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阴阳眼,能看穿世间煞气,也能驱散一切阴邪。
谢烬是京圈人人敬畏的太子爷,却生了副天煞孤星的命格,走到哪里都招厉鬼缠身。
谢家找到我时,我正在给巷尾的老槐树超度吊死鬼。
谢烬的保镖把我堵在墙角,递来两份文件——一份是我父母的病危通知书,另一份是结婚协议。
“沈小姐,”为首的保镖面无表情,“谢少需要你的眼睛续命,签了这个,令尊令堂的医药费,谢家全包。”
我看着协议末尾“自愿捐赠双眼”的条款,指尖冰凉。
1
巷口的阴风卷着纸钱飘过,几个饿死鬼凑过来,对着保镖的影子龇牙咧嘴。
“我不签。”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斑驳的墙皮,“阴阳眼是我的命根子。”
保镖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医院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我妈躺在病床上,氧气管里冒着微弱的气泡。
“谢少说,给你三天考虑。”他收起手机,皮鞋碾过地上的黄符,“三天后,要么你进谢家大门,要么去太平间认亲。”
他们走后,吊死鬼飘到我面前,舌头耷拉到胸口:“丫头,别信他们的……谢家老宅里,埋着不止一个冤魂……”
我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映在积水里的眼睛。
那是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瞳孔,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魑魅魍魉,也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可现在,这双眼成了父母的催命符。
三天后,我穿着谢家装潢公司送来的红裙,被推进了民政局。
谢烬站在登记处门口,黑色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周身缠绕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
“沈清,”他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记住你的身份,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没说话。
眼角的余光里,三个穿着寿衣的女鬼正扒着他的肩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
交换戒指时,他的手指冰凉刺骨。
我忽然想起吊死鬼的话,谢烬身上的煞气,哪是一双眼睛就能镇住的?
谢家这是,找了个替死鬼。
2
取眼手术做得很干净。
拆纱布那天,我闻到病房里飘着浓郁的檀香,还有谢烬身上惯有的雪松香。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在我左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摸索着掀开被子:“托谢少的福,现在连鬼都看不见了。”
他轻笑一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这不是挺好?普通姑娘的日子,不就是这样?”
我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是床头柜上的相框。
照片里我穿着高中校服,站在老槐树下笑,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谢少可知,阴阳眼是天生的?”我把相框倒扣在桌上,“挖了眼睛,也改不了体质。”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打火机的轻响:“沈清,安分点。”
“我爸妈呢?”我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我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檀香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
“他们很好。”谢烬的声音冷了几分,“等你能下床了,就让管家带你去见他们。”
我知道他在撒谎。
昨晚子时,我听见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鬼飘进来,在我耳边哭:“丫头,你爸妈……在太平间里待着太挤了……”
老鬼是医院的护工,上个月值夜班时被电梯夹断了头。
他说三天前,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把我父母从病房拖走,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还没拉平。
“谢烬,”我摸着空荡荡的眼眶,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你身上的煞气,重了。”
他没说话,只听见相框被拿起的轻响。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忽然笑了,“你眼睛挺好看的。”
我猛地抬手,却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和之前的冰凉判若两人。
“别闹。”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垂,带着檀香和血腥气,“再不听话,就把你锁进地下室。”
地下室……我想起手术前听见的传闻,谢家老宅的地下室里,供奉着历代家主的牌位,阴气重得能冻死人。
“谢少怕了?”我反手握紧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怕我这双瞎眼,还能看见不该看的?”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脚步声仓促地往门口走。
“管家会来照顾你。”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慌乱,“安分守己,才能活得久。”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围拢过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他把你的眼睛,放在琉璃盏里养着……”
“那个女人又来给他送汤了……”
“地下室的血阵,快镇不住他的煞气了……”
我扶着墙站起来,朝着声音最嘈杂的方向伸出手。
那里应该是窗户,月光正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我空荡荡的眼窝里。
谢烬,你以为挖了我的眼睛,就能高枕无忧了?
我沈清就算瞎了,也能让你和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一起下地狱!
