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曾经被我羞辱过的那个穷书生沈青,终于将我宁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设计陷害逼死了我父母,而我沦落街头,和野狗抢残羹剩饭度日。
人们都说君子报仇七年不晚。
可在我跳崖那晚,沈青纵马追至断崖,从小恐高的沈青抱着我一起跌落山崖。
他却为了护我周全摔断了手。
沈青不惜寻遍世间,寻到了传说中的奇药「忘忧草」,只为让我失去记忆与她成婚。
如他所愿,他成为了我最亲近的人。
我活在他的世界里,只剩对他的依赖和爱慕。
然而一天晚上,我透过窗棂,却看到丫鬟步入他的书房。
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我的耳边,我听见沈青满脸宠溺的说到:
“娶她,不过是要让宁家遗脉蒙羞,让世人知道,羞辱我的下场,你放心,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听到这话,我如遭雷击。
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是假象。
我掏出寻来的忘情蛊,咬牙吞了下去。
他并不知道,从前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
今晚,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割舍掉这七年的感情。
……
直到天亮,沈青才推开房门。
身上还混杂着苏灵身上特质的迷香。
见我未眠,他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不等他开口,我笑着说到:
“夫君,这般惊慌,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眉头紧缩,眼神闪躲。
“夫人,实不相瞒,庆功宴上与下属喝了点酒,回来的有些晚了。”
多么荒诞的借口。
沈青是出了名的酒后乱性,哪个敢拉他饮至夜深?
我不揭穿,只是缓缓挽起袖口。
纤细的手臂上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苏灵弄的。”我声音冰冷。
沈青的视线落在那片疤痕上,眉宇一紧,却很快舒展。
“她年纪尚浅,做事多有不周,你且体谅些,明日我便请来最好的太医为你疗伤。”
我放下袖口,强压内心的屈辱与不甘。
当年他祖母仅一句对我贱人的辱骂,他便切断了对祖母一家的往来。
这么多年,别说疤痕,就是我磕着碰着,他都能换遍府中下人。
他曾对我立下誓言:
“宁挽月,这一世你只属于我一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我轻抚这片几乎腐烂的伤疤,在他口中竟然成了我的不解人意。
我装做若无其事的道:
“也对,娃娃还小,我不跟她计较。”
苏灵与我同岁,七年前在青楼卖艺,我看她可怜便带了回来。
我扶额屏息。
“头疼。”
这是忘情蛊的弊端,头痛欲裂。
装了这么多年,这次是真的要忘记这一切了。
“又开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厌烦。
“已经这么久了,早该痊愈了。”
“挽月,大家不是小孩子了,成熟点好吗?”
他顿了顿,语气冷厉,“今晚我还要商讨要事,有什么需要找下人就好。”
我轻声答了句:
“知道了。”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头上的玉簪,顺着发丝滑落下来。
脑海中浮现沈青在城头红着眼眶告白,为我戴上发簪的模样。
思绪在一声声祝贺中,逐渐陷入黑暗。
2
早膳时,沈青见我坐处落空,惊慌的搜遍了府邸。
甚至派出亲兵连夜寻我踪迹。最后在一处破庙找到了我。
几头野狼在庙门外伺机而动。
为首的野狼突然朝我扑来!
“小心!”
沈青想也没想挡在了我的身前,胳膊被野狼硬生生撕下一片血肉。
亲兵赶到时,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浑身鲜血的他。
太医忙活了一天一夜,才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太医脸色铁青开口道:
“再晚来数刻钟,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我的身上。
回府的路上,是我非要回去找香囊,才差点酿成悲剧。
伺候沈青的丫鬟没忍住:怒气冲冲的说到:
“一个破香囊,能比将军的命重要吗?”
众人目光如针,刺向了毫无防备的我。
跟随沈青十多年的副将怒喝:
“一个破香囊比将军性命还重要?真是妇人之仁,上不得台面!”
沈青皱眉:
“平时我是这么教你们对夫人说话的吗?拉下去责杖三百。”
周围议论声停了下来,四周安静的可怕。
他脸色苍白,却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别听他们胡言乱语,别说是一只香囊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我看着这只褪色的香囊,心里一阵失落。
这只香囊跟了我七年,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香囊。
当年他为了这香囊,踏遍悬崖,只为得到一株助眠的奇药。
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
于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香囊丢进了池塘里。
又丢出一堆银两:
“亏你还是一介书生,这种破烂也能送人?”
