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恐怖游戏里年纪最小的boss。
也是出了名爱到处认妈妈的boss。
只要你认下我这声妈。
我保你通关副本。
然而这一次的玩家面对我的呼唤。
却死活不开口。
1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我坐在高处，晃着腿，哼着歌。
在歌声里，眼前又浮现了熟悉的字。
隔壁姐姐告诉我这叫弹幕。
【又是这个副本，稳了稳了。】
【观看恐怖游戏的新手一枚，想问一下为什么稳了？】
【你看见这个小女孩了吧？别看她面色惨白不似活人，实际上她也是这个副本的boss。】
【她？可她看起来好像才四五岁啊！】
【别看她年纪小，她是整个游戏里最爱认女玩家当妈的。】
【只要女玩家应下这小boss的妈妈，小boss就会让他们轻轻松松过关。】
【喂！别剧透啊！你们忘了＃％＆￥。】
每次这个弹幕出现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来了。
我看向村口。
果然，那里凭空出现了五个人。
我看着中间那个身影，立刻激动地跑了过去。
【来了来了，熟悉的认妈环节来了。】
跑到中途，我突然停了下来。
把自己被吹乱的双马尾捋顺，把碎发都拨到耳后，然后拽平身上的马甲。
【哎哟！这次这个小boss怎么还有形象管理了？】
【第一次见它这么害羞啊。】
把自己整理好，我慢慢地，走到了李珍面前，仰起头，害羞又期待地张嘴：“妈——”
“啊——！”
李珍看见我的脸，尖叫一声，随后就两眼一翻，倒下了。
弹幕。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这boss长得像鬼，但这么快就晕倒，这大妈也太胆小了吧！】
【大妈我知道你害怕，但你应了它再晕啊！】
其他人和弹幕上的反应一样，被李珍的晕倒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窃窃私语都被我听了进来。
“他们说你如果进了一个副本，有个小女孩张嘴就喊妈，她就是boss了。”
“所以你们是说这个刚到我大腿的小鬼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
“我记得他们说过这个副本只要有女玩家就会很轻松。”
四位叔叔看向还不省人事的李珍。
他们对着李珍连踢带拍。
“李珍！李珍别睡了！”
“快点醒来！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我们！”
四个叔叔都是好人。
在他们的帮助下，李珍悠悠转醒。
我赶紧凑了过去：“妈妈！”
李珍瞳孔一缩头一歪，又要晕过去。
离她最近的男人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啪！
声音洪亮。
李珍也不晕了，捂着脸：“周剑，你凭什么打我？”
周剑收回手：“让你清醒一点，你女儿叫你呢。”
李珍转过头。
我习惯地抿住嘴，两边嘴角努力往上提，眼睛努力往下压。
【我去！这幅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又诡异又吓人！】
【像个假笑的恐怖面具！】
胡说！
我妈妈最喜欢我这样笑了。
可她为什么却在拼命往后躲？
我看着李珍的动作，以为她是不满意我的笑。
我把表情扩到最大，凑近她：“妈妈，你不是——”
李珍突然尖叫：“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女儿！你不要叫我妈妈！”
李珍边叫边驱赶我。
我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珍。
她周围的人立马变了脸色。
周剑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答应它！”
李珍：“为什么？它——”
挨着周剑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人喝道：“想活命就赶紧答应它！”
李珍不服：“它是鬼啊！回应鬼的话就是在送死！林奕涛你怎么不答应它！”
林奕涛翻了白眼：“废话，我要是个女的还轮得到你在这里磨磨叽叽？”
剩下两个人：“就是，我们之间但凡有个女的早答应它了！”
“你赶紧的，想死别拉上我们！”
周剑不耐烦地又催了一遍。
见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李珍慢慢回头，颤颤巍巍应我：“哎。”
我脸上瞬间带了笑意：“妈妈，我们回家。”
说着我就去拉李珍的手。
李珍下意识要躲开，在同行人不善的眼神里，顿住了。
不光是手。
她整个人都很僵。
连弹幕都看出来了。
【这女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2
【这小boss虽然吓人了些，但看习惯也还好吧。】
【年龄这么大，还这么胆小，玩什么恐怖游戏！】
在弹幕的吐槽里，我们一起进了村。
这个副本叫【李翠花的生活】。
我带他们找到李翠花家，然后走了进去。
进了村子，李珍就僵硬得厉害。
进了李翠花家，她更是只看了一眼，就又晕倒了。
周剑他们看着晕倒的李珍，啧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把她叫醒或扶她。
越过她走了。
弹幕。
【哇不是吧！短短几分钟晕了三回了啊！胆子这么小真的可以玩这个游戏吗？】
【小boss我能理解，长得是有些吓人，但这院子我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子，这她也能被吓晕？】
我蹲在李珍身边，静静地等着她醒。
太阳下山。
李珍终于睁开了眼。
我欣喜：“妈妈！你终于醒啦！”
李珍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院子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她的表情瞬间充满嫌弃：“死丫头！滚开！”
我委屈：“妈妈——”
