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生完宝宝，老公陆远就把婆婆接来照顾我坐月子。
但她是个典型的反驳型人格，我说东，她一定要说西。
月嫂炖了通草鲫鱼汤，我刚端起碗，婆婆就一把按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换成了她炖的猪蹄汤。
“这玩意儿下奶是快，但性寒，你喝了宝宝要拉肚子的。”
她一脸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的表情，“听我的，没错。”
这只是开始。
我说宝宝有点热，她说是捂得不够；我想用收腹带，她说是智商税。
陆远出差回来的那天，婆婆又在念叨我给宝宝穿少了。
我没跟她争，默默拿起手机，拨通了我确实型人格妈妈的电话。
“妈，你收拾一下过来吧，这里需要你。”
挂了电话，我平静地对我婆婆说：“妈，陆远回来了，让他明天送您回去吧，我妈要过来。”
1.
婆婆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住了。
抹布重重摔在红木餐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说什么？让你妈过来？那我呢？”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我抱着怀里刚睡着的女儿，没有看她。
“我妈来了，您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我不用歇着！我身体好得很！”
她绕过餐桌，站到我面前，低头逼视我，“洛微，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照顾得不好？”
陆远刚放下行李箱，闻声快步走过来，挡在我们中间。
他先是看了看暴怒的母亲，又看了看我，脸上是深深的疲惫。
“妈，您少说两句。微微刚生完孩子，情绪不稳。”
他转身面向我，眉头拧成一疙瘩，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恳求：“微微，我知道我妈她……说话直。但她毕竟是我妈，辛辛苦苦来照顾你，这么让她回去，我没法交代。”
婆婆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委屈：“就是啊，我在这儿累死累活，没一句好话，还要被下逐客令。我图什么啊我？”
我看着陆远，平静道：“我没有赶她走，我只是请我妈来。家里地方小，住不下这么多人。”
言下之意，她们俩，只能留一个。
婆婆脸色瞬间涨红，指着我的鼻子：“你！你就是容不下我！”
陆远拉住她的手，疲惫道：“妈，妈您别说了。”
他又转向我，声音软下来：“微微，我知道你辛苦。可我妈也是好意，她毕竟先来的。你让你妈过来，这叫什么事啊？”
我垂下眼，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
“陆远，我坐月子，需要的是一个能好好照顾我的人，不是一个需要我时时刻刻哄着的人。”
“我怎么就要你哄了？”婆婆的声音尖利起来，“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大孙女好？”
陆远叹了口气，试图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微微，要不你跟你妈说，晚点再过来？”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看着这个在我孕期信誓旦旦，说绝不让我受一点委屈的男人。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第二天一早，我妈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她看见屋里剑拔弩张的三个人，没有半分惊讶。
我妈叫刘敏，是个退休的小学语文老师，眉眼总是带着笑意。
她放下行李，先是对着陆远笑笑：“小陆，辛苦了。”
然后又看向我婆婆，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亲家母，早就想来看你了，真是麻烦你了，把洛微照顾得这么好。”
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想抽回手，却被我妈握得更紧。
“哪里哪里，”她干巴巴地应着，“都是应该的。”
我妈这才看向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微微，妈来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2.
