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上千年,死了近百年。
醒来却被卖进豪门,成了给人消灾挡煞的“姑奶奶”。
看着带人踹门闯进来的“黄毛”小子。
我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审美已经倒退到这种地步了?
沈嘉树冲我上下打量,语气轻挑充满恶意。
“你就是我爸花了三十万,从乡下买来的‘姑奶奶’?”
“小骗子,识相的赶紧滚出我家。”
我看了眼他一脸黑云罩顶的霉气,皱了皱眉。
“离我远一点,你有点晦气。”
1
沈嘉树一愣,没反应过来。
围在他身边的红毛紫毛绿毛,立即笑着起哄。
“沈少,你家这位‘姑奶奶’看起来脾气不小啊,居然敢说你晦气?”
“敢嫌弃沈哥的人,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真是乡下来的小丫头?胆子够肥啊!”
沈嘉树顿时黑下脸,一头黄毛炸起。
“沈皌,你别给脸不要脸!”
好吵。
死太久,刚醒来还不太习惯。
面前的这排“红黄紫绿”又实在太辣眼,组成游击队,下一秒就能成为敌人的靶子。
我皱了皱眉,看向沈嘉树。
“你最近很倒霉。
“三天前破了一笔大财,昨天有血光之灾,接下来还会倒大霉。
“所以,你离我远一点。”
沈嘉树愣了下,满眼嘲讽。
“嘁,说你是骗子,你还真装上神棍了。”
他身旁的红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沈哥,你前两天赌马输了五百万,昨天赛车又差点出车祸,该不会……真给她说中了吧?”
沈嘉树瞪了他一眼,转头眯眼看着我:“你调查我?”
“这还用调查,你脸上都写着了。”
“写着什么?”
“晦气。”
沈嘉树气得一噎,黄毛炸起,伸手指着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我家是为了什么,我可不像我爸那个老古董那么好骗——啊!”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沈嘉树摸着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后脑勺,转头,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爸。”
我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
面容儒雅,气度不凡。
沈振邦,沈氏集团总裁,沈家现在的当家人。
就是他花了三十万把“我”从乡下领养来,为了给重病在床昏迷不醒的沈家老爷子消煞挡灾。
换句话说,我是沈家花钱请来的“替死鬼”。
用来给沈老爷子续命换命。
沈家有这样的家主,到现在还没玩完,也是奇迹。
竟然连这个都信。
玄门讲究因果,灾煞又哪是那么好挡消的。
沈振邦训完儿子,转头看向我。
“王天师说,我爸那边还需要你守在床前,诵满七七四十九天的祈福经。”
沈嘉树嗤笑了一声,狠狠瞪了我一眼,朝我做口型。
“骗子,赶、紧、滚!”
我视而不见,起身。
“带路吧。”
我跟在沈振邦身后,进了沈老爷子的病房。
才踏入房间,我顿时愣住了。
满屋子的医疗仪器,紧紧围着躺在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我心头莫名涌上来一阵熟悉感。
沈家老爷子,与我可能是旧识。
2
我转头问沈振邦:“沈老爷子叫什么名字?”
他微愣,刚想回答就被人打断。
“小姑娘不必要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就好。”
我皱了皱眉。
这傲慢的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应该就是沈振邦口中的那位张天师。
也是他给我算命,说我八字和沈老爷子相合,最适合给他消灾挡煞。
什么时候这种人也配称“天师”了?
看来,不止审美退步了。
沈振邦看见他,面上立即带出几分客气。
跟在张天师身后进来的女人,殷勤地招待他坐下。
“张天师,我们沈总已经按您说的将人找来了,您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沈老爷子早点醒来?”
张天师捋了把稀疏的胡须,煞有介事地说道:
“沈老爷子是灾煞缠身,要想再快一点苏醒,那得需要替命的人每天除了诵经外,还要再放一碗血。”
“屁!”