李珍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说了！你离我远点！滚！”
周剑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他瞬间沉下了脸，呵斥她：“李珍！怎么和你女儿说话的！”
弹幕上也是。
【这个小boss还挺无害的，李珍怎么这么凶？】
【和刚刚动不动就晕倒的她完全不一样诶。】
李珍看着我身后瞪着她的周剑，又看了看我一直朝她伸着的手。
她只好握住了。
我的副本很简单。
没有狰狞吃人的鬼怪。
也没有处处算计人的陷阱。
只需要玩家体验李翠花的生活即可。
李珍跟着我一起进了屋。
这家的女主人正在边择菜边和周剑他们闲聊。
看见李珍后她自然得问李珍的名字。
“李珍。”
“你叫李珍？好巧啊！”
她双眼放亮：“咱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姓，我叫张珍。”
“而且我看你的年龄是不是和我差不多大？”
李珍不说话了。
张珍还想说什么，门外响起一声稚嫩的：“我回来了。”
张珍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放下手里的菜走了出去。
“李翠花！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我们跟了出去就看见张珍抄起门边的棍子朝李翠花打了下去，边打边骂。
“你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吗！回来得这么迟！又去哪儿野玩了？啊？一天天的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偷懒，我打死你！”
棍子打在人身上发出闷闷的砰声。
听起来就很疼。
李翠花却不跑不躲，任由她妈打她。
打完了才解释：“我没玩，我和爸去地里干活了，路上回来的时候爸让我去砍几捆柴回来。”
“撒谎！”她妈抬手又是一棍。
弹幕纷纷都在。
【快去阻止她！】
【不要让她妈再打她了！】
在弹幕的阻止中。
张珍的棍子还是落在了李翠花的胳膊上。
咔嚓。
李翠花的胳膊，骨折了。
【完了完了，这些玩家怎么就干愣着啊！他们看不见我们的提示吗？】
【谁让一开始有个傻bī剧透了呢！】
李翠花她妈还在训斥：“你爸还没回来呢！”
“我知道。”
李翠花面色如常，一边自己接胳膊一边道。
“他死了，回不来了。”
弹幕缓缓飘过：【我就知道。】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周剑一行人却倒吸了口凉气。
“这什么发展？不是说这个副本不会死人的吗？”
“她爸死了，她就这么冷淡？”
我转头看李珍。
她脸色惨白，估计是又被吓到了。
我握紧她的手安慰她：“妈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李翠花挨完打。
张珍丢给了她一盆沾满了屎尿的尿布和衣服。
“洗干净。”
3
转头对上我们，张珍挂上了笑意：“我们先吃饭吧，不用管这死丫头。”
我们往堂屋里走。
周剑和林奕涛频频回头。
“真的不用等她？”
“不用！等她洗完都几点了？饭都凉了。”
我们坐下。
面前已经摆好了冒着热气的饭菜。
张珍殷勤地给我们添饭。
饭不够。
到了我和李珍，只剩下了一碗。
张珍端着碗，歪着头，打量了我们好一会儿，把最后一碗米饭给了我。
“小朋友小，不能挨饿，小朋友先吃。”
“小朋友不能挨饿，你女儿和她一样大，你怎么就忍心不让她吃饭？”
旁边响起小声吐槽。
我和张珍同时回头。
张珍脸上没了笑容，问男人：“你说什么？”
周剑立即呵斥：“付成军！好好吃你的饭！”
“没什么没什么。”他向张珍赔着笑。
我接过米饭，把它给了李珍：“妈妈，你吃。”
李珍用手接过。
我就听见旁边周剑咳嗽了一声。
李珍立刻松开手，把它推给我：“我不饿，我不吃，你吃！”
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妈妈你要把它给我吃？”
“妈妈你以前不是说我不配吃白米饭吗！”
李珍对上其他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以、以前我都是在胡说！你最配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次这个副本怪怪的？】
【有吗？哪次不是这样？这小boss特别爱上演自己无人疼爱的戏码，不用管它。】
我冲弹幕撇了撇嘴。
胡说。
我明明有妈妈疼爱我的。
昏黄的顶灯下，我们安静地吃着饭。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地搓衣服的声音。
噗嗤噗嗤。
噗嗤噗嗤。
从堂屋看出去。
李翠花蹲在地上用手搓着衣服。
小小的一个，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可怜极了。
张珍在给我们分完米饭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堂屋里只有我们。
终于，周剑放下了筷子，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衣服就被人揪住了。
周剑回头，居然是李珍。
“你干什么去？”李珍问。
周剑：“我叫她进来一起吃饭。”
李珍：“是你告诉我，副本里要听这些npc的话。”
“张珍说了，她要洗完这些衣服才能吃饭。”
“你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她才多大就不给她吃饭？”
“是，张珍是说过她得把衣服洗完，但现在她不在！”
周剑甩开李珍的手，继续往前。
李珍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往前。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争执。
眼前弹幕划过。
【这还是李珍吗？她怎么突然胆子不小了？】
【不过你们得听周剑的啊！】
弹幕撕心裂肺。
玩家一无所知。
纷纷站队李珍。
