这分明是一座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军火库!
我心如擂鼓,我以为的私奔,竟是卷入了一场滔天谋逆!
“你看,你的义父,他想做皇帝。”
柔兰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唤回。
“可我不在乎。”
她忽然踮起脚尖,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我只在乎,我们能不能用这些东西,去换一个属于我们的草原和星空。”
是啊,管他什么谋逆,什么野心!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她而已!
“柔兰......”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拥入怀中,给她承诺。
可她却在我怀中轻轻一挣,挣脱了出去。
“不行,萧策,我们没时间了。”
“这些是筹码,能拿捏人命的,必须先送走。那些金条太惹眼,要......要熔掉,伪装成铁锭,走水路......”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怕得要死。
一个被囚禁的公主,一个连将军府大门都轻易出不去的女人,此刻却逼着自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一样思考。
“萧策,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她猛地回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红透了。
“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学着话本里那些人的样子胡乱安排......我怕,我怕我走错一步,我们两个就都......”
她后面的话,被我用一个滚烫的拥抱,尽数堵了回去。
“你做得很好。”我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不需要学着做谋士,你只需要做我的柔兰。”
“从现在起,一切有我。”
我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心中那最后一丝对未来的恐惧,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烧全世界的狂热。
柔兰,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4
幽暗的地道成了我们临时的家,刀尖上的危险是我们别样的蜜糖。
每一次行动都惊心动魄,但间隙里也充满了极致的甜蜜。
她会疲惫地靠在我肩上沉沉睡去,卸下所有防备,呼吸均匀地拂过我的脖颈。
我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心中那片名为“自由”的草原,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形状。
我甚至贪婪地想,就这样在地道里躲一辈子,也很好。
承诺的余温还未散去,一个巴掌大的狼头骨雕,从最后一批财物箱子的缝隙中滚落出来。
那狼头雕得栩栩如生,充满了草原的悍野之气。
这不是义父的藏品,我从未见过。
我将骨雕捡起,递到她面前:“收拾东西时发现了这个,是你的吗?”
她看到骨雕的瞬间,那张绝美的脸庞,倏地血色尽失。
那慌乱只持续了不足一息,她立刻垂下眼帘,琥珀色的眸子里已蓄满了泪水。
“是我阿父留给我的遗物。这是我们柔然王族的信物。”
“当年部落被破,我被送来和亲时,仓促间遗失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决堤而下。
那双我最爱的眸子被水光浸透,每一个音节都像刀子,精准地剜着我的心。
“没想到竟被萧凛捡了去,藏在这里。”
“他一定是想用这个时时刻刻地提醒我,我的故乡没了,亲人也没了,我只能像条狗一样,依靠他活着!”
原来如此!
我心中涌起巨大的疼惜与愤怒。
疼惜她的身世,愤怒义父的残忍。
这枚小小的骨雕,成了她所有痛苦的见证。
我走上前,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感受着她的颤抖。
“别怕,都过去了。”
“等到了南方,我为你买下一片最大的牧场,再也不让你受这种苦。”
她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头靠在我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甜腻的憧憬:
“好啊,到时候,你负责牧马,我负责为你煮茶。”
“一言为定。”
我吻着她的发顶,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个小小的骨雕,是我必须为她赢得未来的铁证。
随着最后一箱财物被顺利运出,我们的计划已接近尾声。
此刻,我们身在城外护城河边一处废弃的渡口。
这里芦苇丛生,人迹罕至,是我们选定的最后一个临时落脚点。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我们便能带着剩下的东西,远走高飞。
我靠在一棵枯树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一名黑衣人低声交谈的柔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们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下一座大宅子,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
我会忘记我是萧策,那个罪臣之后,那个将军府的鹰犬。
她也会忘记她是柔兰公主,那个背负着国仇家恨的战利品。
我们会是自由的两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他们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送入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