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大家都传谢长青狠戾阴鸷，下手极狠。
可我看着半跪在地上给我擦鞋的男生，只觉得传言不实。
在外生人勿近的谢长青，却任凭我作践。
可即使谢长青对我好到全无底线，我却毫不犹豫地踹了他。
哪怕他跪在地上求我，我也无动于衷。
十年后的今天，或许是报应。
在我人生最不堪的时候，我与谢长青狭路相逢。
1
手机不停地闪烁，短信一条接一条，无数个标签贴在当红女星江雨浓的身上，潜规则，被包yǎng，情人，堕胎……曾经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变成了人人厌弃的蚊子血。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热心网友对我的谴责，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湖面，脑袋里全是监控里外婆离世前痛苦的挣扎，哪怕在生命的最后，外婆还艰难地朝着监控打手语，她始终都在惦记我，可因为经纪人的隐瞒，我却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头越发的疼，我捏了捏眉心，那些烦心事也接踵而来，轰轰烈烈的解约，继而丑闻不断，一桶一桶的污水泼到我身上……那就是他们的手段。
在抽完最后一口烟的时候，一个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忽然挡在我面前，他摁灭了我的手机，讨厌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看着他向后撤了一步，然后突然开始跳舞，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跳得很卖力也很滑稽，仿佛憋着劲儿的想逗我笑。
看着他凌乱的步伐，我忽然想起，记忆里有个人为博我一笑，不过我一句赌气的话，他就傻到在大雨中跳舞，令全校围观。
不知什么时候小熊走到我的跟前，看到他开始掏兜，我以为他要开始推销了，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掏出居然是我的明信片，厚厚一摞，从我出道的第一个配角再到爆火的第一个女主角，张张不落。
肩膀一沉，小熊压着我的肩膀，拍了拍胸口，做出了属于我粉丝的专属动作，被玩偶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听到他沉闷的声音说。
“别伤心，你还有我。”
小熊的善意像救命的绳索，可太迟了，我已身陷沼泽，脱不了身了。
就在小熊继续从兜里拿东西的时候，我快步转身朝着湖边走去，没有一丝犹豫地去完成我刚刚想做的事。
湖水挤进肺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没有挣扎，只双眼无神地看着湖面，任由湖水将我卷入最深处，可突然砰的一声，湖底溅起一串水花，一个黑色的人影朝我快速的游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抑制不住地吐出几口水，剧烈的咳嗽模糊了我的视线，一双温柔的大手拍着我的后背，月色下，男人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微斜的角度显得整张脸硬且冷。
我想我真是快要死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谢长青，那个任由我作践，却被我残忍抛弃了三次的男人。
可不论时间再怎么变，他仍是一脸洗不脱的痞气，眉眼鼻唇的搭配依然和谐得挑不出差错，只是那双沉如冬夜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气。
看着眼前的人，我只觉得是报应，在我人生最不堪的时候，我与谢长青狭路相逢。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清晨，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原木色的装修看上去很温馨，右脚猛然钝痛，低头一看，上面缠着绷带，借着微光，我环视着周围，视线牢牢停在地板上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平躺在地板上，呼吸清浅，睡得很规矩，木质的香调从远处飘来，哪怕看不清他的脸，记忆却准确地告诉我他是谁，毕竟我们纠缠了十多年。
我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两天，谢长青仍旧一日三餐地送来，哪怕我们天天晚上宿在一起，彼此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天，我昏睡着，忽然闻到一阵清新的味道，再睁眼，谢长青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说了我们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江雨浓，橘子青了。”
听到这句话，我忍了十几天的泪水如决堤般奔泻而出。
2
年少时我和外婆相依为命，我口味刁钻，爱吃酸得要命的青橘，为此外婆特意给我种了几棵橘子树，每当橘子青了，外婆总能第一时间送到学校，但学校距镇上很远，后来我才知道不识字的小脚太太舍不得车钱，总是走路去。
后来去外地工作，每到秋天，外婆总是打电话说橘子青了，我知道那是外婆想我了，可我回不去，外婆就会让邻居帮忙寄快递，外婆的青橘，年年不落，清新的橘子味是支撑我熬过低谷的良药。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外婆不在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巨大的悲伤彻底淹没了我。
“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她肯定在……怪我。”
外婆最疼我，可我却没有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大手有规律地拍着我的背，背后也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不会，她最疼你。”
我看着眼前的青橘，清新的味道再次传到我的鼻腔里，心脏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狠狠挤压揉搓着，我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一切都没了，外婆没了，青橘也没了。”
