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最近在坐月子，我妈好心照顾，可俩人总处不来。
那天她又红着眼圈埋怨我妈，我烦躁吼：“再嫌，我和我妈搬走！”
她脸一白，眼泪直掉，咬牙哑声：“行，你们走！”
我心里偷偷松口气，月子里孩子夜夜吵闹，我根本睡不好。
搬出去有我妈照顾，倒能清静些。
等她一个人吃够了苦头，以后自然不会再对我挑三拣四。
可当月子过完，我推门回家时，屋里却空空如也。
1
结婚不到一年，我哄着乔珊珊怀孕生子。
瓜熟蒂落，我这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
没有孩子，女人有个不顺心就嚷嚷要离婚。
生下孩子，她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我妈也是好心。
眼看家里第一个孙子辈降生，马不停蹄从老家过来，帮忙照顾乔珊珊坐月子。
本来两全其美的事，没想到反而平添许多烦恼。
月子没过几天，倒生出嫌隙来。
每天我回到家，乔珊珊就要对着我数落我妈那些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
今天是进屋不换拖鞋，明天是嘴对嘴亲孩子，后天是进主卧翻东西。
天天断不完的官司，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劝她，我妈也是好心，老人生活习惯跟不上年轻人也正常。
“她弄脏了，你多收拾几遍不就好了。”
她跟我急眼，说靠不上我，不体谅她还把她当驴使唤。
“你见谁家让月子里的女人勤打扫卫生？！”
她以为我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可清楚着呢。
她刚做完剖腹产，连下床都要费好大劲，却还是忍不住处处挑刺。
我说这话就是让她明白，我妈愿意做事就是给她的恩赐。
今天下班后，我坐在车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
呆半天没上楼，企图躲过家里的硝烟。
算着时间，差不多晚饭摆上餐桌，才慢悠悠从车里出来。
一进门，孩子在哭，桌上摆着三个菜。
打眼一瞧，有两盘是变了色的剩菜。
一见我进屋，我妈忙不迭从厨房又端出俩菜。
“晓东，快坐下吃。妈做了你喜欢的辣子鸡~”
还真是，香辣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我妈把我爱吃的俩菜朝我这边推了推。
我抽了张湿巾随便擦了擦手，抄起筷子吃了起来。
嗯~
还是我妈在身边最贴心，她眼里全是我，我想要什么都会尽力满足。
这一口家乡菜刚下肚，暖意就从胃里直窜心头，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上一天班的疲惫也散去一二。
我刚吃舒坦，接过我妈从冰箱拿出的啤酒，打算小酌一杯。
乔珊珊就喊起来。
“孙晓东，孩子睡了，你扶我起来吃饭。”
“孙晓东~”
我皱皱眉，露出被打扰的不悦。
我妈看看我的脸色，马上抬屁股往主卧跑。
“哎呦，晓东累了一天，哪能让他来，我来吧。”
就是！
媳妇果然不如妈，我妈多疼我。
我又想起前几天妈嚷嚷腰疼。
这乔珊珊，一点不懂事！
一顿饭吃完，我躺在床上想刷会手机。
乔珊珊带上门，坐在床沿低声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
自己哭够了就闭麦。
我朝里翻了个身，无视。
可她偏偏不饶过我，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话里全是怨怼。
“我跟你说了几次，你妈这样做饭，我压根没奶。”
“你白天不在家，她弄两青菜应付过去。”
“晚上你回来，加两荤菜，还都是辣的。”
“昨晚上我乳腺发炎，一晚没睡安生。”
“你去跟你妈说说，让她做点产妇能吃的，哪怕是鸡汤、鱼汤也行。”
“我刀口恢复得不好，饮食更要注意。你听没听到呀？”
哎呀，真麻烦。
乔珊珊是城里姑娘，娇滴滴、软嫩嫩的，是个男人就会喜欢。
唯独一点不好，就是太娇气！
矫情！
我们村里往上数好几代的女人，坐月子时别说能吃上鸡鸭鱼了，哪怕能歇着不干活，就已经算享大福了。
我妈生下我，月子里还下地呢。
素点，她嫌弃。
辣点，她也有话说。
上次我替她跟我妈传话，别做太素。
我妈哭着抹泪，说她年纪大不中用。
搞得我很愧疚。
但说归说，我妈还是加了荤菜。
现在又让我去说，我张不开口。
