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裴云深跪在所有人面前学狗叫,钻裤裆。
被人泼尿时,他没哭,可看到我被人摁在墙上撕衣服之际,他双眼红肿。
“放了她,我可以当你们的狗。”
就这样,裴云深签了地下暗场十年的卖身契,只为了替我偿还赌鬼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
他眼皮翻肿,鼻骨斜歪,却强撑着冲我笑。
“染染,我以后会赚好多钱,都交给你。”
可婚后第三年,当我去银行取钱时,却发现他名下所有的副卡全都在一个陌生女人账户下。
“之前资助过的一个小姑娘而已。”
他掀起眼皮叼着烟,浑不在意地开口。
我缓缓将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
他却将拳头猛地朝桌面一砸,“我说了,只是个资助生而已,你就非要拿离婚要挟我吗?”
“离婚是不可能的,你欠我的还得清吗?”
1
这句话在我耳畔处响起时,我心神一个荡漾。
诚然,我欠裴云深的确实还不清。
十八岁他放弃了高考状元的名头,默默在暗场打了十年黑拳。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最好的年华葬送在了我的手里。
我心一颤,眼皮跟着颤抖。
裴云深没再多看我一眼,裹着怒意大步推门离开。
几乎是他前脚刚走,我的手机就响了。
触及里面的照片和视频之际,我的指尖死死戳着掌心。
照片是精心挑选过角度拍的,而且我一眼看出正是刚才新拍的。
我起身朝着角落拿起上次裴云深给我专门买的天文望远镜,透过镜筒果然裴云深正站在车前和一个卷发女孩热吻。
和照片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我直接拿起棒球棍敲碎了一整个望远镜,仿佛刚才瞥见的一幕只是镜花水月。
其实一开始我根本没有察觉到裴云深这个人。
要不是真千金回来,我想大概裴云深一辈子都触碰不到我。
手机又开始振动起来,我点开一段音频,男女黏腻的口水声接连响起,接着是女孩的断断续续的哭吟声。
“云深,我不是坏女孩,可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只想呆在你的身边,可我好害怕有一天姐姐生孩子了,你就……就不要我了。”
裴云深低声哄她。
“不会的,我只想你跟我生个爱情的结晶。”
“轰”的一声,我的耳朵阵阵轰鸣。
你们是爱情,裴云深那我们又算什么呢?
我咬了咬唇,忍住内心的难过悲愤继续听下去。
“那你还爱她吗?”
音频就留在这没了声,我反反复复几乎是自虐般听着这段音频。
枯坐了一夜,几乎黎明前一个小时,裴云深才回来。
浓重的情yù味逼得我差点呕吐出来。
空荡的别墅里始终回响着音频的声音。
裴云深见此,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触及满地的望远镜碎片时才有些反应。
“小姑娘不懂事,我哄哄她而已。”
“这望远镜我记得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
他抽了根烟,在我旁边落座,翘着个二郎腿。
轻飘飘的语气却透露着一丝乏味。
好似他从来都不曾爱过我。
我曾经最想当个天文学家,可是一只眼睛却失明了,我缓缓想抬起手抚摸左眼,可刹那间我的手收了回来。
我刚想开口,却低声咳了咳。
“怎么了?嗓子又不舒服了?”
裴云深见此直接将烟摁在沙发上,起身想要抱过我查看。
我冷冷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他无所谓地说:“这沙发太旧了,该换了。”
我看了眼沙发上的那个大洞。
心里跟着破了道大口子。
离开沈家后,我回到了赌鬼父亲的家里。
尽管后来有裴云深打黑拳赚钱,可我们的日子依旧很惨。
这个沙发是我们当时唯一能够栖身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地下室,一张小沙发就成了我们每晚的休息之地。
可他如今却说要换了。
我低着头任由着他轻拍我的后背,好不容易缓和了些。
他却突然开口:“那个小薇你也认识,她最近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打算让她来我们家借住几个月。”
我刹那反应过来,嘴角升起一抹讽意。
“几个月?是十个月吧。”
我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吐了他一身。
裴云深却丝毫不在乎,满脸担忧地望着我。
可下一刻他的电话骤然响起。
“云深,我好饿,点不到外卖了,有没有兴趣上门炒菜啊。”
电话里俏皮可爱的女音瞬间抹平了裴云深的眉头。
“染染,你多喝点热水,小姑娘口味刁,等我回来陪你去医院看看。”
他竟是丝毫迫不及待地离开,连听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裴云深何时会做饭的,我竟然一无所知。
我们认识十二年,他到底有多少事还瞒着我?
2
我死死握着拳头,开始打通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拨通的电话。
“我后悔了。”
裴云深没再回来,可我手机却不断传来扣费的信息。
QQ内衣,大牌化妆品护肤品,母婴用品。
我的心死得彻底。
心痛得仿佛被重锤敲击一般,加上肚子反复传来疼痛感,我强忍着开车去了医院。
可刚挂完号,我却见到了那个资助生柳薇。
她似乎也认出了我,弱柳扶风地朝我走来。
“姐姐是来找云深的吗?真不巧他正在听妇科医生的嘱咐呢!”
“姐姐还不知道吧,我刚怀孕了,云深说让我住进你们家方便照顾我呢。”
柳薇身上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眼里的甜蜜将我仅存的希望彻底粉碎。
我直接抬起巴掌,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
“一口一个姐姐?你以为你是古代的小妾?”
“新中国建立多久了,你这种封建余孽怎么还活着呢?”
从前在沈家,上到沈家父母,下到五岁的小弟都让着我。
将我娇养得骄纵十足,放在从前,这样的女人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沈染!”
