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同时看上了一件外套，但妈妈只给姐姐下了单。
我有些失落，便拿起手机刷视频，一个专门调解家庭关系的直播间吸引了我。
主播正在念一封投稿：
“我大女儿亭亭玉立，穿什么都好看，小女儿长相普通，还总学姐姐。我该怎么劝她放弃，别东施效颦？”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再说我吧？
主播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告诉她，那件衣服的气质不适合她，只有姐姐才能穿出效果。为了安抚，可以给她买个别的不起眼的小东西，让她知道你心里有她，只是为她好才做此选择。”
投稿的ID，用的头像是我妈的微信头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时，妈妈拿着一个廉价的发卡走进我房间，说：“那件外套不适合你，妈妈给你买了新发卡。你看，姐姐穿上那件衣服多漂亮，像个小公主，你要学会欣赏。”
1
我攥着手里那个塑料发卡，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门没关严，客厅里我姐奚瑶的笑声，还有我妈那句“我们瑶瑶穿什么都好看”，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我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把那个发卡扔了进去。
抽屉角落里，还躺着一张被我随便折起来的奖状。
这是我上个月参加一个全国大学生设计比赛拿的奖，一等奖，奖金三千块。
那天我把钱和奖状一起拿回家，我妈接过那个装着钱的信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说：“你还小，这么大一笔钱放身上不安全，妈先替你保管着。”
我当时还挺开心的，觉得她是在乎我。
现在我才想明白，那笔钱，大概早就不是我的了。
就在上个星期，我姐奚瑶过生日，我妈送了她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晚上一家人吃饭，我妈还特意举着杯子说：“未未现在出息了，都会赚钱给姐姐买生日礼物了，这多有意义。”
当时我还愣了一下，现在全明白了。
我的奖金最后变成了姐姐手里的新手机。
而我得到的，就是一句轻飘飘的“有意义”，还有她刚刚从直播间里学来的话术，以及一枚廉价的发卡。
这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奚瑶穿着那件米白色的新外套走了进来，她在我书桌边上转了一圈，故意让我看清楚。
“妈给你买发卡了？拿出来我看看。”她语气里带着点炫耀。
我头也没抬，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扔抽屉里了。”
“你怎么了？又闹别扭了？”她靠在我的桌子上，“说真的，这件衣服真不适合你，你撑不起来，穿上显得人没精神。”
她说的每个字，我妈都说过。
我没跟她吵，只是关掉了电脑，转过椅子看着她。
“姐，新手机好用吗？”我问。
她被我问得愣了一下，“挺好的啊，怎么了？”
“那就好，”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的三千块奖金，总算没白花。”
奚瑶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就僵住了，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说没有开口。
她站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新外套，转身走了出去，连门都没给我关。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挺没劲的。
以前我总想着，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听话一点，总能分到一点爱。
现在我懂了，在她们眼里，我就像一台提款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奚瑶的生活更好。
我走回桌边，重新打开那个抽屉，把那张奖状拿了出来，小心地抚平上面的折痕。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了常用的那个兼职接单平台，客户催促修改logo的红色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点开软件，开始干活。
从今天开始，我熬夜画图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2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背着画板出了门。
刚走到玄关换鞋，我妈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锅铲。
“这么早，干嘛去？”她皱着眉问我。
“学校有点事。”我没多说，弯腰系着鞋带。
“什么事啊？昨天不是刚放假吗？”她追问道，“你姐说你昨天跟她甩脸子了？为了一件衣服，你至于吗？你姐今天要去试镜，你别一大早的就给她添堵。”
我系好鞋带，站直了身子，看着她说：“妈，我那个设计比赛，入围决赛了，老师让我今天过去一趟。”
我妈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缓和了点，“决赛？有奖金吗？”
“不知道，”我拉开门，“应该有吧。”
“那你中午还回来吃饭吗？我买了你爱吃的排骨。”
“不了，估计要忙一天。”我说完，没等她再说话，就直接带上门走了。
其实学校根本没什么事，决赛也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我只是找个借口出来而已。
我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就开始画我的决赛稿。
一直画到下午，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
“未未啊，你晚上回家吃饭吗？你姑姑他们一家要来。”
“爸，我今晚可能要通宵，稿子赶不出来。”
“通宵？什么稿子那么重要？你妈都跟我说了，你姐今天试镜特别顺利，导演特别看好她，说她形象好，以后肯定能当大明星！晚上大家一起给她庆祝一下，你必须回来！”
我听着他那副兴奋的语气，心里没什么波澜。
“爸，我这边真的很忙，你们吃吧，替我祝贺姐姐。”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姐这么大的喜事，你当妹妹的一点都不知道替她高兴？你妈在旁边都快气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抢过电话，“奚未！你赶紧给我回来！你姐以后就是大明星了，你现在就得学会怎么当一个明星的妹妹！我跟你说，你那个房间，我看也别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姐以后衣服、包包、化妆品会越来越多，家里哪有地方放？你那个房间光线最好，正好给你姐改成衣帽间！你先暂时搬到储藏室去挤一挤，等你姐以后赚大钱了，给你买个大房子！”
“我不搬。”我直接拒绝。。
“这事由不得你！”我妈立刻就炸了，“你姐的前途最重要！她以后是要上电视的，形象能马虎吗？我告诉你，下周末之前，你必须把东西搬出来！你要是不搬，我就帮你搬！”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一阵烦闷。
我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
我收拾好东西，背着画板走出了咖啡馆。
天已经黑了，街上的灯都亮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开了个最便宜的房。
我把画稿铺在桌上，对着我的画发呆。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奚瑶发来的微信。
“妈让我告诉你，你要是今晚不回来，她就把你房间的锁给换了。”
3
我盯着奚瑶发来的那条微信，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没回。
换锁就换锁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在旅馆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家里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客厅里坐满了人，姑姑一家都在，我爸妈和我姐陪着他们聊天，茶几上摆满了水果零食，气氛好得不得了。
