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爱惨了我的长姐沈似锦，爱到愿意为她娶了我。
可就算长姐要嫁的人不是谢钰，她勾勾手指谢钰就会跑过去唯命是从。
“谢钰，我要你成婚后不许碰她。”
谢钰因着长姐的话与我成亲三年不曾碰我。
长姐新婚那日他终于为我燃上龙凤花烛，和我补上那杯洞房花烛夜没喝上的合卺酒。
可当我睁开眼，谢钰却将我送到了长姐今日新嫁的夫君床上。
“能替代似锦是你的荣幸。”
1
沈家有两个双生的女儿。一个如珠如宝的沈似锦，和无人在意的沈静娴。
我出生时不似沈似锦那般健壮，虽是双生我却足足小了沈似锦一圈，像猫儿般孱弱。
父亲对头一个女儿爱不释手，望她有光明的未来，替她取名似锦。
至于我，他让我向普天下女子般沉静少言便是极好。
我和沈静娴原本有两个乳母看管，可照看沈静娴那位乳母将出生时本就比我身子好些的沈静娴养得白胖，父亲与母亲看了甚是喜悦给了乳母不少赏赐。
于是两人争着抚养沈静娴，任我在一旁哭哑了嗓子也无人看顾。
来给乳母送饭的陈嫂见了忙把我抱起来，她才生了女儿半年还有奶水，见不得我被放着没人管。
沈静娴刚学会走路那日母亲好不欣喜，派人去宫门口等着下早朝的父亲，只待他刚出宫门就知道这好消息。
等过两日我开始蹒跚学步陈嫂再去报时，母亲便没有那么新鲜，只淡淡道“嗯，知道了。”
一次两次或许会失望，可从小如此渐渐地我也习惯了。
偏陈嫂不服气，总要替我争个一二。沈似锦有的，我也要有。
可陈嫂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她只知我和沈似锦腕上一人带着只镯子，却不知沈似锦那只温润清透，是上好的羊脂玉，我那只不过是只普通的翠玉镯子。
眼下就是这一只我也要拿去当了为陈嫂请大夫来瞧。
陈嫂自昨日就高烧不退，我去求母亲为陈嫂请大夫来看看。
沈似锦在一旁跑着双臂好不冷漠“不过是个仆人，买进来也花不了几个银子。何苦费力去瞧。”
母亲看着她的脸色最终没应允我。
我知道沈似锦还在生我的气。
那俊朗的少年小将军谢钰是父亲为沈似锦安排的亲事，那日他在背后错认了我是沈似锦偏偏被沈似锦瞧了个正着。
她生了好大一通气，恼了好几日。谢钰为哄她道“静娴如何能与你一样，我不过那日花了眼罢了。”
可是长姐，你恐怕忘了我们是双生姐妹，又如何能不一样，我又如何不能与你相比呢。
眼看着下人将府里的灯点上，天色开始昏暗。
陈嫂在床上已然烧得开始说胡话，我狠了狠心往外院冲出去。
门口的小厮紧紧把着门锁不让我出去，我想到还在床上的陈嫂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脖颈。
发簪尖利我稍一使劲摁下去便滴了血出来，小厮不敢再挡只得开门放我出去。
待我请了大夫回来刚踏入正门时与父亲碰了个正着。
他因正招待着贵客没工夫听下人禀报他一向温顺贤良的二女儿做的疯事。
此时他正瞪大了眼瞧着发髻凌乱衣裳粘血的我，手里还拉着外男。
“你这番模样成何体统！快把二小姐带下去。”他说着让人将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赶出门去。
我顾不得许多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衣袍“求父亲救陈嫂一命，她对孩儿有养育之恩孩儿不能不管。”
父亲皱了眉头问一旁小厮陈嫂是何人。
“老爷，是二小姐的乳母。如今生了重病，二小姐就是去给她请大夫的。”
那贵客本在一旁悠闲地扇着扇子，突然插了句嘴道“堂堂尚书大人，连为下人请个大夫也要劳动府上的小姐吗？”
父亲不想在贵客面前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忙变了脸色“来人，还不带大夫去后院瞧瞧。”说罢恭敬地送贵客出门。
2
父亲嫌我在贵客面前让他落了脸面，罚我在祠堂跪足三日。
夜里祠堂阴冷难捱，我跪得双膝又肿又僵动一下也艰难。
眼下还不到第三日，父亲派人叫我。我当他是终于想起我这个女儿免了我的责罚。
一进门就见到沈似锦通红着眼正瞪着刚进门的我。
母亲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偷偷拽了她的袖子。
“静娴，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你父亲为你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人你也认得。就是谢将军。”
我自然认得，谢钰整日里跟在沈似锦后头，沈似锦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沈似锦半夜要吃城西的糕点他等不到天明就要送回来递到沈似锦手上。
我与沈似锦一同认识他，可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那片赤子之心从来都是为沈似锦的，这一切也都是父亲默许了的，如今如何又能轮到我呢。
“谢小将军是何等人才，也要看她配不配得上。”沈似锦在一旁恨恨道。
“似锦，不许胡闹。”
沈似锦一脸不甘愿还想说什么，被父亲出声阻拦“我已经跟你讲过其中的利害。当初是我们家的门第高攀不上大皇子才让你与他的亲信谢将军亲近，如今眼见着皇上重用三皇子。三皇子生母卑微，我沈家未必不能去争一争。”
“那怎么不让静娴去。”
