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不起公主裙，女儿只能站在大街上，透过玻璃眼巴巴地看。
她伸手触摸，玻璃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手印。
店员突然冲出来，抓着我女儿摔在地上：“买不起就滚远点，不要影响到我们店的客人。”
我激动地要为女儿出气，沈焕书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有什么冲我来，是我看她不顺眼，让店员教训一下这个小野种。”
我愣愣转身，看见沈焕书西装革履，左手牵着一个端庄的漂亮女人，右手牵着一个似王子般精致的小男孩儿。
我背着一麻袋瓶子，恍惚笑了：“5年了，你毁了我的工作和人生，还不够吗？”
“你非要逼得我流浪街头，乞讨过活？”
沈焕书满眼痛快：“江姝，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可其实，我没有背叛他。
女儿是他的亲女儿。
只不过，我永远也无法说出来。
1.
“爸爸，你认识她们吗？”
“看上去脏兮兮的好臭哦，像是经常在别墅附近出现的小狗，她们也没有家吗？”
小男孩抓着沈焕书的手，满眼好奇。
沈焕书把他抱起来，轻飘飘瞥了我们一眼：“她们曾经也是有家的，但是因为咬了主人，被赶了出来。”
“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记得她们的样子，以后要离他们远一点。”
小男孩乖巧点头，又嚷嚷着要去童装店继续买衣服。
女儿窘迫地红了眼，她想走，可是脚崴伤了站不起来，吃力地往街角爬。
我去扶她，被她推开：
“滚啊！”
“离我远一点，我好讨厌你，我为什么会有你这种妈妈？”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女儿歇斯底里，一副宁死也不愿意让我碰的样子。
沈焕书在后面笑得捂紧了肚子：“江姝，这就是你宁愿离开我，也坚持要生下来的贱种吗？”
“你为了她失去一切，可是她连碰都不让你碰。你简直比那些出来卖的还要贱啊！”
身前是我拼了命供养，却把我视为耻辱的女儿。
身后是爱了好多年，却恨不得将我折磨死的前夫。
我提着装满塑料瓶的袋子，突然觉得无比窒息，喘不过气。
但再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这些痛，不算什么。
“是啊，我真的好贱，拜托沈总不要为难我这个贱货了，省得脏了自己的眼。”
说着，我弯身强行抱起女儿。
她力气小，挣扎一会儿挣不开我，呜呜哭了起来。
我一边哄，一边逃一样狼狈地远离沈焕书。
他却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发，一把将我扯倒在地：“谁允许你走了？你的贱女儿弄脏了人家的玻璃，去给我擦干净！”
沈焕书一句话就能断了我和女儿最后的活路。
我没有反驳，也不敢忤逆。
放下女儿，掏出纸巾去擦拭。
沈焕书抬脚狠狠踩住我的手：“你的手比垃圾还脏，怎么擦？给我用嘴舔。”
我愣了愣，听话地张开舌头凑过去。
沈焕书还不满意，一脚将我踹倒：“你怎么能这么贱，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他激动地大口呼吸，眼底的痛快变成了愤怒，死死盯着我：“这么多路人在看着你，甚至拍了视频要把你发到网上，你却连反抗都不反抗！”
“你真的不把自己当成人，一点脸都不要了？”
我恍惚地看着他，不明白分明是他在羞辱我，怎么我还没恼，他先生气了？
我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
“是不是我没有求饶，没有表现出后悔，你不痛快了？”
“我满足你。”
“沈焕书，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没有资格要脸了，我现在连活着都已经很艰难了.......”
我甚至磕起了头。
一下又一下，直到鲜血影响视线，我才眩晕地停了下来。
抬起头，发现沈焕书已经走远了，地上散落几张他留下来的钞票。
围观的路人对我指指点点，恶毒的侮辱话语几乎将我淹没。
女儿还在哭，挣扎着不让我靠近：
“妈妈你走吧，我讨厌你呜呜........”
“你真的不要管我了。”
“我治不好了，我不要你因为我，每天捡垃圾，每天被人欺负——”
我紧紧抱住她，轻声打断道：
“相信妈妈，妈妈一定能治好你。”
“让你穿上全天下最漂亮的裙子。”
2.
带女儿回医院的路上，好多人都认出了我。
“就是她吗？网上那个一点脸也不要，带着女儿当狗的贱货？”
“她过成啥样无所谓，小女娃跟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小贱种也不无辜，是她妈当年背叛自己的老公，跟别的男人生的，就算长大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一句也不回应，捂着女儿的耳朵只管闷头往前走。
同时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茵茵是个好孩子。
她不是野种，她是我和沈焕书的血脉。
她很听话，很乖，病了3年，吃了数不清的苦，如今还在坚持治疗。
所以我一定要治好她，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弃。
可医生很快宣布了一个噩耗：
“必须尽快安排手术了，你女儿的情况越来越差，说不定哪一天睡着之后，就再也无法醒来.......”