思绪被拉回,我的视线落在了他脚上。
当年为了寻药,经常早出晚归,寻不到药草更是常态。
脚上血泡数不胜数,鞋底破了又补,仅有的积蓄却都花在了香囊上。
正当我沉思时,房门被猛地推开,苏灵哭啼着扑向沈青。
我被她撞翻在地,刚愈合上的疤痕顿时撕裂,鲜血染红了衣袖。
沈青的眼里满是疼惜,目光却是落在苏灵身上。
直至太医来为他换药,他才回神,意识到我还在一旁。
他慌乱的辩解:
“苏灵也是太担心我了,别往心里去。”
接着他又担心起我的头疼,让太医帮我调理一下。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从未落在我身上,哪怕是一刻。
太医折返回去拿药笼,我一人留在了长廊。
突然,一股巨力从肩膀处袭来。
我被重重的掀翻在地,是苏灵。
她一把夺过我怀中的香囊,把它丢在地上一边践踏一边咒骂。
看我想要起身,她一脚将我踹翻在地,声音满是怨毒:
“真是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要不是你,沈将军早就将我娶过门了,今天我要让你长长教训!”
她死死掐住我的脖子,用丝巾堵住我的口鼻。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
呼吸受阻,我死命反抗,却始终挣脱不出。
惊恐中下意识的喊沈青的名字。
指甲在地上划出道道血痕。
离房间不过数步,却一直没人回应。
意识模糊之际,沈青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
我以为得救了。
他却只是淡然看着这一切,转头对着太医说到:
“项太医,辛苦你了,麻烦您给挽月在配一副药……”
3
“要不是将军用忘忧草让你忘记这一切,你早就该像狗一样乖乖趴在我身边了!”
苏灵的一番话却让我心头一颤。
原来,沈青的纵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脑海中不断回忆往事,涨得我头痛欲裂。
成婚第二晚,苏灵就住进了我们的闺房。
她打着服伺沈青的幌子,端着滚烫的茶水,一次次泼洒在我的身上。
甚至,她还当着我的面,把沈青推到在我们的婚床上,两人不断缠绵。
沈青拒绝,挣扎。
直到我外出了三天,本想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我双眼泛红,只想要一个解释。
他撇过头不敢直视我,只是声音颤抖:
“挽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不堪了……”
对啊。
从他的年少屈辱到我的家破人亡,宛如天堑一般,挡在我们中间。
当晚,我便被绑上了床,沈青面色阴沉的走来。
“挽月,好好睡一觉,一切又是新的开始。”他手悬于药瓶之上。
太医面露难色:
“将军,夫人记忆大不如前,药物恐怕已经对夫人造成了损伤,我们还是……”
沈青一脚踹翻药案,“照我说的来!比起她恨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强行的灌入,让我咳嗽不断。
随着药效发作,我脑中那苦涩疼痛的回忆被无情剥离、碾碎。
指尖松动,握在手心的香囊滑落在地。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人会会把它捡起来。
这一觉睡了许久。
再睁眼,一张陌生却十分俊朗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
思索之际,我猛地拽回那只被沈青紧握的手:
“你是谁?”
他一颤,眼神中满是惶恐:
“挽月,我是沈青,是你的夫君。”他攥紧我的手,好似我会离开一样。
见我没有反应。
他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我们这些年的往事,就像从前一样。
他说的一切,我好像都记得,可又像是梦境一样,与我无关紧要。
越想头越痛,我扶额说到。
“抱歉,头很疼,我想休息一会儿。”
沈青脸色铁青,以前从没这样。
正思索着,转头正巧瞥见那满是脚印的香囊。
他愤怒地说到:
“把这晦气玩意赶紧给我丢了!”
我看着那香囊,指尖无意识的抚摸唇边的旧伤。
他忽然一僵,脱口而出。
“是不是梦见不好的东西了?”
他急忙地补充:
“梦里都是假的,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那拙劣的掩饰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
可我连探究的气力都没有。
我只是静静看着那香囊被带走。
“这么破的香囊,到底谁会带着啊?”
