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妈妈烧香拜佛求来的小棉袄。
好不容易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她却要爸爸掐死我。
大哥抱着我不肯撒手。
“妹妹好小好软,我要和她贴贴。”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妈妈生日宴上,我从小黑屋里跑出来。
她疯了般拿着刀叉就要捅我,却误伤了自己。
二哥气得把我推下泳池,看我垂死挣扎。
“苏狸,你是妈妈的耻辱,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水灌入肺部,快要窒息,我终于等来了大哥。
他盯着我长开的小脸,眼底装满厌恶。
“我当年要知道你是奸生子,说什么也不会救你。”
原来,我真的是佣人们口中的“野种”。
……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到了饭点还没有人给我送饭。
饿得晕头转向,我准备撬锁。
门居然是开着的。
客厅里人流涌动,上流圈子的大人物都来了,他们在给妈妈庆生。
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点心,香气诱人。
我趁机拿了块,躲到角落里。
香甜的糕点才喂进嘴里,就被人打掉。
“哪来的小乞丐,居然敢偷东西……”
小蛋糕被碾成渣。
我咽着口水,顺着那双华丽的鞋子往上,看到那张熟悉的圆脸,带着熟悉的鄙夷。
“苏狸,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
是我的同桌蒋欣,有次月考分数超了她,她对我就生出了敌意。
“我不是乞丐。”
我死死瞪着她,不肯示弱半分。
蒋欣身边几个小姐妹从头到脚的打量我,语气里带着讥讽。
“一身地摊货,廉价死了。”
她们穿着高定小礼服,周身一股富家千金小姐的气质。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像闯入白天鹅领域的丑小鸭。
“你不是乞丐,那你是谁?”
“说呀,你是谁?”
起哄声响彻耳畔。
“我……我是……苏家的女儿。”
那几个字说出来,仿佛嘴也被烫伤了。
脑海里浮现出爸妈来学校的场景。
明明二哥和我一个班级,爸妈却作为他的家长上台发言。
班里同学都嘲笑我是孤儿。
蒋欣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转身对旁边的服务生说了什么。
很快,我像条死鱼被人丢到宴会中央。
妈妈一身亮片鱼尾服,戴着水晶皇冠,美好得像童话里的公主。
“苏伯母,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蒋欣拔高了声音,生怕在场的人听不见似的。
我捂着脸,不敢和妈妈对视。
妈妈手中的刀叉在颤抖,蛋糕切得歪歪扭扭。
她还是认出我了,声音带着刺耳的尖锐。
“谁让你出来的?”
“妈妈……”
不知怎的就叫出了这两个字。
她面孔逐渐扭曲,沾着蛋糕的刀叉对准了我,眼底都是憎恶。
“别叫我妈妈!”
“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的!”
她头上的水晶皇冠在摇摇欲坠中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这是今年我和妈妈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原来……她比想象中还讨厌我。
爸爸从身后拉住妈妈。
宾客们吓得躲到旁边看戏。
妈妈头发凌乱,透过我,像在看另一个人。
“别碰我,走开,走开!”
刀叉在半空中挥舞着,不小心划到了她的手臂,血珠涌了出来。
好半天,妈妈发泄完情绪,目光呆滞的像个破碎的娃娃,仍由爸爸牵着去包扎伤口。
大哥看着我,眼神冷漠如冰。
“苏狸,你给我滚回地下室去!”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挤出笑脸。
“大哥,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再回去?”
他脸沉得可怕。
“苏狸,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少吃一顿又会怎样?”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妈妈的生日宴,因为你,我们苏家要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了。”
佣人强行把我拽回小黑屋。
大哥转头向宾客们解释。
“亲戚家的小孩借住在这里,精神有问题,大家不要见怪。”
可精神有问题的人,明明是妈妈。
好不容易跑出来,我才不要被关进那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
女佣的手腕猝不及防被我咬伤,她吃痛放开了我。
我像条泥鳅,滑到哪是到哪。
微风轻拂过脸颊,那些在黑暗中滋长的阴霾霎时消散无踪。
“抓住她,把她抓起来,太不像话了……”
爸爸威严的的声音,伴随着妈妈失控的叫声。
宾客们见这场景,也没了吃瓜的兴致,纷纷找借口离去。
我停在泳池边,被二哥拦住去路。
“苏狸,你还想往哪里跑?”