沈振邦一眼瞪过去,门口的沈嘉树顿时收了声,白眼翻到了天外。
所以他不是只针对我,而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神棍。
沈振邦皱眉看了看我,有些不忍和为难。
秘书苏曼抢先答应:“张天师既然都这么说了,沈总咱们不如试试看,都是为了沈老爷子好。”
我气笑了。
替死还不够,还要放我的血?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我伸手搭在沈老爷子的脉门上轻轻探了探,心下顿时了然。
张天师瞥见我的动作,摇摇头。
“小姑娘就算不想放血,也不必在这装模作样,难道你还会医术懂玄门不成?”
“玄门六术,医排第二。”
我转身看向他。
“你连这个都不懂,也敢出来招摇撞骗。”
他气得胡子翘起,面露讥讽。
“小女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从哪学来几句就敢胡乱扯我们玄门的大旗,我看你就是想拿了钱临阵脱逃。”
“钱又不是我拿的,要逃的人可不是我。”
他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目光直刺向他。
“沈老爷子的病根本就不是灾煞缠身,而是人为。”
“什么?!”沈振邦父子一惊,异口同声。
张天师气急:“你懂什么?少在这胡说八道!”
苏曼眼神慌乱了一瞬,连忙出来打圆场。
“张天师您别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她哪里懂这些,我看不如就按您说的办,沈总你看如何?”
沈振邦沉思不语。
“滴滴滴!”
床头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刺耳的警报声。
沈振邦和沈嘉树焦急地冲到床前,门外医生护士也冲进来检查。
“沈总,沈老爷子的情况突然危急,目前还检查不出来具体原因,需要尽快想办法进行抢救!”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查不出原因!”
沈嘉树气得揪住医生的衣领,被沈振邦赶了出去。
张天师阴狠地扫了我一眼,端起高人做派。
“沈总,我早说了,要想沈老爷子早日苏醒,就得让人替命放血。”
苏曼也在一旁焦急关心地劝。
沈振邦仍在犹豫。
“他说得没错。”
对上他愕然的眼神,我淡淡道:
“的确需要有人放血。
“但那人,不是我。”
3
沈振邦愣住了:“那是谁?”
“难道你还想说是沈老爷子?”张天师神色立即挂上嘲讽。
“还真是小女娃胡说八道,沈老爷子灾煞缠身,久卧在床,保住一身气血已经不易,你竟然还想要放他的血?”
我现在无暇管他,只盯着沈振邦。
“给我一套金针,一碟朱砂和一沓黄纸,一小时之内,他就能醒。
“否则,你们就等着替他收尸。”
“我们凭什么信你?”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凌厉干练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步步接近。
这声音……
我恍惚转过头去,眼前撞进一张记忆里熟悉的脸。
不。
这张脸比印象中那张瘦弱的脸,更加鲜艳。
沈振邦微愣,惊讶地看向她。
“清玥,你怎么来了,科研所那边?”
“爸出事我怎么能不来,放心吧,哥,我都安排好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
她就是沈振邦的妹妹沈清玥,掌管着沈氏集团名下的医药科研,也是沈老爷子唯一的女儿。
这张脸,竟然和小青禾如此相似,也就是说沈家……
“你说你有办法让我爸醒过来,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据我所知,你只不过是一个高中都还没毕业的乡下学生。”
沈清玥目光犀利,探究地看着我。
“凭你们都能相信一个神棍。
“凭我有这个能力。”
“你!”张天师怒瞪着我。
被我冷冷瞪了回去。
虽然换了个身体,但毕竟玄门上千年的血脉还在。
他犹如被人捏住了脖子,瞬间煞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沈清玥盯着我看了片刻,最终同意了,派人去拿我要的东西。
沈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门来,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吧?你们还真相信她啊?!