周剑最终，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其他四人合力拉了回来。
到了睡觉的时间张珍才出来。
她看了眼还在努力洗衣服的李翠花，收回目光，看向我们。
“各位客人，我们家有三间屋子，可以供你们睡。”
我握紧李珍的手，第一个开口：“我要和妈妈睡！”
“什么？不行！我不要和你睡！”李珍立马拒绝。
我瘪了瘪嘴：“妈妈，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会和我一起睡。”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李珍甩开我的手，脸又白了，抖着手，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
【她不会又要晕吧？不就是和小boss一起睡吗，至于这样？】
李珍看向周剑他们，目光祈求：“别让我和她一起睡，求你们了。”
周剑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拉着李珍走向一旁。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李珍忽然甩开周剑，情绪激动：“你们怎么不和它一起睡！”
“怎么？看我是个女人就觉得我好欺负是吗！”
“李珍！你冷静些！你没看出来她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吗？”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可她只和女人玩！”
“她难得这么亲近你，自然是由你来和她打好关系啊。”
李珍还是抗拒：“我真的不行，别的副本就算了，这个副本的boss真的不可以。”
周剑沉下了声音：“李珍！当初进来之前我就说你刚出来，不适合这个游戏。”
“是谁千求万求，说自己就这一个孩子，想赚钱弥补这十年的母爱空白，我才看在李耀明的面子上带你进来。”
4
“结果你从进来到现在就是这样的表现？那我觉得下次你不用进来了。”
李珍立马妥协：“我干我干。”
她说完转身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冲我笑得和蔼：“我们去睡觉吧。”
进了屋，远离了周剑。
李珍立刻松开了我的手，离我远远的，也不看我。
我自己爬上炕，取下被褥，铺开，然后向李珍邀功：“妈妈，我铺好了，快来睡吧。”
李珍不情不愿脱掉鞋子，进了被窝。
还是离我很远。
我们两个中间可以再睡两个人了。
我慢慢挪过去，搂住李珍的腰，把脸贴在了她的背上。
李珍下意识推开我，坐了起来：“你干什么？睡觉就好好睡！乱动什么？”
我看着她：“我就是想抱抱你。”
“有什么好抱的！睡觉！”
“可是，我不被抱着睡不着。”
副本里，晚上最好没有意识。
不然不知道会吸引来什么。
眼看就快到十二点了。
李珍看了眼窗外，咬着牙把我搂进了怀里。
“现在可以睡了吧？”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把脸埋进李珍的怀里，眷恋地蹭了蹭。
妈妈的怀抱很温暖。
我还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她的心跳得好快哦。
“不怕不怕，妈妈，我会保护你的。”
此时的弹幕。
【我说这个小boss脾气挺好啊，这女的这么凶她都没事。】
【有……吗？我怎么记得这个小boss以前面对拒绝它的人都是让他通关失败呢？】
【我就说不对劲吧？李珍从进来到现在的所作所为换成其他人，早失败了十回了，可她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小boss对李珍好像格外宽容啊。】
那当然了。
她可是我妈妈。
我不理那些弹幕，闭着眼，在妈妈的怀抱里安心地睡着了。
这一觉，是我有史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而接下来，天天是这样的好生活。
我愿意他们留下来一辈子。
和妈妈一起睡了三天。
我特别开心。
但周剑他们就急躁多了。
他们把整个村子逛了一遍。
把李翠花家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找到。
“周剑，今天已经第四天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
“我要出去！出去！”
我坐在院子里的草垛上，晃着腿，和转过来的周剑四目相对。
我歪了歪头，冲他一笑，继续晃着腿唱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糖。
糖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顺着糖果看过去，是李珍特别灿烂的笑容。
果然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我高兴地去拿糖。
李珍却把它攥在了手里。
“妈妈？”我疑惑地看李珍。
李珍笑眯眯地看着我：“想不想吃糖呀？”
我用力点了点头：“想！”
这可是妈妈第一次给我糖。
“那你回答妈妈几个问题，妈妈就把这颗糖给你怎么样？”
“好！”
“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村子？”
我看着李珍：“你想离开这里？”
李珍点头：“对。”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眨着眼，不明白。
“呃……”
李珍往后看了一眼。
周剑他们都在看着她。
她：“这里很好，但是周剑叔叔他们都是大人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总待在这里的。”
听完李珍的话，我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我伸出手，指向西方：“村口在那里。”
至于能不能出去，就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