我妈的到来，并没有让婆婆离开。
陆远以“我妈帮你妈，两个人照顾你更轻松”为由，把她留了下来。
房子不大，客厅的沙发成了婆婆临时的床。
两个母亲的战争，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序幕。
午饭，月嫂做了清淡的鲈鱼和蔬菜。
婆婆的筷子在盘子里拨了拨，眉头紧锁：“月子里怎么能吃这些？一点油水都没有，奶下不来怎么办？”
她转身进了厨房，端出她一早炖好的浓白猪蹄汤，不由分说地放到我面前。
“喝这个，这个补！”
我看着油腻的猪蹄汤，一阵恶心。
我妈见了，立刻端起那碗猪蹄汤，盛了一小碗，递到婆婆面前。
“确实，亲家母说得太对了。产妇就是要油水大才好，您最有经验了。您也辛苦了，快喝一碗补补。”
婆婆被我妈一通夸，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但看着面前的油汤，又有些犹豫。
“我，我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我妈一脸不赞同，“您看您，为了照顾我们都累瘦了。这汤最有营养，您必须喝。”
她又转向我：“洛微，快，我们一起喝，不能辜负了你婆婆的一片心意。”
婆婆被架在那里，骑虎难下。
在我和我妈殷切的注视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喝下那碗她自己炖的油汤。
饭后，陆远悄悄把我拉到一边，看着我妈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惊叹。
“你妈……真是高人。”
他压低声音，“这么多年，我跟她讲道理、吵架，什么方法都试了，从没赢过。你妈这一招，真是绝了。”
我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那点怨气散了些。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在上演。
婆婆说东，我妈就立刻点头：“确实，亲家母说得对。”
然后，她会用最积极的态度，去执行婆婆的“指示”，并邀请婆婆一起。
婆婆说拖地要用消毒水，味道大对宝宝不好。
我妈就先用消毒水拖一遍，再在我婆婆的“指导”下，用清水拖三遍，直到婆婆闻不到任何味道为止。
整个过程，我妈都笑吟吟地请婆婆“监工”，本就有腰椎间盘突出的婆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婆婆说宝宝的衣服不能用洗衣机，得手洗，不然有细菌。
我妈立刻打来一盆水：“确实，您说得太对了，手洗最干净。来，亲家母，您看您洗得多干净，这双手是真有福气，我可比不上您这麻利的劲儿！我们一人一半，保证给宝宝洗得干干净净。”
婆婆看着那一大盆衣服，脸都绿了。
她开始躲着我妈。
我妈去客厅，她就回房间。
我妈进厨房，她就去看孩子。
但家里就这么大，她避无可避。
陆远也看出了门道，只是静静看着，不再试图插手。
他看我妈的眼神，从最初的惊叹，变成了全然的敬佩。
这天，陆远公司发了一笔奖金，他很高兴，给我买了一支通体翠绿的玉镯。
镯子很漂亮，水头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戴在手上，婆婆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真好看，”她酸溜溜地说，“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个福气。不像现在，结了婚也花老公的钱大手大脚。”
我妈正在给宝宝换尿布，闻言抬头笑道：“确实，我们这辈人是苦过来的。不过小陆有心，知道疼老婆，这是洛微的福气，也是您的福气啊，说明您儿子有本事。”
一句话，把我婆婆堵得哑口无言。
我摘下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首饰盒里，收进了床头柜。
婆婆的目光死死钉在床头柜上，嘴唇翕动，我隐约听见一句：“我儿子的钱……凭什么……”
3.
我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
陆远也帮着找，把床头柜都搬开了，还是一无所获。
婆婆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们。
“找什么呢？一大早鸡飞狗跳的。”
陆远急得满头大汗：“妈，微微那个玉镯不见了。”
婆婆的嘴角撇了撇，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向了另一个房间。
我妈的房间。
“一个镯子而已，至于吗？”她凉凉地说，“说不定是自己放忘了地方。”
我心里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不可能，我昨晚就放在首饰盒里。”
“那可说不准，”婆婆的音量高了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这家里，昨天就没来过外人。东西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她的话，像一盆脏水，直直地泼向了我妈。
陆远脸色一沉，上前一步。
“妈！您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镯子是我买给洛微的，丢了我们会想办法找。但我不允许你空口白牙地怀疑我岳母。”
“如果您再这样胡乱猜测，请您立刻回老家。”
婆婆被儿子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随即恼羞成怒：“我胡说？我为了谁？陆远，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一个外人，我怀疑一下怎么了？”
她绕开陆远，走到我妈的房门前，用力拍着门。
我妈打开门，她刚洗漱完，头发还有些湿润。
“亲家母，怎么了？”
婆婆没理她，直接冲着屋里喊：“有些人，手脚不干净，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现在就交出来！不然等我们搜出来，那脸可就丢尽了！”
这话一出，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远气得脸都白了：“妈！您太过分了！那是我岳母！”
“岳母怎么了？岳母就不会眼红吗？”婆婆不依不饶，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妈，“几万块的镯子，够她一个退休老师挣好几年的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
我妈却按住了我的手。
她看着咄咄逼人的婆婆，脸上没有丝毫被冤枉的愤怒，反而平静得可怕。
她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确实。”
“镯子是不见了。”
4.
