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笼罩着王府,徐豆娘提着灯盏,蹑手蹑脚地进了徐娇娘的院子。
“姐姐,是你吗?”
徐娇娘不住地打量着徐豆娘,满脸担忧,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下人们说昭华公主的外祖父母来了,他们没有发现你是假的?”
借着烛光,徐豆娘看清楚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我倒是没事,不过世子就有事了。”
徐娇娘的双眸渐渐黯淡下来。
的确。
一刻钟之前,世子气急败坏地跑来找她,给了她一巴掌,还威胁着要把她卖去青楼。
看样子,揭穿端王妃真实身份的这场闹剧,世子输得一败涂地。
“你竟然没有告诉世子,我是货郎的女儿,是你的亲姐姐?”
徐娇娘木楞地点下头。
“事关我们徐家人的性命,世子反复追问,我只说不知道,不清楚,王妃待我很好,其余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提。”
奈何世子过于狡诈,猜出了徐豆娘是假公主,只是没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更不知道这王府的华夫人,徐管家,徐娇娘,端王妃……压根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徐豆娘抿了抿唇。
还好这妹妹不算太蠢,对着臭男人再如何情根深种,也没有把她这姐姐还有全家卖个干净。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豆娘望向她,浅浅地挑了下眉毛。
“让你见识一下世间的豺狼,看你下一次还敢不敢这么犯花痴。”
月色朦脓,街角一间破旧的客栈前停着一辆马车。
世子下了马车,瞧一瞧四周没人注意,放下心走进后院。
后院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在喝酒吹牛,见到世子便兴高采烈地招了招手。
“世子,你可算来了,咱们哥几个今晚打算去花楼点两个漂亮的小娘子泄火,你去不去?”
世子掩去眸底的嫌弃,扯了扯唇角。
“今晚我被王府里的狗咬了,没兴趣。”
壮汉不免揶揄:
“什么狗敢咬世子,世子没兴趣,该不会要陪灯会那晚的小娘子吧?”
世子冷笑一声,并不接话,掏出两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这是给你们的赏钱。”
乌云褪去,明亮的月色将两个壮汉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居然是万寿节灯会上险些夺走徐娇娘清白的两个混账!
“世子大方!不过那小娘子当真漂亮,肌肤白得像雪一般,哥几个没吃到,真是惦记得很。”
世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的初yè只能是我的,等我玩腻了,自然会扔给你们消遣。”
壮汉们美滋滋的,笑得满脸横肉都在抖,拿好两个金元宝,勾肩搭背地准备去花楼。
可就在他们转过身的一瞬间。
世子的眉眼间笼罩着阴鸷,从后背拔出一把长刀。
只见亮光闪过,一刀一个,鲜血淋漓。
方才还满脸堆笑的壮汉转瞬间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yín。
世子拎着往下滴滴答答淌血的长刀,抬起脚踩在他们的裆部,毫不留情地碾压。
“就凭你们这些下三滥的混账,也配和我享用同一个女人?”
又是两刀落下,还想求饶的壮汉立即没了生息。
世子冲他们留有余热的尸体吐了口痰,将长刀扔到井里,大步流星地离开。
轻松得仿佛宰了两只鸡。
可世子没有察觉,客栈二楼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趴在窗口、目睹一切的徐娇娘,早已呆若木鸡,从头到脚一股寒意。
徐豆娘给她倒了一杯热酒,面色淡淡的:
“我说过,世子不是什么好货色,可你偏偏不信。”
徐娇娘颤抖着手,接过酒杯。
她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等到热酒入肠,才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原来是他……害得我差点失去清白,害得我差点伤到自己的亲姐姐。
“这可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男人,他怎么能如此辜负我,利用我?”
徐豆娘望着娇娘起伏的肩头,不免生出几分心酸。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单纯无知的小姑娘,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
为他付出真心,为他付出一切。
可命运给予她的结局却这般惨烈,这般不堪。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只有重活一世,方才明白。
这世间,情爱是最不值当的,尤其是你压根不知道睡在枕边的究竟是人是鬼。
徐娇娘借着酒水发泄一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着徐豆娘跪下了。
“因为我的愚笨,害得姐姐差点暴露身份,只求姐姐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帮你杀了世子这个贱人!”
