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温景然，是圈内炙手可热的人像摄影师。
在一起十五年，他拍过无数人，却唯独不肯拍我。
结婚纪念日那天，我放下所有尊严央求他。
“就一张，行吗？”
他还是拒绝了。
“你那张脸，让我提不起拍照的欲望。”
我留下离婚协议，买了最早的航班离开。
后来我找到人，帮我拍下了这辈子最后一张照片。
而温景然看到这张照片后，彻底疯了。
1
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我穿上温景然说过好看的裙子，化了妆，去工作室找他。
聚光灯下，他正对着那个叫莉莉丝的女模特拍照。
他半跪着，眼神是我没见过的专注。
莉莉丝笑得很媚，他的手偶尔帮她捋一下头发。
两人没说话，但空气里全是默契。
我站在一旁，像惹人嫌的观众。
许久，他放下相机，才看到我。
“你怎么来了？”他问，眉头微微皱起。
“今天……”我攥紧手里的礼物袋，“是我们结婚六周年。”
他点头，喝了口水，“嗯，等我忙完。”
莉莉丝走过来，很自然地拿起他喝过的水，喝了一口。
他没在意。
我看着他们，喉咙发紧。
“景然。”我声音有点紧绷，“帮我拍张照吧，就一张，行吗？”
他头都没回，检查着刚才的照片。
“别闹，没看我这正忙着？”
“就一张。用不了你几分钟。”
他终于转头看我，脸上是全然的烦躁。
“你为什么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说了没空。”
那股压了太久的委屈顶上来。
“为什么？你给那么多人拍，为什么唯独不肯拍我？”
他放下相机，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
“因为你那张脸，我实在提不起任何拍照的欲望。够清楚了吗？”
心口像被猛地捅了一下。
我吸了口气，用尽力气问。
“那如果……我就要死了呢？就拍最后一张，行吗？”
他忍着怒气，冲我吼道。
“沈微，你咒自己也要有个限度。简直不可理喻！”
话没说完，旁边堆放背景板和灯架的工具墙突然晃了一下，猛地朝我们这边倒下来。
“小心！”有人惊呼。
砸下来的瞬间，我看见温景然猛地扑向莉莉丝，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沉重的金属架噼里啪啦砸落，我下意识用手臂一挡。
一阵尖锐的痛楚立刻从胳膊窜上来。
慌乱中，我听见他急切的声音。
却是对莉莉丝说的：“没事吧？伤到没有？别怕，你绝对不能受伤。”
我捂着剧痛的手臂，站在那里。
灰烬慢慢落下。
他的助理小跑过来，终于看到我手臂上划开的口子和迅速渗出的血。
“微姐！你受伤了！快，跟我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扶着狼狈的我，走向旁边的休息室。
温景然还在检查莉莉丝有没有受伤。
看都没看我。
助理给我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酒精棉擦过，一阵刺痛袭来。
我不禁红了眼圈。
“微姐，您别怪温老师。”
助理低声说，“他就是个完美主义工作狂，您知道的。”
“最近那个国际人像摄影大赛，温老师想拿冠军，莉莉丝是他选中的主题模特，他看得比命还重。”
他替温景然发誓，“刚才那不是故意的，是职业本能，真的。”
我没说话。
2
伤口不深，但很长。
助理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温老师很爱您的。”
“前几天他去欧洲出差，特意拍了一条蓝眼泪钻石项链，”
“三百万呢！说是给您准备的周年礼物，想给您个惊喜。”
我愣了一下。
蓝眼泪。
我半年前在杂志上指给他看过，说真漂亮。
他竟然记得。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温景然走进来，脸上满是担忧。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他走过来想碰我的手臂，我下意识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
“微微，刚才是我不好。太急了，莉莉丝离我更近，我下意识就……”
“你别生气，我道歉。”
他很少这样放低姿态。
加上小陈的话，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动了些许。
“走吧。”他拉起我没受伤的手，“纪念日呢，我带你去吃饭。你上次说想试的那家法餐，我订好位置了。”
他居然连这个都记得。
餐厅环境很好，灯光柔和。
他点了酒，我们之间气氛似乎缓和下来。
他提起那个大赛，说起他的抱负，眼里有光。
最后，他像是忽然想起，说。
“对了，给你买了条项链，蓝眼泪，你肯定喜欢。”
我想起助理的话，心里那点疙瘩被熨平了。
“真的？在哪呢？”我眼睛发亮问，带着期待。
他切牛排的动作没停，语气再自然不过。
“哦，莉莉丝有个时尚盛典，她那边借不到合适的项链压场，我就先借给她戴一下。等活动结束就拿回来给你。”
刀叉从我手里滑落，撞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借给她了？”
我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还没戴过的新项链，你借给别的女人？”
他放下刀叉，脸色带了点愠怒。
“沈微，你又来了。不过是一条项链，暂时借她用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不懂事？”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来。
“那是我的东西！你问过我吗？别人戴过的东西，就算你还回来，我也不要了！”
他彻底失去耐心，靠回椅背，眼神冷寂。
“随便你。不要就扔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那一刻，我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有什么东西。
“啪”地一声，碎了。
那晚我们没再说话。
我睡在客房。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出门了。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餐桌上一个丝绒盒子，下面压着张字条。
【新的纪念日礼物，六周年快乐。】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另一条钻石项链，比蓝眼泪更闪，款式也更张扬。
他到底还是在意我的。
我心里的怨气，一下子被这闪亮的光芒照散了。
3
我忍不住戴上，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炫耀。
配文很简单：【】依旧是爱你的一年，六周年快乐。】