他笑着龇牙咧嘴。
我后背升起一股恶寒。
上回他对我露出这种笑,转头就把我当成小白鼠做实验,若非大哥及时阻拦,我这条小命恐怕就在那儿交代了。
拔腿想跑,后领被拽回,一股大力将我推下泳池。
池水很冷,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缝里。
可我还不想死。
哪怕不会游泳,也在奋力挣扎着。
二哥脸上笑意更深。
我徒劳的垂死挣扎,满足了他令人作呕的变态癖好。
身体淹没在池水里,水灌入肺部,快要窒息。
终于,我等来了大哥,他脱掉了外套。
“大哥……救我……”
“救我……”
听佣人说,我出生时,妈妈就让爸爸掐死我。
大哥见我粉雕玉琢,抱着我要贴贴,也阴差阳错救下了我。
“大哥,你还真想救她呀?别忘了,妈妈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她是妈妈的耻辱呀。”
二哥拦住大哥,还想再欣赏我的狼狈模样。
提及妈妈,大哥身体僵住,他盯着我逐渐长开的小脸,慢慢穿上了外套。
“苏狸,我当年要知道你是奸生子,说什么也不会救你。”
从我出生起,大家都不喜欢我,尤其是妈妈,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怪物,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崩溃痛哭。
爸爸便把我关进了黑漆漆的地下室。
佣人们背地里骂我野种,原来是真的。
渐渐的,我放弃了挣扎。
意识模糊时,有人跳下了泳池。
那双熟悉的手摁压着我的胸口,把胸腔里的水挤出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张妈眼里的担忧。
救我的人,真的不是大哥。
察觉到我的失落,大哥偏过头,声音更加冷漠。
“把她关进地下室,近期别让她出来了。”
“大少爷,小姐身子骨弱,又落了水,要不今晚先让她回房休息……”
“张妈,你过几天不是要回老家吗?你的假我批了,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了。”
二哥挡在我身前,不容置疑的语气。
张妈动了动唇还想再说点什么,想到上有老下有小要养,还是乖乖闭嘴了。
我像条死狗一样被人丢回地下室。
落水后的身体很冷,哈欠更是接二连三,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了口冰水,冻得胸腔发紧。
佣人轮流守着我,生怕我再跑出去,我听到她们在抱怨。
“都怪这个野种,好端端的跑出去干嘛,害得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她受罚。”
“就是,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按照先生的性子,会给我们每人发一个大红包,现在好了,红包没了,还要看她的晦气。”
以往我还能反驳几句,这次我再没有反驳的理由。
我确实不是爸爸和妈妈生的孩子。
更何况,我也实在饿得厉害。
身体的饥饿感驱使我摁下了墙壁的留言电话。
他们怕麻烦。
一般不到紧要关头,我不会打这通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大哥,熟悉的冷漠,没有半分温度。
“苏狸,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妈妈被你气得都住院了。”
心底被苦涩填满,那滋味顺着心口往舌尖爬,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爸爸指责大哥的声音也传进话筒。
“要不是你当初救下她,也不会让你妈妈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是罪人。”
“苏狸,家里现在被你搞得一团糟,等开学你就申请住校吧。”
爸爸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想说,爸爸,我饿了,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
听到他们的责备,我总是习惯性道歉。
这时,二哥的声音传了进来。
“苏狸,你是不是想吃东西呀?”
如果这话换成大哥和爸爸来问,我会很开心。
可是二哥,他就想整蛊我。
在饥饿面前,我还是低头了。
“你等着,二哥马上来给你送东西吃。”
后半夜,身体滚烫得厉害,嗓子也疼得说不出话。
迟迟没有等来二哥。
天微亮时,我看到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
二哥总算提着保温盒来了。
“苏狸,二哥来给你送饭了。”
看守的佣人很识趣的退下。
我飘到二哥身边,好奇他会给我带些什么。
盒子打开,一股馊味冒了出来。
碟子里装的都是过夜菜,米饭里还埋着一些蟑螂腿。
我并不意外,确实是二哥的做派。
看到我侧躺在床上,没有动静,他有些奇怪。
“苏狸?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没有人应他。
他疑惑的走过来,拍了下我的后背。
“苏狸,我跟你说话呢,装哑巴是吧?”
