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姥姥卖煎饼时,救下倒在巷子里的周屿森。
那之后,他每天都把我家煎饼包圆。
给辍学的我交上学费,周末和他一起补课。
每天按时接送,生日给我惊喜。
就连抛弃我的爸妈找上门来,也是他挡在我面前,
“你们不养她,我养!”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直到容貌精致的女生踮脚吻上他的唇,
“我后悔了,不该和你说如果让煎饼妹爱上你,我就和你在一起。”
“屿森,你是我的。”
我反手扔掉缝了一晚的平安符。
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我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
那我利用他的资源上大学,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1、
夜色下,平安符扔进垃圾桶的声音格外清晰。
周屿森回头,和我对视。
少年眼眸如星子,薄唇沾染上口红的颜色。
“夏夏……”
他声音有些哑。
我赶忙扬起一抹笑,心却不自觉泛酸,
“我只是下楼扔个垃圾,你们继续。”
阮轻雨走到周屿森身侧,挽着他的手臂。
漂亮的脸上满是蔑视和厌恶。
我知道她。
她是周屿森的青梅,也是周家钦点的儿媳妇。
被娇养长大,人人都爱她。
和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从小被父母抛弃。
耳聋跛腿的外婆把我拉扯大。
初中毕业那年,外婆病重住院。
我辍学继承她的煎饼摊子。
凌晨摊煎饼,白天去咖啡店打工。
才勉强能够支付她每月的医药费。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我道歉,说她拖累了我的人生。
可我从不觉得这是拖累。
没有外婆,就没有我。
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告诉她,等她身体好些,攒够钱我就去自考本科。
直到遇见周屿森。
救下他的第二天,他站在煎饼摊前。
烟火气氤氲,我满身汗渍。
他却干净得像天神,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
他喊我,“喂,煎饼小妹。”
额角的创可贴增加了一抹痞气。
“别卖饼了,我送你上学。”
“以后阿森不会来了。”
阮轻雨扬起下巴,高高在上睨着我。
“以前他给你那些东西,就当你陪他这几个月的报酬,不用你还。”
尖锐的话语打断我的思绪。
能够上学,还不用我偿还,我就已经很感恩了。
至于她的侮辱,我在市井巷子里听惯了。
常有喝醉的男人问我,
“你多少钱一晚?”
周屿森听到后像只暴怒的困兽,双眼猩红狠狠把他打了一顿。
男人不服气质问,
“这么年纪轻轻就出来摆摊,穿这么少,不就是来卖的吗?你打我干什么?!”
周屿森脸色阴冷的可怕。
“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最终,男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跑开。
周屿森紧紧抱着我,
“不要听那些,夏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女孩子。”
“你穿什么、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那个护在我身前的周屿森,此刻站在阮轻雨旁。
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喉头苦涩蔓延,我最终笑着说,
“谢谢。”
阮轻雨眼底嘲弄意味更甚,
“你没有骨气吗?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阿森的钱?就没打算还?”
她不知道,我早就把账记得清清楚楚。
我下意识看向周屿森。
他宠溺地对着阮轻雨笑。
曾经他也是用这个眼神看我的。
“算了,轻雨,走吧。”
他这句话,却戳中了阮轻雨的怒火。
“什么意思?你现在还护着她?”
“行,都是我的错。”
“我和你道歉,对不起啊许知夏。”
她从包里抽出一打现金,甩在我的脸上。
钞票划破脸颊。
渗出汩汩血珠。
周屿森呼吸一窒,手指蜷缩,
“夏夏——”
阮轻雨捏了捏他的手,让他闭嘴。
“道歉费,够了吧?”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似乎期待看我失态的反应。
我却僵硬地蹲在地上,一张张把钞票捡起来。
钞票落入泥潭,脏兮兮的,我却不在意。
今晚,其实是因为外婆身体恶化。
我想提前把给周屿森生日做的平安符给他。
问他借一笔医药费。
没想到,这笔钱以另外一种方式得到了。
我把钞票全部捡起来,又重复一次,
“谢谢。”
阮轻雨说,
“真是没骨气……好恶心。穷人的脊背就是软。”
只要能救外婆。
被骂什么,我都乐意。
2、
我捏着钞票转身,这一次,周屿森没有追上来。
以前那些事,就当作一场梦吧。
往前走,是破旧的城中村。
向后,是高楼林立的城市。
割裂的街道把我和他慢慢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切回到正轨,可回忆还是不自觉涌上心头。
爸妈听说我被有钱少爷资助,便动了心思。
他们告诉我,要把我接回去。
外婆不让,他们竟动手推搡。
两人架着我,我挣扎不开。
外婆躺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掉,她不会说话,只能痛苦呜咽着。
我崩溃的大叫,
“外婆受伤了!你们是人吗?!”