“早该丢了。”
对呀,早该丢了,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
4
沈青似乎察觉出什么,哪怕太医多次让他静养,他还是日夜守在我旁边。
除了夜深人静之时,他起身步入苏灵房间时,我总被惊醒。
更过分的是,他们情到深处还会回到我的闺房,在我的床边缠绵。
“沈青,你何时休了她娶我?”
苏灵的声音夹带着哭腔,但清晰刺耳
“为了报当年的屈辱之仇,你牺牲了七年婚姻,我也等了你七年,我真的受够了。”
沈青总说时机未到。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注意到苏灵瞥向我时,那眼眸中深藏的恨意。
苏灵开始偷偷换掉我的药。
可沈青怕我察觉他们苟且,每天在饭食里也加人了大量的药。
我的记忆开始混乱,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经常望着园中的梨花发呆。
沈青对此颇为满意,我不再纠缠他,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找苏灵。
我未曾言语,只是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渐渐冷却了对他的情感。
直到那晚,房门突然被撞开。
苏灵蓬头散发的闯了进来,跪在我面前。
“我娘心中有疾,都是我的错,跟我娘无关,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哭声凄厉,仿佛我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府外,百姓把沈府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问到:
“沈将军,当初您在城头,发誓一辈子只爱宁夫人一人,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沈将军是个水性杨花的人。”人群议论纷纷。
七年间,沈青对我感情,成了坊间传唱的佳话。
如今破灭,第三者介入,所有指责与谩骂都指向了苏灵。
沈青面色铁青,眼神复杂。
长叹一口气:
“关门。”
他拉着苏灵,让她回家避避风头,等事情处理完就接她回来。
苏灵眉头紧锁,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次日,天刚亮,沈青便接到讯息。
苏灵父母因惊惧受迫,连夜出城,被野狼啃食了。
她死死扯住我的裙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边道歉,一边将罪过全都归咎于我。
“七年前你警告我不要接近沈青,我没当回事……当时我被你卖进青楼,已经长了教训。”
“如今害死了我爹娘,要不你把我也杀了,让我跟着爹娘一起陪葬吧……”
沈青眼眶瞬间红了,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此时的他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为何你如此狠毒!”
不等我解释,苏灵便开口到。
“我还有个弟弟,我求你放过他,我什么都不要了……”
沈青放开我,正欲搀扶苏灵。
却见她一歪身子,半跪扑向我。
一股温热在腿上蔓延,我低头瞧见她裙低渗出的血迹。
她捂着腹部到:
“我已无心与你争抢,为何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偷偷藏药,伪装失忆,就是为报复我吗!”
沈青闻言,犹如晴天霹雳。
“去夫人房里搜。”
很快,仆人从我的床底,搜出了满满一盒药物。
一声清脆的耳光想起。
“原来这些年你都是在骗我,你从未对我付出过真心!”
可笑至极!
他将我软禁在屋中,逼着我在休书上按了手印。
送饭的下人低声道来:
“沈将军准备与苏小姐下月成亲。”
对外宣称,我与下人私通,不守妇道。
成了搅乱他们恩爱的罪人。
他将我安顿到南疆。
尽管他将药量加倍,他也仍不放心。
启程的前夜,沈青来到我的闺房。
轻抚我苍白的面容。
“要是你还肯爱我,那该多好。”
我望着他,傻傻的笑了起来。
天刚亮,我就被送上了马车。
街上的行人都在议论沈青的婚事。
只有我在疑惑,沈青是谁?
名字熟悉却又陌生,越想头越疼。
算了,别人成婚与我有什么关系。
婚堂上,一位许久未见的人祝贺他找到真爱。
是当年与他一起进京赶考的书生,如今也在京城当上了太尉。
当年一眼便看出沈青对宁挽月的爱意。
还是他给沈青出谋划策追求的宁挽月。
那人杯酒下肚,只道惋惜。
沈青奇怪:
“她以前可是连带咱俩一起羞辱,你不记得了?”
那人开怀大笑:
“当然记得了,当年与你一起被她轰出府外,给了我们一大把银两”
“你自视清高,看不上,我都替你收起来了。”
“赶考这一路上,多亏有她那些银两打点”
“才让我们顺利赶考,怎么说,也是帮过我们的贵人啊?”
他长叹一口气道:
“之前你成婚我因朝堂事务推辞没来,若再次遇到宁姑娘,我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不过我比不过你啊,她对我是同情,对你确是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