我双眼紧闭,还是没有动静。
二哥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扔下保温盒。
“苏狸,你爱吃不吃,有本事就不要喊饿!”
他气得摔门离去。
几个小时后,张妈偷偷来到地下室。
她怀里揣着几块马卡龙饼干。
是我最爱吃的甜点。
我飘到她身边,眼睛里泛起了涩意。
张妈,我再也吃不了了。
“小姐,小姐。”
张妈轻声唤了我好几遍,以为我睡着了。
她给我盖被子,摸到我冰凉的身体,才颤抖着手去探我的鼻翼。
“还好,还有一口气。”
我有些不解,难道我还没完全死吗?
张妈背着我就要出去,被两个佣人拦住去路。
“张妈,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大家都巴不得她死呢,她要是真死了,先生肯定会让我们放鞭炮庆祝的。”
张妈摘下手腕的镯子丢给她们,她们笑得放行。
穿过客厅,撞见回来的二哥。
“张妈,你要背着她去哪?”
现在这个点,爸爸和大哥都在医院陪妈妈。
“二少爷,小姐她……她快要不行了,我带她去医院。”
二哥打量着我的尸体,眉峰拧紧,眼底翻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张妈,你就别和苏狸演戏了,她肯定是听到我们要把她送到乡下去读书,故意装死。”
爸爸不是说开学要让我申请住宿吗?怎么又要把我送到乡下?
我飘到二哥身前问他,他听不见。
“苏狸,你别装了,你给我起来,以为装生病就不用去乡下了?爸爸都给你你办好转学手续了。”
二哥戳着我的肩膀,见我没有反应,鼻孔里哼着冷气。
“小样,装的还挺像。”
他向来一根筋,爸爸让他看好我,他就绝对不会让我出门。
张妈没办法,只能给爸爸打去电话。
爸爸守在妈妈病床前,妈妈今天的情绪稳定了些,难得睡久了点。
看到张妈的来电,他皱起了眉。
本来想挂断,心里有些不安,还是摁下接通键。
“张妈,我知道你想为苏狸求情,比起让她申请住宿,她转去乡下读书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就别再掺和我们家的事了。”
原来张妈之前为我求情过。
爸爸料定我在旁边,声音拔高了些。
“苏狸,你要是还有良心,现在就收拾东西,趁还没开学,先去乡下适应一段时间。”
张妈想到我的情况,也顾不得其它。
“先生,小姐她烧得厉害……”
“够了!张妈,她又不是第一次生病,她命硬得很,你别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人没苦硬吃,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辞退你?”
张妈想到她早夭的孙女,半夜发烧没及时送去医院,活活烧死,悲愤下嘶吼出声。
“先生,小姐快要死了,你也不管吗?”
话筒里只剩冰冷的嘟嘟声,爸爸已经挂断了电话。
张妈心急如焚,还在和二哥据理力争。
暖意刚在心里冒了个尖,无声的苦意紧跟着漫上来。
张妈,算了吧,这条命本来就是妈妈给我的,她想收回还给她就是了。
二哥仍然像堵墙挡在那,死活不让张妈带我去医院。
“苏狸,还演呢?就你和张妈这拙劣的演技,也想骗过爸爸?”
我身体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张妈想起小孙女也是这样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变冷,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小姐……”
这时,我的灵魂被拽到了医院。
爸爸还守在妈妈病床前,见她睫毛微颤,知道她要醒了。
生怕张妈又打来电话,给手机设置了静音。
“苏狸送走了没?”
这是妈妈第一次提及我。
提到我,爸爸不知为何心莫名又慌乱了起来。
看到爸爸这副神情,妈妈以为他舍不得把我送走,咬牙逼问道:
“我和她,你选谁?”
爸爸安抚似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眼里都是宠溺。
“肯定选你呀,你是我最爱的老婆,她苏狸就是一个外人。
看爸爸软着语气,讨好妈妈的样子,鼻子酸涩,满腹委屈涌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夜晚,爸爸躺在监护床上睡着了,他似乎陷入梦魇,喊着我的名字。
早晨醒来,他下意识给张妈打去电话。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大哥惊慌失措的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