点赞很快涌进来。
我心里刚有点回暖，一条评论跳出来，像一根针扎进眼里。
【咦？这条项链，莉莉丝上周出席活动不是戴过吗？】
还附了张清晰的现场图。
莉莉丝穿着耀眼的礼服，脖颈上闪着的，正是我此刻戴着的这条。
我手指冰凉，截图，直接发给温景然。
【这项链，是莉莉丝戴过的？】
他很快回复。
【嗯。她知道你不高兴，特意让出来这条。这款价值更高，你赚了。她很大度，你应该谢谢她。】
我看着那行字，气得浑身发抖。
肝部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
我猛地扯下项链，冰冷的钻石刮过我的皮肤，刺得又麻。
晚上，温景然回到家时，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我把那个丝绒盒子推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他皱眉。
“我不要这个。”我声音很平静。
“沈微，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说了，我不要。”
我抬起头，目光如炬盯着他。
“但我想要一个别的礼物。你换给我。”
他松了松领带，像是应付一个胡搅蛮缠的孩子。
“行，你说。想要什么？包？还是车？”
“蓝眼泪你给了莉莉丝，我不会再要。”
我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温景然，你不肯给我拍照，我不强求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提这个。
“那你给我画一张吧。就一张油画肖像。”
我看着他，声音里夹杂着乞求。
“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你还没给我画过一幅画。”
空气凝固了。
他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你又在突发什么奇想？”
“画画需要感觉，需要灵感！我现在没感觉，画不出来。”
“再说，我很忙，没时间搞这些没意义的东西。”
没感觉。
没意义。
他的话像最后一块冰，砸在我心上。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去倒水的背影，冷得周身发颤。
“温景然。”我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你根本不爱我，对吗？”
他眉头拧紧：“你又想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他像是踩中痛脚，猛地提高声音。
“沈微！你闹够了没有？就为了一条项链，你就要和我离婚？”
“把离婚挂嘴上很伤感情，你知道吗！”
他抓住我的肩膀，语气又软下来。
“我爱你，你是我妻子，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你需要时间冷静，别闹。”
最重要的人。
我听了想笑。
如果我真那么重要，他怎么会不给我拍照，不帮我画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4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莉莉丝。
他立刻松开我接起电话。
那头传来莉莉丝带着哭腔的尖叫。
“温老师，救救我！酒吧后巷有个男人拿着刀。”
“他不让我走，我好怕。”
温景然脸色瞬间变了。
“地址发我，你躲好。我马上到。”
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不准去！”我拉住他衣袖，“温景然，我刚刚说了离婚！”
他一把甩开我，力气大得让我踉跄一步。
“别任性了！莉莉丝现在有生命危险！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门被狠狠摔上。
巨大的声响里，我独自站在原地。
眼泪默默淌了下来。
其他女人的一个电话就可以叫走他。
真是可笑，方才还信誓旦旦说爱我。
他口中的爱，轻得让我不敢相信。
那一夜，他没回来。
第二天下午，我才收到他一条简短的信息。
【莉莉丝最近被私生饭骚扰，受了惊吓。我带她先去天空之城散心，提前准备大赛作品。】
【大概两周回。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谈。】
我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泡在醋里，发胀发酸。
再一次，他丢下了我。
等，等，等，我不想再等了。
我点开手机里那份加密的报告，拍了照，发给他。
【温景然，我生病了。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时间。你别走，留下来陪我，行吗？】
手机很快震动。
他先是打来一行字。
【哪家医院出的报告？你别又骗我。】
紧接着，他打了语音过来。
“就算真的，不是还有半年吗？我两周就回来了，到时候带你去国外看最好的医生，你等我。”
语音戛然而止。
他挂断了。
没有犹豫，在我和别的女人之间，他选了莉莉丝。
没有追问，他丝毫不关心我的病。
甚至没有一丝真正的担忧，我死还是活，他不会在意半分。
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也跟着暗了下去。
视线被眼泪模糊。
我捂着嘴，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原来，我剩下的半年生命，还比不上他的模特受的一场惊吓。
过了很久，我腿脚发麻，踉踉跄跄站起来。
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指尖苍白敲下“离婚协议”四个字。
条款很简单：我净身出户，只带走我自己。
都要死了，财产分再多也没意义了。
我快速地打印，签名，把协议放在客厅桌上。
用那个装着莉莉丝项链的丝绒盒子压住。
然后，我拖出放在储物间最里面的旧行李箱。
开始一件件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设计稿，我的日记，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我都要带走。
最后，我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称之为“家”的地方。
这是温景然赚到第一个一千万，买下的婚房，只登记在我名下。
最终，也只剩我一个人在这。
现在，我也要走了。
拉开门，我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走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