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河王府,时值深夜,却依旧张灯结彩。
只因今日是王府长子谢瑾的满月之期。
海棠苑中寂静无声,唯有婴儿的啼哭声和男子淫邪的粗喘声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不愧是王府最得宠的侍妾,滋味果然销hún,刚刚生完孩子也能这般勾人。”
随着男人粗鄙的荤话和喘息,谢瑾的哭声越发撕心裂肺。
浅棠死死咬着唇,被药物控制的身子无法反抗男人的侵犯。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一炷香以前,她还是清河王谢淮言刚刚诞下长子的宠妾,抱着儿子在满月宴上被众人艳羡,但是踏入卧房的那一刹那,陌生又甜腻的熏香气息便迅速夺去了她的清明。
“王爷,今日是浅棠妹妹的好日子,还是莫要冷落了才是,咱们去看看她。”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女子温婉但是暗藏了恶毒期待的声音。
“还是王妃明事理。”
随着海棠苑的大门被推开,浅棠身上的男人迅速起身,轻佻地拍了拍海棠的脸,便身手利落地从窗户翻出卧房。
借着月色,那张布满虬髯的凶恶面容在海棠面前晃过。
竟是他!
清河王妃赵青瑶的陪嫁护卫周四。
谢淮言与赵青瑶携手踏入海棠苑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让他如遭雷击的淫靡景象。
满地凌乱衣衫,浅棠瘫软在床榻上,绝色妖冶的小脸上,是他无数次痴迷欣赏过的媚色,绯红色的鸳鸯肚兜和一条男子腰带胡乱搭在床边。
一切都在提醒谢淮言,他遭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
“贱人!”
谢淮言那张令京城无数女子趋之若鹜的俊美面容因为至极的愤怒而扭曲。
“浅棠妹妹,你竟然与人私通,还诞下孽种,混淆了王府血脉!”
赵青瑶故作惊讶的嗓音犹如一把利剑,劈开了这一室压抑到了极点的混沌。
谢淮言猩红的双眼转向襁褓中哭泣的谢瑾,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意。
浅棠的指甲刺进掌心,鲜血和疼痛以及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力量,她挣扎着下床扑倒在谢淮言脚下。
“王爷,浅棠冤枉,是被人陷害的,瑾儿是王爷亲子,绝无差错啊!”
匆匆赶来的侧妃江潋滟和几个侍妾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不由得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
江潋滟捏紧帕子,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帮着赵青瑶跟自己争宠的,此刻却泣血鸣冤的死对头,神色晦暗不明。
赵青瑶幽幽叹息,垂眸看着浅棠,“浅棠,你糊涂啊,你生产的时候难产,王爷为了救你,不惜用了御赐的千年人参,你这般,如何对得起王爷的厚爱。”
谢淮言的脸色更加青黑,他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王妃,你何必如此啊!”
浅棠实在是不明白,她本就是赵青瑶的一把刀呀。
是忠勇侯夫人从春风楼把即将挂牌接客的浅棠买回来,给女儿赵青瑶做陪嫁丫鬟。
她这两年尽心尽力地帮助赵青瑶和固宠,帮她对付不安分的妾室侧妃。
赵青瑶年幼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生育,她生下的谢瑾也会抱给赵青瑶抚养,她的一生,都在为赵青瑶作嫁衣,她为何还要这么对她?