我妈家乡菜做得那么好，挑不出毛病。
而且我天天在外面应酬，体检结果亮红灯。
我妈也是为我着想，让我吃素些、可口些。
我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抱着乔珊珊亲了两口。
“老婆，公司喊我回去加班，我先走了。”
“做饭的事，你直接跟妈说就行，她最疼儿媳妇。”
比起其他男人，我至少态度良好。
说完两句糊弄她的话。
我拿起外套，逃也似地跑出了家。
2
我是小镇做题家，一路985本硕读出来，就进入现在的公司。
公司不大，可待遇好，晋升快。
我在这里，现在也是有一号的中层管理人员。
今天有个项目收尾，手下还有人在加班。
从电梯出来，就听到公司传出一阵哄笑声。
拐角处，跟小郑撞个满怀。
“啊！孙总。”
“小郑你这是？”
“孙总，我今天生日，请你吃蛋糕。”
小郑咧嘴笑笑，我看着他头发上的奶油，有些没胃口。
顺着我的视线，小郑嘿嘿两声。
“这是奶油罐里的奶油，蛋糕我们没碰，待会儿切。干净着呢！”
“好，好。”
我敷衍两声，祝他生日快乐。
回到办公室，又给小郑转了个生日红包，笼络下人心。
小郑洗把脸又回来了，大家又开始起哄。
我这才看见除了一众同事，还有小郑的家属在。
小郑的妻子我们见过。
样貌不如乔珊珊，但是脾气性格比我老婆好得多。
此刻她身着一件勾勒身形的连衣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充满爱意地望着小郑。
“这一年，辛苦郑浩撑起我们的家。老公，我爱你~”
她的嗓音清甜又温柔，老公听到这种话，哪有不铆足劲儿干的道理？
小郑挂着憨笑，就要吹蜡烛。
这时小郑的母亲一把抓住他。
“傻孩子，这家可不止你一个人辛苦。你可不能看不到瑶瑶的付出，自己飘了。”
“这蜡烛，你俩一起吹。”
小郑倒是个有福气的。
沈瑶接过话，拉过小郑一起感谢婆婆帮忙带娃。
说着说着，一家人手挽手吹了蜡烛，场面和谐。
我点燃一根烟，忍不住叹气。
老公加班，一家人跑过来给他过生日。
如果乔珊珊有沈瑶三分大度和体贴，我也不用受夹板气。
好好的还要躲到公司。
“孙总，我老婆带了几个拿手菜，一起吃个饭吧。”
小郑把蛋糕递进来，热络地邀请。
我往外扫了一眼，偌大的办公桌摆满菜品，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
沈瑶的笑声传来，勾得我心里痒痒的。
曹！小郑真好命。
一桌子菜，沈瑶做得花红柳绿，格外好看。
嘴里的柠檬鸡爪浸入了味，特别适合下酒。
我突然想到：乔珊珊会不会做饭？
大约不会。
我摇摇头。
当初追她时，我做足功课，把自己打造成良家妇男。
从约会到怀孕，一直是我做饭。
要我说，做饭这种小事压根不难。
可是，不能让我们男人一直做。
男人，就应该全力拼事业。
眼下生下孩子，也稳定了。
出了月子，非让我妈好好调教调教她。
学习怎么做一个沈瑶一样的家庭主妇，伺候好丈夫。
女人嘛，婚前骗一骗、捧一捧得了。
等拿下后，就要灭灭她的气焰，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小仙女？
呵！
凌晨一到，项目准时上线。
地下车库，我又看到小郑。
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
“孙总！”
“哟，小郑你这又是？”
“嘿嘿，给我老婆买的，为了我生日她准备很久，没及时赶回去，怕她难过。”
我点点头。
想劝他别把女人惯坏，回头把离婚挂嘴上。
思量几秒，又觉得没必要。
万一真离呢？
多一个优质的单身女人，对我们男人总没坏处。
小区门口有个大娘，大晚上还在卖花。
我想起小郑的模样，嗤笑一声。
乔珊珊月子里蓬头垢面，买花也是插在牛粪上。
3
几天后，项目结束，公司组织聚餐。
一伙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大家对席间几道招牌菜赞不绝口。
有人乍然问起小郑。
“浩哥，嫂子的手艺这么好，是有家学渊源吧？你可真会讨媳妇！”
小郑呆里呆气地笑笑，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我媳妇以前也不会做。她是心疼我加班总吃外卖，专门学的。”
“哪儿学的？我回头也把我老婆送过去，进修进修。”
小田一脸贱兮兮地笑，揶揄小郑。
小郑也不恼，认认真真地扒拉手机屏幕，好一会才抬头。
“我老婆特别爱研究网上的菜谱，看到合心意的就忍不住试试，还总把觉得好的分享给我。这些都是她筛选过的，照着学准没错，味道肯定差不了！”
小郑一脸自豪，夸下海口。