看见我进来，客厅里的笑声停了一下。
我妈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走过来想拉我的手，“哎呀，未未回来了，昨天晚上跑哪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妈都快担心死了。”
我躲开了她的手，自己走到沙发边上找了个角落坐下。
“姑姑，姑父。”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姑姑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我妈说：“嫂子，这就是你们家那个会画画的小女儿吧？长得真清秀。瑶瑶以后当了大明星，可得带着妹妹一起啊。”
“那肯定的，”我妈顺势就接过了话头，她坐回沙发上，挨着我爸，“我们家瑶瑶最懂事了，从来不会忘了妹妹。这不，她刚试镜成功，我就想着，得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给她弄个好点儿的环境。她以后要经常在家里直播，拍照，总不能乱七八糟的。”
她说着，就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未未啊，昨天电话里妈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爸也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你妈为了你姐的事，都操碎了心，血压都高了。你做妹妹的，就不能体谅一下？”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我的东西都在那个房间里，电脑、画稿，还有很多专业书，搬到储藏室放不下。”我平静地说。
“那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妈立刻反驳，“你那些破烂能占多大地方？再说了，你姐的前途重要，还是你那些破烂重要？你画画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以后还不是要靠你姐养着。”
“就是啊，未未，”姑姑也帮腔，“你姐姐是干大事的人，你就多担待一点。等你姐姐以后红了，给你买个大画室，不比你现在这个小房间强多了？”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慢慢地剥着。
我爸见我不吭声，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同不同意？给句痛快话！你妈昨天晚上为了这事，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头还晕着呢。你要是再犟下去，把她气病了，医药费你出啊？”我把剥好的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真酸。
我站了起来，看着他们。
“我搬出去住。”
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我。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奚未，我白养你了！为了一个房间，你就要跟家里断绝关系是不是！你翅膀硬了，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她喊着喊着，突然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身子晃了晃，好像要晕倒。
我爸立刻冲过去扶住她，转头冲我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非要把你妈气死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懒得看他们演戏，转身就准备走。
“啪！”一个杯子在我脚边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我的脚踝上。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你今天敢从这个门走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4
我没理会我爸的威胁，抬腿就准备继续往外走。
“站住！”我爸吼了一声，他把我妈扶到沙发上坐好，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纸和笔，“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
“写吧。”他盯着我说。
“写什么？”
“养你这么大，我们图什么？不就图你们姐妹俩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吗？”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现在你姐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呢？非但不帮忙，还在这添乱。”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你要搬出去也行，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二十万，就当是你提前孝敬我们的。我们拿着这钱，也能给你姐请个好点的经纪人，给她铺铺路。说到底，这钱还是花在你们姐妹身上，不算便宜了外人。”
“我不写，我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我爸冷笑一声：“你没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电脑上画画接活，钱没少赚吧？还有你外婆留给你的那套房子，现在至少值这个数！你宁愿让它空着，也不愿意拿出来帮你姐姐？”
他不提外婆的房子还好，一提我更来气了。小时候，爸妈一直把我扔在外婆家，只带着姐姐来城里发展。
一直到外婆去世，都是我和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现在还想把外婆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卖掉。
“我不写。”我再次拒绝，把笔往他那边推了回去。
我话音刚落，我妈就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不行了，我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她一边说，一边手脚还开始轻微地抖。
我爸立刻踹翻一张椅子冲过去扶她，“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妈有心脏病你不知道吗？非要这么刺激她？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早点死，好霸占这个房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突然“啊”地尖叫了一声。
原来是她刚才滑到地上的时候，手正好按在了之前摔碎的那个杯子碎片上，划出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爸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失望和愤怒。
“奚未！你怎么能动手推你妈呢！她是你亲妈啊！”
我明明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姑姑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就被姑父一把拉住了，姑父冲她摇了摇头。
“算了，”我爸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我妈，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们也不报警了，家丑不可外扬。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不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他顿了顿，看着我妈手上的伤口，接着说：“你妈这手，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她可是靠这双手把你们拉扯大的。五十万，就当是你给你妈的补偿，也算是给你自己买个心安。”
我妈也适时地哭出了声，哽咽着说：“别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