“闭嘴!赔钱货。”
爸爸给了我一巴掌,
“这老婆子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发现的。”
冷意从脊背蔓延至四肢百骸。
恐惧到了极点,我甚至忘记哭泣。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屿森已经把我护在身后。
“当初抛弃她,现在又来狗叫什么?”
“你们不养,我养!滚!”
爸妈看着周屿森身后的保镖,吓得脸色苍白匆匆跑走。
他让人把外婆送到医院。
一直陪在我身边。
为了哄我开心,带我去游乐园。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
我看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发呆。
他牵起我的手,笃定地告诉我,
“夏夏,我会给你一个家。”
“你信吗?”
他头上戴着我给他选的米老鼠发箍。
笑容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或许是盛夏太阳热烈。
敲醒了我十八年来的第一次心动。
我信了。
可辛德瑞拉变身失效,现在时针指向属于我的十二点,要回归属于我的现实了。
我打开破旧的房门,把泥泞的钞票擦干净,送到了医院。
交完费,我给外婆盖好被子。
她颤抖着对我比手语。
她说,她不治了。
距离高考还剩一周。
她不想拖我的后腿。
她混浊的眼睛闪着泪光。
粗糙的手指好像紧紧攥着心脏。
疼得我眼眶酸涩。
我强忍着泪意告诉她,
“要治的,我会考个好大学,带你过上好日子。”
她拉着我的手,欣慰的笑着,眼泪却不停掉。
我一定要往上爬。
一定。
第二天,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坐公交去周家补习。
没想到,周屿森竟然出现在我家楼下。
平常周末他都会亲自接送我,把我带到周家,由清北的名师上门补习。
拖他的福,我落下的学业全部补起来,到现在分数线达到重本。
“夏夏。”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
是我爱吃的那家小笼包。
我坦然接过,心里盘算今天的早午餐又省了一笔。
面上给足少爷情绪价值,
“真好吃!不愧是你买的。”
他眼底划过一抹柔意,哑声道,
“昨晚……”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我打断他,一如既往对他笑了笑,
“上次说的那道题我解出来了,你没做的作业也补好了。我给你拿。”
我把手伸进洗的发白的帆布包。
好险,差点要被他摊牌,差点上不了课了。
忽地,手腕感受到一道力度。
他握住我的手腕,
“你不在意吗?”
3.
阴天的风带着凉意,冷得我有些发抖。
可周屿森触碰的地方滚烫。
我垂眸,笑道,
“在意啊,我当然在意你的学习进度。”
我把作业递过去,看到他的脸色愈来愈沉。
他捏着作业的手指骨节泛白,
“许知夏,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是吗?”
我懂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没吃过苦的少爷这么尽心尽力的对一个人。
就算是条狗被抛弃了都会有反应。
我对他真的心动过。
可那份心动和喜欢。
已经死在了我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
现在,他只是我能考上好大学的工具人。
我还没说话,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车窗摇下,阮轻雨愠怒的话语响起,
“阿森,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
“贱骨头可不准上车,免得脏了我的眼。”
周屿森无声地开门,上车,又把门狠狠砸上。
他纵容阮轻雨对我的恶意,冷声道,
“开车。”
车子疾驰而过。
最后留在视线里的,只有阮轻雨得意的笑。
还有周屿森紧紧抿着唇,不悦的侧颜。
我没有钱打车,下一班公交还要四十分钟。
我紧紧捏着包,跑了起来。
中途竟下起了大雨。
鞋子跑烂了,别墅区外没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
我死死把包护在怀里。
里面都是我上课的书。
还有周屿森随手送我的小狗挂件。
“喏,给你了。”
他说的随意。
可我看到他脸颊有些红。
他的包上也挂着一个同款小狗。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我没舍得挂出来,可却走到哪带到哪。
‘砰’一声。
破烂的鞋底挡不住尖锐的石块。
石子刺破皮肤,我重重砸在水坑里。
护住的包摔落。
里面的书本和小狗挂件都掉了出来。
洁白的布料染上污泥。
随之被浸湿的还有外婆的病历单。
大雨倾盆落下。
噼里啪啦砸得我心坠痛不已。
外婆住院我没有哭。
周屿森谈恋爱了我没有哭。
爸妈打骂我我没有哭。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
可现在眼泪却止不住滚落。
我强迫自己起身把东西装好,一瘸一拐往前走。
胡乱擦着眼泪,地上被鲜血染红。
忽地,汽车鸣笛声响起,车窗落下,露出和周屿森三份相似的脸。
“上车。”
男人脸上带着金丝边框眼镜,反光让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屿森呢?”