同事们嗷嗷捧场，低头开始保存链接。
“嫂子做的荔枝玫瑰冻漂亮又好吃，我一定学会！”
女同事晴晴握着拳头，下定决心。
“你学点实用的菜，别光整漂亮饭，往后才能把老公的胃给拴住！”
小田用过来人地语气教育晴晴，得了个冷脸。
“切，我做饭为自己高兴，绑什么男人！”
典型的未婚小仙女思维。
回家的路上，一路红灯。
停下的间隙，我看看群里的链接，又想起那道柠檬鸡爪。
批量选中。
转发。
回到家，客厅已经没人。
我妈歇得早，乔珊珊跟孩子也在睡。
我动了心思，走到床前，轻轻把她晃醒。
“老婆，你快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
突然肚子一疼，赶忙去了卫生间。
外面的饭菜太伤肠胃，我在马桶上坐了半天。
还是小郑活得巴适。
每次小郑拿出饭盒，香得一众同事神魂颠倒。
片刻后恭维声四起，大家抱怨起外卖吃多了肠胃不舒服。
男人的面子，就是全家的体面。
我在烟雾缭绕中遐想，等乔珊珊练就一副好手艺，我也和小郑一样，从家里带饭。
一支烟还没点完，外面的哭声扰得人心烦。
乔珊珊这个当妈的，真没用。
连个孩子都哄不明白。
4
出去时，我妈也在客厅。
“我说了，不能给孩子挤奶头，不能挤！”
“你怎么能背着我给挤了呢？！”
乔珊珊咄咄逼人。
我妈见我出去有了底气，直起腰来，还嘴。
“这是个女娃，不给她挤奶头，以后长大要凹陷的，怎么奶娃子。”
“人家医生科普，这是没有科学道理的！”
孩子哭声一阵高过一阵，乔珊珊急得脑门冒汗！
“我们老家一直是这个习俗，晓东的奶头就是他奶奶给挤的，现在不长得挺好。”
“又闹什么？！”
我掐了手里的烟，心烦意乱地沉下脸。
“孙晓东，你管管你妈！能不能别随意做主，阳奉阴违。孩子胸前被她掐得红肿一片，我伸手一摸，温度烫得人心里直发慌！”
阳奉阴违？
我被乔珊珊的用词激怒。
这是我妈，孩子是她亲孙女，不能把她当下人看。
“好！是我添乱！你们翅膀硬了，我管不着。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
说着我妈就要进屋装行李。
我赶忙拉住她。
她一农村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我怎么放心让她大晚上出去。
心里一急，不满的话脱口而出。
“行了！别闹了！我妈做什么你都觉得不顺眼。嫌弃我们家人你就直说，没必要在这里没事找事！这是我妈，你婆婆，长辈！不是你呼来喝去的奴才！”
当初跟乔珊珊处对象，见家长的时候，她父母横挑鼻子竖挑眼。
嫌我出身不好。
嫌我第一次见面礼准备得不上档次。
嫌我家长没有养老金，以后养老压力大。
我是陪着笑，掏着钱，好不容易哄着结了婚。
现在想起自己装孙子的模样，我就一股气！
乔珊珊心虚，见我戳破，下意识愣住。
“孙晓东，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说给孩子挤奶头这事对吗？我就事论事，你瞎掰扯什么？！”
“我不觉得这事有问题。”
第一胎是个姑娘，我可不想把她娇生惯养成乔珊珊那副模样。
将来性子太难缠，不知道又会是哪个男人吃苦头。
男人和男人惺惺相惜，我要把这颗雷提早替我“兄弟”排除。
“千个娃千种养法，你少看那些资本传递焦虑的养娃视频，粗养有粗养的好处！”
乔珊珊声音软下来。
“这是科学养娃，我们那些发小朋友就没一个……”
“咱家有咱家的养法，你嫁给我了，别总想着别人家如何如何。”
我冷冷打断她。
想起一直追她的青梅竹马，总觉得头上痒痒的，迟早要被戴绿帽子。
扫一眼乔珊珊现在邋遢的模样，我叹一口气。
除了我，现在还有谁要她。
余光瞥见乔珊珊浑身发抖。
我心里得意。
不打压住你，你以后要在我们孙家上房揭瓦。
“不行！孩子的养育方式我说了算，奶奶以后不能随便插手，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不是你们养着玩的玩意儿！”
越说她还越起劲。
“天地良心！我可是孩子亲奶奶！我会害她？！我怎么那么命苦，摊上你这样的儿媳妇，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你还这样埋怨我！”
我妈的斗志被点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心底明白，今天要是让步，以后我们孙家就败在她手下了。
我心下恶意一起，忍不住冲她喊：
“你再这么嫌东嫌西，我和我妈就搬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