3
我在谢家待了三个月。
谢烬很少回主卧,总是宿在书房。偶尔回来一次,身上也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张雅柔,他的白月光,一个唱昆曲的名角。
每周三下午都会来谢家,带着亲手炖的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咿咿呀呀地唱《牡丹亭》。
“沈小姐,尝尝我炖的鸽子汤?”今天她又来,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补气血的,对女孩子好。”
我摸索着接过汤碗,指尖触到她戴的玉镯,冰凉刺骨。
“张小姐有心了。”我把汤碗放在桌上,“只是我瞎了眼,怕是尝不出好坏。”
她轻笑一声,丝绸裙摆摩擦地面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沈小姐说笑了,谢少对你,可比对旁人上心多了。”
我听见她拿起汤碗,似乎想喂我。鼻尖突然飘过一丝腐臭,是从她玉镯里散发出来的。
“这镯子真好看。”我偏头避开她的手,“是谢少送的?”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嗯,阿烬说这是暖玉,能安神。”
暖玉?我差点笑出声。
这分明是养过小鬼的阴玉,里面裹着的怨气,能把活人吸干。
“张小姐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我端起汤碗,假装喝了一口,“梦见浑身是血的小孩,缠着你要糖吃?”
她突然尖叫一声,汤碗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我的脚踝。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摸索着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去。
客厅里的阴风越来越大,那些常年缠着谢烬的鬼,此刻都围在张雅柔身边,对着她的玉镯龇牙咧嘴。
“我不仅知道你做噩梦,”我停在她面前,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血腥味,“还知道你哥哥养的小鬼,快撑不住了。”
张雅柔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清,”我抬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玉镯上,那里冰得像块烙铁,“谢烬明媒正娶的妻子。”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谢烬回来了。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怒意,脚步声快步朝客厅走来。
张雅柔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阿烬!她欺负我!她说我哥哥……”
“够了!”谢烬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雅柔,你先回去。”
“阿烬!”
“回去!”
张雅柔的脚步声委屈地消失在门口。
谢烬走到我面前,身上的煞气比平时重了十倍,那些鬼都不敢靠近。
“沈清,”他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谁准你多管闲事的?”
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抖,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恐惧。
“谢少怕什么?”我笑了笑,“怕我揭穿张小姐的秘密?还是怕……她哥哥养小鬼的事,牵连到你?”
他猛地甩开我,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茶几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管家!”他怒吼一声,“把少夫人关进地下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地下室阴冷潮湿,墙角堆着一排排牌位,供桌上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
我被关在这里三天了。
谢烬没来过,只有一个老佣人每天送一次饭,脚步轻得像鬼。
第四天夜里,我听见牌位后面传来动静。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从牌位堆里飘出来,落在我面前。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眉眼和谢烬有几分像,只是气质更温润些。
“你就是沈清?”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书卷气。
我点点头:“你是谢家的人?”
他笑了笑,飘到我面前:“我是谢家长子,谢砚。谢烬是我弟弟。”
谢家长子?我从没听说过谢烬还有个哥哥。
“你死了?”
“嗯,被谢烬害死的。”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他借了我的运,才坐稳这太子爷的位置。”
我突然想起那些鬼说的话,谢烬的煞气,根本不是天煞孤星,是借运遭的反噬。
“你想报仇吗?”谢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诱huò,“我可以帮你。”
4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时,我正靠在牌位堆上,听谢砚讲谢家的秘辛。
谢烬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跟我走。”他的声音很哑。
我没动:“去哪?”
“雅柔的哥哥快不行了,”他走进来,身上的雪松香混着血腥味,“需要你的血。”
我笑了笑:“我的血?谢少忘了,我是至纯至阴体,最招鬼。用我的血救人,和喂他毒药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蹲下来,攥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热度。
“清清,”他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一丝恳求,“就一次,算我求你。”
我能感觉到他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张雅柔的请求。
“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那我就把你绑起来,直到你愿意为止。”
我被他带回主卧,绑在床架上。手腕上的皮带勒得很紧,疼得我几乎要晕过去。
谢烬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针管,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
“这是安神的,”他晃了晃针管,“不会疼。”
我偏头避开他的手:“谢烬,你知道张雅柔的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吗?”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养小鬼遭了反噬,”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能闻到他身上的煞气混着张雅柔的香水味,“需要至纯至阴体的血当替死鬼。你这不是救人,是在帮他们杀人。”
谢烬突然把针管扔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看起来很痛苦。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可雅柔求我……她说道士算了,只有你能救他哥哥……”
“道士?”我笑了,“是那个给张雅柔送阴玉的道士吗?”