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回家，也再也没有人为我种青橘树了。
谢长青沉默不语，只是推开了身边的窗子，顿时，独属于青橘的香气顿时包裹了整间屋子，我艰难地抬起哭红的眼睛。
窗外，竟是一片橘林。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扒着窗户，痴痴地看着满眼的橘林，突然发现最前面的三棵不同，他们长得比其他的橘子树更好些，我凑近了看，突然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一个雨字，再看另一棵，勉强能看出那个青字。
这……这居然是外婆的橘子树。
当年我在树上刻下我们的名字，证明我们般配，可十年的光阴让这两个字已经和橘子树融为了一体，都快看不清原本的字了。
也快忘了曾经是我追的谢长青。
我第一次见谢长青是在二中的胡同里，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拳打脚踢，地上的男生虽然狼狈，可他眼神里的狠戾让人不敢轻视，我淡淡地看着，直到打斗声停止，唾骂声走远，我才走出来。
当我拿着创可贴站在他面前时，他艰难抬头，哪怕那张脸血迹斑斑，也依旧让人过目不忘，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却没接那个创可贴，我走出胡同的时候，听到身后很轻的一声。
“谢谢。”
轻得让人以为那是幻觉。
我怎么也没想到，二中荣誉栏里的优秀学生居然是那个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男生，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谢长青。
我看着照片下谢长青三个字看了很久，久到脑子里面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再见到谢长青是在二中后门，我推着被人扎破车胎的自行车，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那里，谢长青隐匿在黑暗里，让人差点分辨不出来。
看到我以后，他微愣了一下，我知道他认出来我了。
“同学，我车子坏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谢长青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忽然点了点头。
谢长青骑车很稳，坐在后座，我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淡淡的，出奇的好闻，我大胆地伸出手，缓缓抱着谢长青的腰。
几乎是立刻，我感觉到前面的人身体紧绷了起来。
我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你长得真好看，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正是下坡，骑车的人忘了刹车，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如他的心跳，怦怦跳个不停。
吱——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谢长青的双手死死握住车头。他偏过头不敢看我，足足深呼吸了两次才开口。
“你说什么？”
我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我说，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3
空旷的街道声音清晰可见，不远处的柑橘恰巧开花。
“不愿意吗？那算了。”
我细细看着谢长青的脸，他几乎是急切地开口。
“没有！”
“可……可以。”
传闻里那个生人勿近的谢长青就这样被我给拿下。
因为谢长青被人打上杀人犯儿子的烙印以后，大家总传谢长青狠戾阴鸷，下手极狠，可我看着半跪在地上给我擦鞋的男生，只觉得传言不实。
谢长青明明好脾气好性子，对我有求必应，哪怕我故意作践他，他都甘之如饴。
我一句想见他，他就翘掉考试来找我，我故意迟到让他在雨中硬生生等了两个小时，他都毫无怨言。
时间在变，眼前的人似乎没变，我看着端着碗小心翼翼喂我药的谢长青问道。
“为什么你当初会同意跟我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和你谈恋爱不过是为了折磨你。”
谢长青低头吹了吹那药，稳稳递到我嘴边。
“嗯，我都知道。”
以谢长青的聪明，我毫不意外，“那你为什么？”
谢长青不语，我追着逼问，他无奈放下药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因为是你。”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梦到外婆，她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
“小雨，你要好好活着，高高兴兴地活着。”
我拼命摇头，“外婆，我想你，我好想你啊！”
可外婆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哭着醒来的时候，月光照得整个屋子明晃晃的，地上已没了那个身影。
以前拍戏日夜颠倒，睡眠出了问题，可只要谢长青在身边，我总能睡得安稳，后来不管谢长青多忙，他似乎总能挤出时间来陪我，有的时候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过来，只为了陪我一晚，第二天又匆匆离去。
谢长青从那天就搬了出去，我再也没见过他，只有个叫小茜的小姑娘来送饭，我这才知道，我住的这家民宿，谢长青是这里的老板，或许是谢长青交代了什么，小姑娘看到我也不惊讶，但是到底年轻，藏不住话。
“姐姐，您这样的大明星怎么会和我们老板认识啊？”
我看着她，实在不忍骗她。
“我们是……旧相识。”
小茜笑着点头，“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了，知道你的腿伤着，老板天天炖大骨头汤，还特意给你做了个拐杖，方便你走路。”
我挤出一个笑容，“多谢他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来了人，声音清脆，细听着还有些熟悉。
“长青哥，你在吗？我有事找你，长青哥。”
我提醒小茜，“有客人来了。”
小茜笑着摇头，“这可不是客人，这是未来的老板娘！”小茜说着就推开了窗户。
“林悦姐！我在这儿照顾老板的朋友呢！”
我转过身一看，小茜口中的未来老板娘居然也是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