父亲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袖子“这如何能一样。他日若事成，将军夫人和后位的高低你还分不来吗？况且这三皇子如何能看上你妹妹。”
沈似锦纵使不情愿却也扭捏地答应了。
父亲毫不避讳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已不是第一次了。
人人道沈家三朝为官，乃是持正忠君的缘由。其实是沈家长袖善舞早早站了队。
父亲明面上不与谢将军来往，私下却纵容女儿与谢将军整日厮混。
母亲大概觉得面上难堪，转身向我道“静娴，谢小将军无论是人品容貌还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这场亲事你并不亏。”
“是，母亲。”我乖乖顺从。
亲事由不得我置喙，他们找我来也只是通知我。我也曾羡慕过沈似锦想要什么向父亲母亲撒个娇就能得到，但我清楚那一切都不属于我。
3
我不知沈似锦是如何向谢钰交待的，但她眼泪还未落下谢钰就心疼得皱紧了眉头答应娶我。
“谢钰，你要答应我不许碰她。”谢钰好容易哄好了沈似锦，她对谢钰娇滴滴说道。
谢钰一脸无奈又宠溺“那是自然，我只心悦与你。”
两人好不甜蜜，如果这话不是在我房间的后窗处说的就更好了。
沈似锦不甘心，故意在我窗边示威。她要我知道即使谢钰娶的是我，心里惦记的也是她。
无妨，我从来不曾受过人的偏爱，只求相安无事即可。
可沈似锦却不满足，她见我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又哭闹到母亲那儿去。
要母亲把为我准备的十六抬嫁妆缩减一半，母亲不愿意“若是嫁妆太少到了谢家你父亲脸上也过不去啊。”
“我跟谢钰早说了他不会说什么的。母亲，静娴本来就抢了我的亲事，如今还要再把女二的嫁妆抢走吗。”她哭诉着靠在母亲怀里好不委屈。
母亲看着她的样子心疼极了，只能望向我。
我懂她眼里的意思“无论多少嫁妆都好的，母亲。”
她见我这么说满意地点头，又伸出手指戳了戳沈似锦的额头“你呀，学学静娴这么懂事就好了。”
“只是母亲，我嫁到谢家身边也想带两个贴心的人。”我答应了母亲的条件，她也总得满足我一个。我同母亲之间永远是利益的交换，她也清楚这一点。
母亲才缓和的面容变得有几分不耐烦“你若想带那厨娘便带去，我看她倒像是你亲娘。”
我只知这世上若还有在乎我的人，那一定就是陈嫂了。
新婚之夜洞房里燃了整夜的龙凤烛，却也不曾等到谢钰进来。
我在房里坐了一晚没有睡。
我也曾有过小女儿私心，幻想着能与未来的夫君举案齐眉。可惜世事总不能如我所愿。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与婆母敬茶，婆母见下人不曾呈上落红的帕子叫来人问了个仔细。
得知谢钰昨晚都不曾在我房里过夜，婆母吊着脸将那杯滚烫的茶水泼出去“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的婆母，什么时候再来敬茶。”
她不认我这个儿媳，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让我没脸。
4
回门那日谢钰备了一马车回门礼，给足了我面子。
我想这样也好，即便他中意的人不是我，却总不至于叫我在人前难堪。
沈似锦见着下人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挤出笑意假惺惺堆在脸上对着我道“真是羡慕妹妹与妹夫如此和睦恩爱。”
谢钰当着父亲母亲的面笑得尴尬。
父亲打了圆场“快进去吧，今天还有贵客在。”
我看着沈似锦一脸怨气的样子突然就起了坏心，急走两步上前叫住谢钰，伸出手为他理了理腰间的系带“今日出门早，怎么连衣服也没穿好。”
我故意系得慢，手在谢钰腰间理了半天才好，闹得谢钰红了脸。
沈似锦狠狠剜了谢钰一眼，偏谢钰又不敢再像从前一般当众追上去，只能任由她气鼓鼓地走开。
从前都是沈似锦有的我没有，她何时这样因为我生气。如今这么气上她一回，心情倒确实不错。
这次父亲宴请的贵客正是上次我去找大夫时碰上的那位。
他正端坐在首席，见我们来了抬眼瞧了瞧“尚书大人说他这儿有上好的白毫，我今日得空尝尝，不曾想扰了二小姐回门这样的大事。”
谢钰还不曾开口，父亲就上赶着朝座上宾道“不妨事不妨事的。”
原来贵客是前些日子才从封地召回的三皇子陆知行，谢钰再是不满也只能屈居次座了。
父亲在席上把沈似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陆知行举杯“沈家的女儿果真与众不同。”
沈似锦也配合着低头红了脸。
连谢钰也看出了父亲的打算，铁青着脸冷冷地盯着沈似锦。
“夫君，怎么这么大了吃饭还不小心些，像个孩子似的。”我拿起手帕一边在谢钰的唇角细细擦着，一边偷瞄了眼沈似锦的反应。
她拍了桌子站起来想要斥责我又硬生生忍下借口不胜酒力要回去休息。
谢钰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想追出去被我一手摁住“夫君，今日有贵客要陪，贸然离席可是不好。”
谢钰再怎么样也要给陆知行几分面子，到底坐下吃完了这顿饭。
回去后谢钰跟我说“静娴，你今日不该这样。似锦因为你今天受了不少委屈。”
我觉得好笑问他“那我呢？如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他闭口不言，默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