谢烬猛地抬起头,身上的煞气瞬间爆发,那些常年缠着他的鬼都尖叫着四散躲开。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挣了挣手腕,皮带勒得更紧了,“比如,我知道我父母早就被你杀了,埋在谢家老宅的后院。”
谢烬的呼吸突然停了。
“比如,我知道你借了你哥哥的运,活不过三十岁。”
他猛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撞在床头柜上,台灯摔在地上。
“比如,我知道张雅柔的哥哥养的小鬼,是用她未出世的孩子炼的。”
“闭嘴!”谢烬怒吼一声,猛地扑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谁准你胡说八道的!”
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恐惧。
那些鬼都围在他身边,对着他尖叫,告诉他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烬,”我艰难地呼吸着,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你掐死我,你也活不了……”
他突然松开手,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咳嗽着,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谢砚飘到他身后,对着我做了个口型:时机到了。
“谢烬,”我轻声说,“想活吗?我可以帮你。”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怎么帮我?”
“很简单,”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和张雅柔断干净,把属于谢砚的东西还给他。”
谢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5
谢烬最终还是抽了我的血。
不是因为张雅柔的恳求,是因为他发现,那些缠着他的鬼,突然都开始攻击他。
我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里的血一点点被抽走,意识越来越模糊。
谢砚飘在我身边,用他的阴气护住我的心脉。
“撑住,”他的声音很轻,“等他把血给张雅柔送去,就是他们的死期。”
我点点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那些围在床边的鬼,都在小声安慰我,给我讲他们生前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门被推开,谢烬回来了。
他身上的煞气比之前重了百倍,那些鬼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对着他龇牙咧嘴。
“清清……”他走到床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雅柔的哥哥……死了……”
我没说话。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至纯至阴体的血,对养小鬼遭反噬的人来说,就是穿肠毒药。
“他死的时候……浑身是血……”谢烬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被扒了皮的畜生……”
我能感觉到他在摸我的脸,指尖冰凉。
“清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缓缓睁开眼,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谢烬,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吗?”
他没说话。
“我说,你身上的煞气,不是一双眼睛就能镇住的。”我笑了笑,感觉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你借了谢砚的运,杀了我父母,帮着张雅柔害人……你以为,这些债是那么好还的?”
他突然趴在床边,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错了……清清,我错了……”他抓住我的手,把脸埋在我的掌心,“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把眼睛还给你……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我抽回手,摸索着坐起来。谢砚飘到我身后,用他的阴气托住我的身体。
“太晚了,谢烬。”我轻声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大门被撞开,张雅柔疯了一样冲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沈清!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浓重的怨气。
谢烬猛地站起来,挡在我面前:“雅柔!你冷静点!”
“冷静?”张雅柔举起刀,朝着我刺过来,“我哥哥死了!都是因为她!我要让她偿命!”
谢烬想拦住她,却被她推到一边。刀锋离我的胸口只有寸许,突然停住了。
是谢砚。
他抓住了张雅柔的手腕,阴气凝成的手,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里。
“啊!”张雅柔尖叫一声,刀掉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迅速浮现出青黑色的指印,像被鬼抓过一样。
“鬼……有鬼!”她转身想跑,却被谢砚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些常年缠着谢烬的鬼,此刻都围在张雅柔身边,对着她的玉镯猛扑过去。
玉镯突然裂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从里面爬出来,死死咬住张雅柔的脖子。
“啊——!”
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小鬼吸食精气的声音。
谢烬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说不出话。
谢砚飘到他面前,阴气凝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弟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