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高中,我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
就是在高中毕业后,偷偷通过电话号码加了暗恋三年crush的微信。
虽然……加上好友的我一句话也没敢说。
时隔多年,高中同学聚会再见。
同们热情不减,轮流着要加全班人的好友。
到我俩的时候,我简直想跑。
不加,会让他尴尬,但加了,尴尬的就是我。
犹豫不决之际,身边的同学已经开始眼神有变,仿佛下一秒就能盯出什么猫腻来。
我咬着牙,心一横,正要开口。
身旁的男人突然漫不经心来了句:
“我俩,不是早就加过了么?”
“通信录都躺五六年了,是吧?”
1、
场上安静了一瞬,随即是同学们更大声的起哄和玩笑。
“当年在班里我就感觉姜早和陈最你俩之间不太对劲,你们不会当年就背着我们大伙早恋了吧!”
我脸上烧得厉害,恨不得立马原地去世。
根本不敢看陈最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高中毕业之后,我从来不敢参加任何同学聚会,因为害怕遇到陈最。
这一次的聚会班长担心我又不参加,特意来到我上班的公司让我这次一定不要缺席。
再三确认陈最不会参加,我这才终于点头。
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了陈最。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与我视线相汇。
我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没当场逃跑。
当年不告而别,我偷偷改了和他约定的高考志愿,从此再也没有联系。
班长那句“陈最今年在国外赶不回来”还言犹在耳。
此刻他却活生生地坐在那里,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深水炸弹,炸得我措手不及,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整个聚会,我都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果盘里。
他能感觉到我的目光吗?
应该能吧。
那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带着一点探究,一点凉意,再无当年递给我奶茶时的温和。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温和?
是我先爽约,是我像个逃兵一样,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早早,这几年在哪发展呢?”有同学笑着问。
我猛地回神,结结巴巴地回答:“就、就在本市,做点设计工作……”
“哦?那和陈最一样啊,他公司也在本市,听说搞得风生水起,都是陈总了!”
另一个同学大声接话,目光在我们俩之间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意味。
陈最端起茶杯,淡淡一笑,没接话,也没看我。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尴尬又弥漫开来。
我几乎是数着秒熬到聚会结束。
班长提议转场去KTV,我立刻举手,声音发虚:“那个……我就不去了,明天还有点事,大家玩得开心!”
说完,抓起包就想溜。
脚步匆忙地走到饭店门口,晚风吹在发烫的脸上,稍微缓解了那份躁动不安。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刚刚逃离一场兵荒马乱的审判。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不是群消息的喧嚣。
是一个来自沉寂了六年之久的对话框的提示。
陈最:“回头。”
2、
短短两个字,像带着不容置疑的电流,瞬间钉住了我的脚步。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饭店门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他斜倚着,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烟雾模糊了他些许轮廓。
但那双眼睛,透过月色,清晰无误地落在我身上。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是还在里面被大家围着吗?
他看着我,没说话,只是抬起拿着手机的手,朝我晃了晃。
意思很明显:看到了?是我发的。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跑?
显得太刻意太心虚。
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挪了过去。
越近,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刚才席间的酒气。
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记忆中让我心跳加速的冷冽香水尾调。
“跑什么?”
他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比晚风更凉几分。
“没……没跑。”
我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明天真的有事。”
“是么。”
他掸了掸烟灰,语气平淡,“躲了我这么多年,还没躲够?”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伪装。
我脸颊滚烫,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躲过去。
他看着我窘迫的样子,沉默了几秒,将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走吧,”他说,“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
我立刻拒绝,“我打车很方便。”
“顺路。”
他不容分说,已经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这个点,不好打车。”
他拉开车门,侧头看我,眼神在路灯下明暗交错。
“还是说,你现在连和我同坐一辆车,都觉得难受?”
我还能说什么?
所有退路都被他轻飘飘地堵死。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拉开后座的门。
“前面。”
他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不容置疑,“我不是你的司机。”
我抿紧唇,只好乖乖坐到副驾驶座上。
车内空间逼仄,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几乎让我窒息。
他倾身过来,替我拉过安全带。
那一瞬间,距离骤然拉近,他的侧脸几乎擦过我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发丝。
我全身僵硬,手指紧紧攥着包带,连呼吸都忘了。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
他退回原位,发动了车子。
3、
我低头给我的发小兼死党发了求救消息。
“朵朵,十万火急快救我!”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内亮得刺眼,我飞快地打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陈最!我上了陈最的车!现在!怎么办!”
几乎是秒回,朵朵的震惊穿透屏幕:
“??????哪个陈最?高中那个让你哭得死去活来的陈最?!他不是在国外吗?!你怎么就上他车了?!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我简直能想象出她在那头炸毛的样子:
“同学聚会!他出现了!我现在慌得一批!”
“地址共享给我!保持连线!他要是敢图谋不轨,我立马报警!”朵朵的回复带着一股豁出去的侠气,“不过……他看起来像是要报仇雪恨的样子,还是旧情复燃?”
我:“……我觉得是前者。他刚才问我躲够了没。语气能冻死人。”
朵朵:“……自求多福姐妹。但记住!千万憋住!别一看人家帅就又五迷三道的!当年是谁哭得稀里哗啦说再也不要理这个狗男人的!”
正低头准备回,车子猛地一个减速,我惯性向前,手机差点脱手。
“和男朋友报备?”
陈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绷着。
“不是!”
我下意识否认,声音有点急,说完又觉得这否认显得过于刻意,欲盖弥彰,只好尴尬地补了一句,“是朵朵,我闺蜜……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没接话。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让人心慌。
我紧紧攥着手机,朵朵的消息还在一条条弹出来,都是各种应急方案和脑补剧情,我却一个字都不敢再看。
“为什么改志愿?”
他突然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次的问题更直接,更尖锐。
我心脏一缩,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都……都过去了。”
“过去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半点暖意,只有浓浓的嘲讽,不知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对我而言,没过去。”
4、
我鼻子猛地一酸,飞快地低下头。
“姜早,”他叫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我需要一个答案。就算判死刑,也得有个罪名,不是吗?”
那些压抑了多年的委屈、窘迫、自卑和思念几乎要决堤。
我能说什么?
告诉他因为我爸当时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天天有人上门泼油漆催债,我妈一夜之间卧病在床。
我根本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念那个离家远的学校,
只能匆忙选择一个本市学校,赶紧毕业工作帮家里还债。
告诉他我那时觉得,我和他之间隔着的,
已经不仅仅是一次考试的差距,
而是我根本无法逾越的、一片泥泞的现实深渊。
还是告诉他我删掉他的一切,只是因为不敢面对,
怕看到他的失望,更怕看到他的同情。
这些话在舌尖翻滚,最终却只是化成哽咽,堵在喉咙里。
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朵朵的电话。
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手忙脚乱地接起,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喂,朵朵?”
“早早!你没事吧?到哪了?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朵朵连珠炮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没事,快到了。”
我压低声音,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座椅里。
“陈最呢?他没对你怎么样吧?我跟你说,这种一声不响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男人最危险了,你……”
我吓得赶紧打断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到家跟你说,先挂了啊!”
不等她回应,我飞快地掐断了电话。
车厢内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安静到能听到空调细微的出风声,和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呵。”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我僵硬地转头,看到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冰。
“防我跟防贼一样。”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姜早,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意等在这,就为了对你做点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放心,”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我心上。
“我没那么闲。”
恰逢红灯,车子稳稳停住。
他转过头,终于看向我。
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眼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失望,有疲惫,还有一丝被深深刺痛后的凉薄。
“我也没那么,”他看着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