30万的巨额手术费，我根本拿不出来。
沈焕书为了报复我，毁掉了我的工作，这个城市没有一家公司敢用我。
我只能做一些最底层的苦力活赚钱，可薪资低，不管怎么省吃俭用，都凑不出这么一大笔医药费。
没办法，我只好趁沈焕书不在的时候，求到了沈家。
沈焕书的父母看见我，脸色立刻沉下来。
“当年不是说好了？你认下出轨的事实离开我儿子，永远不要回来，现在是反悔了？”
“别忘了我对你父母有救命之恩！”
“你敢公布你女儿的身份，打扰我儿子的生活，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女儿！”
他们为了延续家族的富贵，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当年沈家有难，只有和其他权贵联姻才能翻身。
而沈焕书宁愿和沈家断绝关系，也不愿放弃我。
可是我没有他的坚定和勇气。
我爸妈病重，需要很多很多钱，只有沈家父母能帮我。
他们拿出医药费，让我离开沈焕书，我只是迟疑了一晚上，他们就找了几十个男人将我bā光，击垮了我的理智。
我在陌生男人床上被“捉奸”，沈焕书哭着质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不敢说一句辩解的话。
他又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还没应，沈家父母就拿出了伪造的鉴定单：“儿啊，这个贱货早就背叛你了，怀了别人的野种........”
就这样，我被赶出沈家，流落街头。
生不如死的苦难尝多了，什么爱啊，恨啊，尊严脸面的，我都不在乎了。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女儿活下去。
我向沈家父母重重地磕头哀求：“我不会去打扰沈焕书，我来找你们，只是想借你们30万的医药费。”
“茵茵病了，再不手术她会死的。”
“她身子里流着你们的血，求求你们行行好——”
话没说完，沈父就将我踹倒，满眼狠厉地踩着我的脸：“闭嘴！你给我记好了，你女儿不是我们家的种，焕书已经有了能继承家业的后代！”
“你敢往外透露一个字，我直接找人弄死你们！”
他们没打算给我一分钱。
他们巴不得我女儿病死。
沈母耐心耗尽，抓着我的头发粗暴地往外拖，像对付一条病狗。
可即便是狗，也会咬人！
“30万，我现在就要拿到！”
为了女儿，我爆发出力量挣开他们的控制，咬牙切齿地瞪过去：“茵茵要是病死，我一定会告诉沈焕书全部真相，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沈家好过！”
“沈焕书到现在还在盯着我，折磨我，恨着我。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爱！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我！”
话落，沈家父母突然慌乱起来，脸色变得煞白。
但并不全是因为我这番话。
回头，我看见沈焕书走进了院子。
他双拳紧握，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3.
沈焕书听见了我最后一句话，大步朝我走来。
“你说我爱你？”
“你说我放不下你？”
他双眼泛红，死死掐住我的脖颈：“江姝，我是爱过你，甚至在发现你背叛我之后，我都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能打掉孩子，发誓不再接触别的男人，你还可以做我的沈夫人。”
“可你偏要把孩子生下来！”
“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卑微，连一个蠢到流脓、贱到骨子里的烂人都放不下？”
沈焕书的力气越来越大，情绪失控，几乎要将我掐死。
沈家父母怕他沾上人命官司，连忙将我救下。
得知沈焕书并没有听见全部对话，他们没那么慌了，指着我骂了起来：“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货，之前背叛你伤透了你的心，现在受不了穷日子后悔了，又说你还爱着她，要贱兮兮地回来。”
“焕书你没必要为这种不要脸的东西生气，我们这就把她扔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沈家一步！”
我捂着脖子正躺在地上喘息，沈家父母一人抓我一条腿，把我往外拽。
我还没有拿到女儿的医药费，怎么肯走？
气顺了，我开始挣扎，用尽全力喊出了沈焕书的名字。
他背着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听见我的喊声后，身子明显一僵，迅速回头，朝我走来。
沈父连忙小声道：“我可以给你30万，别在焕书面前乱说话。”
话落，沈焕书已经赶上。
他居高临下瞥了我一眼：“怎么，后悔了，想当个人了？”
“我不一定会原谅你，不过可以先听听，你能说出什么可笑的话。”
这些年，我存了千言万语。
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声苦笑：“抱歉。沈焕书，放过我吧。”
他眉头拧了拧：“仅仅是求饶，没有别的？”
“你就不想再回沈家，不想念沈家的富贵？”
我摇了摇头：
“不想。”
“沈焕书，我只求你别再折磨我，别再恨我了。”
他冷笑一声，没有再回应，当着我的面吩咐起了司机：“她的话我不喜欢听。我给你一笔钱，你找人打烂她的嘴。”
那晚回到医院的时候，我的脸肿成了猪头。
幸好女儿睡着了，没有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交完医药费，手术终于排上日期，如果一切顺利，半月后女儿就能彻底康复，和正常人一样读书上学。
想到这儿，我便感觉不到疼了。
过去吃的那些苦似乎都淡了，无比陌生的微笑又在嘴角浮现，只是镜子里那个枯瘦蜡黄的女人，已经不复当年的半点明媚。
“医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弃。”
转眼，到了女儿手术的前一天，我把省吃俭用挤出来的红包塞给医生：“明天手术，还劳您——”
话没说完，医生把红包推了回来，闪躲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心头一紧：“您这是........”