赵青瑶俯身,在浅棠耳边用极轻的声音低语:
“因为,我也有孕了。”
赵青瑶含笑欣赏浅棠眼中的绝望和震惊,睫毛低垂,掩去了眼里的嫉恨。
更是因为,这个青楼雏妓出身的女人,竟然靠着这样妖媚的绝色面容和一身的狐媚功夫,得了谢淮言的另眼相待。
她难产的时候,谢淮言眼中的担心不是假的,竟毫不犹豫地用千年人参救这个卑贱侍妾。
赵青瑶看着浅棠的眼神冰寒刺骨。
谢淮言可以有女人,但是她赵青瑶必须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王府可以有别的孩子,但是她的孩子必须是嫡是长。
天可怜见,让她竟然能有孕了,所以浅棠和这个孽种必须得死。
浅棠趴在地上,忽然笑了。
原来是鸟尽弓藏。
当初赵青瑶的娘家忠勇侯府在春风楼一同买下浅棠母女,把她娘留在侯府做仆妇,用来牵制浅棠为赵青瑶卖命,她本以为只要她足够听话,就能保娘亲安稳。
可惜,她们这样的人,在这些贵胄眼中,命如草芥,就是一件用完就能丢弃的烂抹布。
“贱人,你还敢笑,来人,把这个贱人和野种拖出去,乱棍打死!”
谢淮言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般,凝了凛冽的杀意。
浅棠惨然一笑,挣扎着抱住已经哭得嘶哑的谢瑾。
她知道,这是死局。
赵青瑶的手段不算高明,简单地陷害,甚至处处都是破绽,但是那又如何呢?
似她这般空有美貌,没有家世的女子,在后宅孤立无援,身边人都可以如今晚这般背叛陷害她。
只要失去了主君宠爱,便是随意打杀了,也不必给任何人交代。
也没有娘家人来出头,只能任人拿捏。
世道便是如此。
浅棠绝望地抱紧谢瑾,闭上了双眼。
谢淮言宠她,但是盛怒之下,没有强大的家世作为影响,他绝不会为了和一个卑贱的侍妾微末情分冷静下来。
“王爷,此事疑点重重,还请王爷彻查,不要冤枉了好人。”
一道秋香色身影伴随着清甜梨香直直跪倒在浅棠面前。
浅棠怎么都想不到,绝境下帮她求情的竟然是她的死对头,侧妃江潋滟。
平日里最怕疼娇气的人,就那么扑通一声膝盖触地。
那张总是跟她斗气的嘴里,此刻急急忙忙地吐出一句谁都不敢说的公道话。
江潋滟痴恋谢淮言,放着太子妃不做,用了手段入府做侧妃,赵青瑶平日里为了维持温柔端庄的形象,不屑跟江潋滟争宠,所以就都是浅棠跟她处处为难。
争首饰,争衣裳,争吃食,争宠爱。
江潋滟吵不过浅棠就哭,一边哭还要一边跟浅棠继续吵。
赵青瑶冷哼一声,“江侧妃慎言,浅棠失贞生下野种,这种事彻查,是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京城勋贵都知道咱们王府的丑闻不成?”
谢淮言额角青筋暴起,赵青瑶说得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如今已然颜面扫地。
“无耻淫妇!”
他猛地抬起一脚,带着怒意的力道,直直踢向浅棠和她怀中的谢瑾。
浅棠的瞳孔瞬间紧缩成针,直到那个散发着梨香的温软身躯替她受了那一脚,倒在她面前时,她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
“为……为什么……”
浅棠的声音破碎又颤抖。
江潋滟明艳骄纵的小脸血色尽失,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没了你……跟我吵架,这王府的日子……多无趣啊……”
“拉开江侧妃,把浅棠拖出去,乱棍打死,那个野种丢去喂狗!”
谢瑾撕心裂肺的哭声,谢淮言的暴怒吼声,赵青瑶伪善的叹息声,在浅棠的耳边交织成一张窒息的网。
最后都变成了乱棍落在身上头上的闷响和剧痛。
狠狠一棍落在她的头上,头骨碎裂之时,眼前蒙上一层血色。
透过血雾,她看到谢瑾被赵青瑶的嬷嬷像是扔垃圾一般,丢进了狗窝。
小小的一团,哭得撕心裂肺。
还裹着她绣的海棠襁褓,被王府豢养的狼犬一拥而上。
“啊!”
浅棠死前的悲鸣划破清河王府的夜。
她好恨,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