周哲野递给我一块毛巾,车里的暖气让我失温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
“他欺负你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屿森对我很好。”
这是实话。
除了外婆,周屿森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周哲野挑眉,没多说什么。
车子在别墅外停下,
“我会和老师说晚点开始补课,先去洗洗。”
我感激道,
“谢谢你小叔。”
我刚准备往浴室走去,阮轻雨却捂住鼻子嫌弃道,
“这么脏,怎么有脸进来的?”
4、
我满身泥泞,只是站了一会儿,地板已经被我身上的脏水打湿。
我问她,
“我拿着题回去看行吗?”
她刚要拒绝,周屿森却拿着干净衣服给我,
“去洗吧,我等下让老师给你讲。”
“下雨的时候其实我……”
阮轻雨打断他,牵起他的手撒娇,
“阿森,你怎么又护着她?!”
周屿森抿唇,没有说话。
只是直直看着我。
视线中带着委屈和愤怒。
我错开视线,道谢后,便进了浴室。
等上完课,我准备离开时。
阮轻雨一把抢过我的包。
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看到挂件时眼底划过一抹嫉妒,她把挂件攥在手里,
“许知夏,你不就是图屿森的钱吗?装什么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这个包是外婆给我买的。
况且我还得去咖啡店打工,没时间和她耗。
我眉头紧蹙,
“还我。”
可她却不依不饶,我冷漠的话语反而挑起她的怒火,
“怎么?敢做不敢当?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些东西都剪烂!”
她拿起剪刀,把挂件剪碎。
回忆中周屿森的笑脸好像都随着破碎的小狗而变得模糊。
我深吸一口气,
“是,我就是图周屿森的钱,你满意了吗?”
阮轻雨笑着看向我身后。
我转身,对上周屿森猩红的眼。
他手上的玻璃杯摔碎,房间内瞬间弥漫着一股姜的辛辣味。
他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暴怒的困兽。
“滚。”
这是周屿森第一次对我说重话。
我问他,
“我可以把书带走吗?”
他呼吸一窒,把我的包和那些书本全部扔向我。
“许知夏,你真他妈有种!”
“给我滚!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天过后,我没再见过周屿森。
好在所有知识我都学会,走之前还拿到了他没写完的试卷。
可我却不停听到他的消息。
他生日那天,带着阮轻雨去看了烟花。
我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窥探着夜空上的一点光亮。
他带着阮轻雨出国看极光。
我在医院里陪护。
他为她包下一整个游乐园。
我在咖啡店端盘子。
我们的人生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高考前一天,我接到医院的电话。
“你外婆的病情恶化,必须立马进ICU。”
我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
“需要多少?”
“起码先准备三十万。”
医生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几乎站不稳。
恐惧和慌乱让我呼吸急促,眼泪瞬间涌出,
“医生,求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想办法。”
挂断电话,脑海中只剩下周屿森的身影。
我朝着周家跑去。
找到周屿森时,他脸上划过一抹惊喜。
我却无暇顾及,屈腿跪在他面前。
“周屿森,求你,借我三十万。”
“我会还你的,我外婆她——”
阮轻雨冷笑,
“三十万你拿什么还?”
她拿出一张病历,那是补课那天,放在被她抢走的包里的。
“你外婆明明好好的,是要把我们阿森当取款机?”
周屿森脸色冷了下来,可只要他仔细看,就会发现病历单时间对不上!
我呼一窒,还没开口解释,就听到他说,
“我不欠你的,许知夏。”
他牵着阮轻雨转身要走,我瞳孔倏然缩紧,攥住他的裤脚,
“周屿森,我说的是真的。”
“周屿森……”
他手指蜷缩,力度大到手背青筋暴起,
“放手!”
我倔强地没放开。
下一刻,他无情的踢开我。
心脏好像被这一脚踢碎。
我摔倒在地,他不敢看我,哑声道,
“赶紧滚。”
雨又落了下来。
我看着他和阮轻雨般配的背影。
眼泪肆意滚落。
怎么办。
怎么办!
外婆该怎么办?!
忽然,头顶再也没有雨水落下。
我抬头看去,模糊的视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占据。
周哲野轻哂一声,
“怎么每次见你都在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