“抱歉，你女儿的手术要延后了。”
医生满眼歉意：“沈家的公子病得突然，明天需要我操刀。”
我激动地嘶吼出来：“可我女儿的各项身体机能已经到了危险线，如果明天不做手术，随时都可能死啊！”
“抱歉，我也没办法。”
“沈家势大，这是医院的安排........”
4.
女儿短暂地醒了会儿。
她吃力地抬起手，擦拭我脸上的泪：“妈妈，医药费不是凑齐了吗，你哭什么？”
我努力止住泪：“妈妈是想到茵茵马上就能康复，开心地哭了。”
女儿也低下头揉了揉眼：
“都是我不好，害妈妈吃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
“等我好了，我帮妈妈一起捡瓶子，我还会好好念书，长大后给妈妈赚好多好多钱........”
我抱着女儿，安静地听，一直到她熟睡过去才离开。
沈焕书的儿子沈文哲已经住院了，在VIP病房，她妈妈林雨涵带着好几个保姆一起陪护。
我敲开门，直接给林雨涵跪了下来：
“林夫人，您的儿子病情很稳定，就算迟一天做手术也不影响康复。”
“我女儿随时都可能死，您行行好，明天先让我女儿做手术吧。”
“只要我女儿能康复，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林雨涵突然笑出了声：“你一个没有钱，没有工作，甚至连尊严都没有的贱货，能为我做什么？”
“滚吧。”
“那个小贱种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文哲晚一天康复就多受一天罪，你女儿的命还不配让文哲难受。”
说罢，她收回嫌弃的目光转身回病房，好像多呆一秒，我身上的味道就会让她厌恶窒息。
我的尊严又碎了一次。
但不要紧。
什么都没有茵茵的安危重要。
我跪着朝她爬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正要继续求，林雨涵尖锐地喊了出来：“啊！贱女人滚啊，不要碰我！”
下一刻，我后脑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失控地侧倒下去，一阵头昏目眩。
片刻，才看清踹我的人是沈焕书。
林雨涵颤抖着依偎在沈焕书怀中：“亲爱的，她这么脏竟然敢碰我，差点把我恶心死。”
沈焕书安抚她两句，喊来保镖，冷漠地指着我：“把她扔到最肮脏的公厕关一夜，让她也体会一下雨涵的滋味儿。”
闻言我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焕书：“你恨我恨到了这一步吗？在你眼里，我和公厕里的东西一样脏？”
沈焕书轻笑一声：“更脏。”
林雨涵这才有了些笑颜：“亲爱的，你知道这个脏东西刚才要我干什么吗？她竟然妄想抢文哲的手术，想害咱儿子呢。”
一瞬间，沈焕书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知道沈家人狠起来有多可怕，连忙又跪了起来。
可不等我说话，沈焕书就下达了命令：“背叛我也就罢了，还想害我的儿子？江姝啊，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医院不是说，只有那个小贱种的血液和文哲匹配？”
“我看也不用再等新血运送过来了，直接从那个小贱种身上取吧。”
他一声令下，陪同的医院主任立刻去安排。
我浑身血液都吓得发冷，拼了命地爬过去阻拦。
“沈焕书，你不能抽茵茵的血！她的病情很严重，她会死的，她会被抽血抽死........呜呜........”
一个沈家保镖在沈焕书的示意下，堵住了我的嘴。
“聒噪，把她随便先扔到哪个厕所吧。”
下一刻，我被绑起来，扔到了沾满污秽的地方。
四处的恶臭几乎让我窒息，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去救女儿。
我忍着生不如死的剧痛，生生扭断了自己的手脚，才挣脱绳子的控制，用下巴一点点爬向女儿的病房。
见到沈焕书的时候，我已浑身血污，似个癫狂的疯子：
“我女儿呢？”
“我女儿在哪儿？”
沈焕书不屑轻笑：“你以为搞成这样，就能让我心软，让我放过你和那个小贱种？”
“呵呵，你做梦！这一会儿，那个小贱人的血应该抽得差不多了。”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瞪大双眼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畜生！”
“你就是个畜生！”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沈焕书，你要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吗？”
沈焕书愣了愣，淡漠的双眼一下子红透，嘶哑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慌乱和颤抖：
“你.......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