这是第二次裴云深如此暴怒地喊我名字。
我记得第一次是因为我心疼他,自告奋勇地去陪酒,想早点赚钱还债,可他得知后,第一次如此愤怒大声当着一众人喊我。
那是我第一次惹他如此暴怒。
为了惩罚我,他一晚上接了上百单,差点死在场上。
可如今只因为我扇了柳薇一巴掌,他就如此大动肝火。
“道歉或者让薇薇打回来。”
我从不怀疑裴云深说的话,可凭什么我要给一个小三道歉?
我昂着头直视他,不肯妥协。
裴云深冷笑声,“沈染,是我将你宠坏了是吗?”
“如今欺负小姑娘的事也做得出来?”
“云深,我没事,只要姐姐能消气怎么对我都可以。”
柳薇娇弱地靠进裴云深怀里,眉尾却露出一抹挑衅。
“再说一遍,给我道歉。”
裴云深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不停地开合。
我却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是一个全新的黑色外壳。
鼻尖突然传来一股酸意。
原先他那个打火机是我进黑厂打工一百天跑了十条街给他买的。
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也是十八岁的裴云深收到的最好礼物。
柳薇却突然甜蜜地开口:“云深,这个打火机你还留着啊,买一送一的东西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当然,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扯了扯唇角,左眼跟着颤动了一下。
这会儿,迟迟等不到我的答复,裴云深耐心已经告罄了
“我给过你机会,染染,你也该得到一些教训。”
“正好薇薇怀孕了,我会把你妈接过来照顾下她。”
“父债子还,那子债母偿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的胸口顿时犹如被一只大掌死死攥紧,裴云深明明知道的。
可他却以此来让我妥协。
这是明晃晃的敲打。
仅仅只是我扇了柳薇一耳光。
可我却始终记得他跪在地上学狗叫求着那些人别动我的模样。
3
我的爸爸是个赌鬼,妈妈也不遑多让。
她嗜酒如命。
我刚回到他们身边时,他们就想尽办法从我身上捞钱。
直到我身无分文,他们竟然联合着想把我卖去暗场。
是裴云深救下的我。
可如今他却想将这对恶魔夫妻再次带入我的生活。
这和把我拖入地狱有何区别!
我握着挂号单的手抖得不成样。
可裴云深却搂着柳薇有说有笑地远去,柳薇还说要将家里改造成专属孕妇房。
裴云深笑着附和。
曾几何时,他也一遍遍向我承诺,等有了孩子就将整个房子都设计成专属的孕妇房。
保证让我整个孕期舒舒服服的。
这时我的肚子突然再次抽动几下。
我后知后觉地进了妇科检查,看着手中的检验单子。
我已经分不清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难过后悔多一点。
我和裴云深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我刚想拿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我直接打给了裴云深,可他那边却分外吵闹。
好不容易接听电话,他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擦觉的烦躁:“染染怎么了?我这会忙着呢。”
“云深,那个胖男人刚才用那么油腻的眼光看我,你快上去打死他。”
我顿时猜出他的位置。
“裴云深,你答应过我此生不再进入那里。”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
可他却淡淡开口接话:“薇薇无聊,我带她看点新奇玩意解解闷,这你也要管?”
电话被随意挂断,我却迟迟握着手机无法回神。
我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可左眼的义眼瞬间掉了下来。
我捡起地上的义眼,记忆回到了认识裴云深的第九年。
那年他的名气已经逐渐打出来了,很多人慕名而来指名要他打。
一晚上他就爆了接近百单,无一例外都是些壮汉。
最后一个嘉宾更是重达三百斤,刚好裴云深当时已经体力耗尽。
眼看着那一拳就要砸到他眼睛上时,我冲了上去。
就那一拳,我的左眼瞎了。
当时的裴云深已经晕了,不知道我为了他曾失去过一只眼睛。
我正沉浸在那时的回忆,浑然不觉后背有只大掌缓缓靠近。
直到耳边响起一句阴测测的声音:“我的好女儿,好久不见呐。”
我瞬间毛骨悚然。
回头只见我的爸妈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两人一看就知道最近过得不好。
我条件反射就要推开他们离开,却被他们一左一右死死拉住。
“死丫头,还敢躲?”
“啪”,一记又猛又重的耳光猛然朝我袭来。
我的右脸瞬间麻得毫无知觉。
他们满脸狰狞肆意在我身上发泄这段日子的苦闷。
我疼得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身下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流传来。
“该死的,给我住手。”
是裴云深回来了,他三下五除二就将我爸妈撂倒在地。
“谁让你们动她的?染染你没事吧。”
裴云深眼底的焦急分外真切,让我神情恍惚了下。
我痛得眼前一阵模糊,嘴里念叨着:“孩子……我的孩子……”
正当裴云深目光下移之际,柳薇突然哭起来。
“云深,我们的宝宝在踢我,我的肚子好疼啊 。”
裴云深立马松开我,着急地跑向柳薇。
不带丝毫留恋就抱起她转身便走。
“染染,我叫人找救护车来,你再坚持一下。”
他大步抱着柳薇离去的背影成了最后一击。
“呵,还以为你这贱丫头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是成了黄脸婆!”
“你这死丫头就是运气不好,认命吧。”
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到救护车将我拉走。
可刚进到医院,我就瞧见裴云深跪在大厅。
一如当年跪在暗场上。
“求各位医生都去看看我的爱人,她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
“只要各位医生答应,我愿意当牛做马一辈子。”
我的心彻底被碾碎,再也生不起一丝涟漪。
裴云深不会为我当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