“爸!姑姑!她就是个骗子——”
第一针刺下去,监护仪的警报声顿时止住。
沈嘉树惊愕地大张着嘴,眼睛落在缓慢回升的监护仪数值上,半天回不过神。
第二针。
第三针。
百会、膻中、神门……
我凝神贯气,手中的金针下得飞快。
只剩下最后一针了。
我的手顿了顿。
“怎么不扎了?”沈清玥急切问道。
“她在用邪术转移灾祸!沈总,这一针要是扎下去,老爷子可就活不过今晚了!”
我看向门口。
张天师正举着手机偷偷录像,满脸等着看好戏的恶意。
苏曼站在他身侧,眼里闪着精光。
我点燃了手中刚用朱砂画好符的黄纸,将金针淬火。
“最后一针下去。”
我慢悠悠地将手中淬蓝的金针对准沈老爷子的脉门,双眼直盯着门口的那两人。
“有人会死。”
4
张天师霎时愣住,与苏曼对视一眼,眼底彼此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
“装神弄鬼!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害死沈老爷子!”
“沈总,她毕竟只是一个乡下小丫头,要不我们还是按照张天师的办法来吧。”
沈振邦和沈清玥没搭理他们,紧紧注视着我。
“你刚才说,这一针下去……”
“有人会死,是什么意思?”
我没回答,突然调转针尖对准门口,猛地朝张天师的方向虚刺过去。
“想看?
“那就看个够!”
“啊!!”张天师手机摔落在地,连退三步撞到门上。
我冷笑收针。
蠢货。
沈嘉树一把从地上抢过他的手机,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
“好啊!你拍这个干嘛?想偷师?还是想栽赃?跟我出来说清楚!”
沈振邦和沈清玥紧张地围在病床前。
“这、这就好了?”
“可我爸他怎么还是没有反应?”
监护仪突然规律地“滴滴”响起来,沈老爷子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透出一点红润。
沈家兄妹俩霎时间面露惊喜,唤来医生检查。
一行医生检查完,同样面色惊异。
“沈总,沈老爷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就能醒。”
沈振邦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爸的命暂时保住了,那他的病?”
医生有些为难:“病因我们还没查出来,但他的器官多处衰竭,恐怕……”
“求你救救我爷爷!”沈嘉树突然从门外冲进来,跪在我面前。
一头嚣张的黄毛此刻耷拉着,红着眼尾,像条沮丧的流浪狗。
“只要你能救我爷爷,你想要多少钱都行,或者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之前是我不对。”
沈嘉树跪的笔直,一动不动。
听说他从小是被爷爷养大的,爷孙俩感情深厚,看来此话不假。
沈振邦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我,眼含期待。
“沈小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你能救我爸。”
“你是怎么做到的?”沈清玥冷静地直视着我。
“我爸他一个月前忽然重病昏迷,我们封锁了所有和他有关的消息,请来国内外无数名医都说查不出原因,不然,我哥他堂堂一个医药世家的集团总裁也不会想出找天师来请‘姑奶奶’的方法。”
沈振邦面露尴尬,愧疚歉意地望着我。
“脉门被封,经络凝滞,寻常医术自然查不出来。”
我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难得有耐心和她解释道。
沈清玥神情严肃:“你的意思是?”
“是玄门中人动的手脚,我用金针和符术替他解开了封印。”
沈嘉树急得站起来:“可你之前说,施针之后我爷爷就能醒。”
“我只说他能醒,又没说他能活。”
沈清玥沉默了一会,诚恳地向我祈求。
“沈小姐,您既然能让我爸醒过来,我知道您肯定也有办法能救活他。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们沈家能做到的。”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看着她。
“你奶奶叫什么?”
5
沈清玥愣了下,但还是回答了:“沈青禾。”
“她是不是参加过四五年高邮那场战役?”
这回连沈振邦和沈嘉树也愣住了。
“对,太奶奶在战争时期当过战地医生,她曾经说过,她本来应该死在那场战役中,如果不是有人救了她。
“可这些都是我们沈家人才知道的秘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怎么会?”
我当然知道。
因为死在那场战役中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