一瞬间，整个客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陆远震惊地看着我妈，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婆婆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被一种抓到把柄的狂喜所取代。
“你承认了？”她声音尖锐，充满了胜利的快感，“你果然拿了！”
我妈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
“我只是说，镯子不见了。这是事实。”
“你……”婆婆被她噎了一下，随即更加猖狂，“不见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这个家里就我们几个人！洛微和陆远是失主，我儿子不可能拿，我更不可能！不是你是谁？”
她这番逻辑清晰、理直气壮的指控，让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我气得胸口发闷，拉着我妈的手：“妈，你别理她，她疯了！”
我妈却反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冷静。
她看向婆婆，眼神清澈而坦然。
“亲家母，既然你怀疑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婆婆冷笑：“现在装可怜了？晚了！”
“我不装可怜，”我妈说，“我只是想说，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为了让你安心，你可以搜我的房间，搜我的行李。”
这话一出，连婆婆都愣住了。
主动要求被搜身，这要么是真无辜，要么是真愚蠢。
在婆婆看来，我妈显然属于后者。
“这可是你说的！”她立刻抓住了机会，生怕我媽反悔，“陆远，洛微，你们都听到了！是她自己让我搜的！搜出来可别怪我没给她留脸面！”
陆远急了：“妈！不能这样！”
“怎么不能？她自己同意的！”婆婆一把推开陆远，径直冲向我妈的房间，“我今天还就非要搜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死死地挡在婆婆面前，寸步不让。
“放开！”婆婆用力来推我，“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跟她一伙的？镯子是不是你们娘俩合伙藏起来了？”
她推搡的力道极大。
我刚出月子，身子骨还没恢复，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门框上。
小腹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钝痛，眼前都跟着发黑，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陆远赶紧扶住我，对着他妈怒吼：“够了！”
婆婆也怔住了。
我强忍着腹部的疼痛，扶着墙站直，冷冷地看着她。
“妈，您想搜是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客厅的吵闹瞬间静止。
“今天您要是从我妈房间里搜出什么，我跟她一起滚。”
“要是搜不出来……”我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这个家，您就再也别想踏进来一步。”
我妈走了过来，扶着我另一边胳膊，轻声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向我妈，眼里全是担忧。
我妈却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转向面色铁青的婆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搜吧。现在就搜。”
5.
婆婆像是得了圣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她迫不及待地冲进我妈的房间，我妈的行李箱就放在墙边，没有上锁。
婆婆一把掀开箱盖，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粗暴地扯出来，扔在地上。
夏天的薄衫，冬天的毛衣，整齐叠放的内衣裤，被她翻得一片狼藉。
陆远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攥得死紧。
我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妈站在我身边，面色平静，仿佛被翻检的不是她的尊严，而是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
婆婆几乎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连夹层都扯开检查了，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又开始翻房间的抽屉，衣柜，甚至掀开了床垫。
房间被她弄得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没有？”婆婆气喘吁吁地直起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不相信。
她坚信镯子就是我妈偷的，现在找不到，只能说明藏得更深了。
“肯定还有地方没找到！”她喃喃自语，目光在房间里疯狂扫视。
就在这时，陆远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房间。
他没有去厨房，而是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
那是婆婆的临时床铺。
他面无表情地掀起婆婆的枕头，从下面拿出一个半旧的布袋钱包。
那是婆婆自己的钱包。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倒出几张零钱，和一支通体翠绿的玉镯。
我的那支玉镯。
空气瞬间凝固。
婆婆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陆远手心的镯子，像是见了鬼。
“怎么……怎么会在我这里？”她失声叫道。
陆远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我也想问您，妈。为什么我送给洛微的镯子，会出现在您的钱包里？”
他一步步走近她，眼神里是彻骨的失望和愤怒。
“您是想先把它藏起来，再嫁祸给我岳母，是不是？您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婆婆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相不言而喻。
这不是什么乌龙，而是处心积虑的栽赃。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的笑话。
我妈缓缓走过去，弯下腰，一片一片地，将地上的衣物捡起来，叠好。
她没有看婆婆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但这种无声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加诛心。
婆婆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陆远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妈沉默的背影。
“哇”的一声，她竟然哭了出来。
哭得像个阴谋败露，却不知所措的孩子。
婆婆的哭声，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同情。
陆远把镯子放回我的首饰盒，然后开始默默地帮我妈收拾被他母亲弄乱的房间。
我走过去，关上了房门，将婆婆的哭嚎隔绝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