姐妹俩怎会有隔夜仇,更不会因为个男人彼此生分。
徐豆娘赶忙从将娇娘从地上扶起,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没事的,世子让我来杀,别让他脏了你的手。”
“姐姐,世子对你非常警惕,好在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可以让我把他骗出来。”
望着徐娇娘笃定的目光。
徐豆娘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
不错,这才是她想要的好妹妹。
经过快半个月的思索,世子想明白了,徐娇娘还是值得拉拢的。
毕竟端王明晃晃地护着端王妃,府里以徐管家为首的下人也唯端王妃马首是瞻。
若是他再没有盟友,曾经的茵娘和华夫人便是他的下场。
世子特地托宫里的绣娘做了身衣裙,又花重金买了支宝石簪子,敲响了娇娘的院子。
可还没进门,一道桃粉色的身影扑过来,满怀馨香。
“世子哥哥,我真的好怕你埋怨我,再也不来看我了。”
徐娇娘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圈红通通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怎会?娇娘惹人怜爱,我舍不得怨怪呢。”
世子捏了捏她的脸颊,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柔软的双唇。
彼此呼吸交缠,难舍难分。
娇娘躺在世子的膝上,任由他把玩着满头青丝,娇滴滴地说:
“世子……我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来。”
世子猛然一震。
不会这么巧吧,他们才有过一次,便连孩子都有了?
但看向娇娘含羞的模样,世子乌黑的眼珠一转,又生出几分邪念。
也好,有了孩子便有了拿捏母亲的把柄。
娇娘肯定清楚王妃的底细,到时候折磨一下孩子,她还不得乖乖将实情道出?
“我给你请郎中来瞧瞧?”
世子转念一想,立马摇摇头。
“不行,贸然请郎中入府,怕引起王妃的怀疑,我还是陪你出去看病吧。”
娇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在京都认识个嘴严的郎中,世子可以带我去他的医馆看看。”
第二日晌午,世子陪同娇娘出了王府的大门。
医馆所在的地方实在偏僻,马车七弯八拐,还要过几条街才到。
进了屋子便闻到一股难受的药草味,世子打量着陈旧的药柜,眉头蹙紧。
“这郎中叫什么名字,靠谱吗?”
徐娇娘趁他不注意将大门反锁,声音里透着古怪的笑。
“郎中姓王,是御医院退休的老人了,自然靠谱。”
世子若有所思。
“原来是王郎中,我母亲生我难产还是他给看的,等等……”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
王郎中十年前就死了,他的孩子带着骨灰回了老家,他的医馆早就荒废不知多少年了。
“娇娘,你为何要带我见一个死人?”
世子猛然回过头,去寻找徐娇娘的身影。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徐娇娘就站在窗下,手中多了一把长刀。
“世子,这把刀你还有印象吗?”
日光透过窗户纸照得刀刃微微反光。
世子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他杀掉两个壮汉用的长刀。
“娇娘!”
世子危险地眯起眸子。
看来这蠢货已经知道了真相。
不过那又如何,一个牙婆手里买来的女奴罢了,他利用完了便可以随意丢弃。
难不成她还敢和堂堂端王府的继承人闹起来?
“娇娘,你不适合拿这把刀,放下,或者交给我。”
世子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
他过于自信,认为一个弱女子不是他的对手,乃至于没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唰得一声响。
胸口突然冒出锋利的刀尖,沾着鲜血。
世子顿住脚步,一把长剑将他捅个透心凉。
“谁……”
他僵硬得转过脸,徐豆娘的笑容在眼前放大。
“世子,能死在我们姐妹手里,也算是你的荣幸。”
姐妹?!
端王妃和娇娘居然是姐妹?
徐豆娘将长剑抽出来,洒了满地的鲜血。
世子捂住胸口,顺着柜台徐徐倒下,目光不断在两人有些相似的眉眼间逡巡。
他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调:
“你和娇娘是姐妹?那么徐管家……华夫人……”
世子回忆着他们四个人的长相,仿佛兜头浇了一盆雪水般清醒。
“你们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徐豆娘使劲憋住笑。
好聪慧的少年郎,送到阎王爷身边当差倒也不错。
徐娇娘走上前来,冷着一张脸,用手中的长刀再次捅穿他的胸口。
世子死死盯着曾经躺在怀里撒娇的女人,却是这般戾气十足,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气。
真是不能小看每一个女人啊。
他浑身战栗,声音嘶哑而颤抖:
“不对,这不对!你们一家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进王府做起寄生虫,扒着王府吸血吃肉。”
徐豆娘这一剑捅穿了他的肩头。
“是又如何?你们这些贵人平日里如何盘剥百姓,视斗米小民的性命为玩物,如今我带着全家稍微从你们身上讨回一点点,又有什么不对呢?”
世子浑身被鲜血浸透,心像是被拴了块石头直沉下去。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唤起徐豆娘的怜悯了,只好红着一双眸子看向徐娇娘,满是求饶。
“娇娘,我是真的爱过你,你不是还想和我生一个孩子吗,救救我!”
徐娇娘幽幽地盯着他每一丝无力的挣扎,笑容透着无情的味道。
“去你的狗屎爱情,我要了你的命,从此逍遥自在地过大小姐的日子,岂不美哉?”
手起刀落。
徐娇娘割断了世子的喉咙,由得他满脸绝望,砰得一声栽倒在地。
死不瞑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