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京城最恶毒的女人,毒杀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我的夫君。
然后一把火烧了王府,自己也葬身火海。
再睁眼,我忘了前尘,成了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直到有一天,乞丐窝里来了几个锦衣卫,将我带到了一个人面前。
那人一身玄色王袍,容貌俊美,却瞎了一双眼。
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说:“跪下!见了摄政王还不下跪!”
我吓得腿软,看见那张与传闻中死去王爷一模一样的脸,瑟瑟发抖。
他看不见我,却侧耳听了听我的呼吸,忽然笑了。
“抓到你了。”
“阿阮,这次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要将你锁在身边。”
1
我被带进了一座比皇宫还奢华的府邸。
身上的乞丐服被扒下,扔进火盆。
四个婢女按着我,把我塞进一个盛满花瓣的浴桶里。
热水烫得我皮肤发红,我挣扎着想逃,却被死死按住。
为首的婢女面无表情,
“王爷吩咐了,要把姑娘身上每一寸都洗干净。”
她们口中的王爷,就是那个瞎了眼的男人,傅九渊。
传闻中三年前就该死在我手里的摄政王。
我怕他,一靠近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洗干净后,我被换上了一身锦缎长裙。
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我被带到一间卧房,傅九渊就坐在床边,手里摩挲着一根白玉发簪。
他眼上蒙着黑色的缎带,却准确地望着我的方向。
“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
我不敢动。
他身后的太监立刻厉声呵斥:“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九渊抬了抬手,太监闭了嘴。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明明看不见,他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桌椅。
最后,他停在我面前,冰凉的指尖抚上我的脸。
我止不住地发抖。
“怕我?”
他低笑,
“阿阮,你放火烧我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他凑近我,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将我完全笼罩,
“不是阿阮?还是不是,你毒瞎了我的眼睛,杀了我满门?”
我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忘了?”
他轻声问,语气带着诡异的愉悦,
“没关系,我会帮你一点一点,全部想起来。”
晚膳被端了上来,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
我饿得胃里绞痛,却不敢动筷子。
傅九渊就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地听着我的呼吸声。
“不吃?”
他问。
我摇头。
“怕我下毒?”
他笑了,
“阿阮,这世上最会用毒的人,就是你。”
他夹起一块水晶肴肉,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紧紧闭着嘴,浑身僵硬。
他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另一只手猛地捏住我的脸颊,迫使我张开嘴。
那块肉被粗暴地塞了进来。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却用指腹轻轻擦去我嘴角的油渍,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乖一点,阿阮。”
“别再想着逃跑。”
“否则,我不介意打断你的腿,把你做成只能拴在我身边的玩物。”
2
我被囚禁在了这座摄政王府里。
傅九渊给我指派了一个叫青儿的婢女。
青儿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她告诉我,我是王府的禁忌,是那个亲手毒杀王爷,放火烧了王府的妖妃阮知夏。
三年前那场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谁也没想到,傅九渊活了下来,只是瞎了眼睛。
更没人想到,他疯了一般,派人挖遍了京城内外的每一处乱葬岗,就为了找到我的尸骨。
结果,找到了活生生的我。
傅九渊白天要处理朝政,晚上才会回来。
他回来后,什么也不做,就喜欢待在我房间里。
有时候他会坐在一旁看我看书,虽然他根本看不见。
有时候他会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我的指骨。
更多的时候,他会逼我闻各种各样的香料。
“你最擅长调香,”
他把一个香囊凑到我鼻尖,
“闻闻,这是什么?”
我闻到的只有刺鼻的味道,呛得我直掉眼泪。
他就会变得很烦躁。
“阮知夏,你装失忆的把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的手会扼住我的喉咙,让我感到窒息。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喃喃自语,
“你以前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刀子,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一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片火海,灼热的空气烤得我皮肤生疼。
我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一个男人的胸膛。
那个男人的脸,是傅九渊。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梦见什么了?”
傅九渊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把我抱得更紧,下巴抵在我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阮,你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他的声音语调轻柔,却让我从头凉到脚。
“是不是记起点什么了?”
“记起你是怎么给我下的毒,怎么亲手点燃了我们的婚房?”
我哭着摇头:“我没有……我不是……”
他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胸腔震动。
“对,你不是。”
“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什么都忘了的,会哭会发抖的废物。”
他捏着我的手,放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可我偏偏就喜欢那个恶毒的你。”
“那个会用怨毒的眼神看我,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的阮知夏。”
“你把她还给我。”
我开始尝试逃跑。
傅九渊的偏执和疯狂,迟早会把我逼疯。
我偷偷观察王府的地形,想找到防卫最薄弱的地方。
我还试着用一些不起眼的首饰去收买青儿。
青儿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直磕头。
“姑娘,您饶了奴婢吧!王爷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
她说,之前有个侍卫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第二天就被挖了眼睛,扔去喂了狼。
我浑身冰冷。
硬的不行,我便开始学着顺从。
他喂我吃饭,我就乖乖张嘴。
他让我闻香,我就忍着不适,努力分辨。
他拉着我的手,我就不再挣扎。
我的顺从似乎取悦了他。
他眼里的暴戾和烦躁少了些,甚至会跟我说一些过去的事。
他说,我曾经为了讨他欢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为他调配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安神香。
他说,我舞跳得极好,一曲霓裳,艳绝京华。
他还说,我最爱吃城南那家铺子的桂花糕。
他说的那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我会装出努力回忆的样子,然后失落地摇头。
“没关系,”他会摸着我的头,语气温柔,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3
那天,他带我去后花园散步。
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
他牵着我的手,走得很慢。
“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的。”
他说,
“为了把它们从南疆移植过来,死了十几个花匠。”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
“你喜欢海棠,我就让人把整个江南的海棠都移栽到王府。”
“你说想看雪,我就可以在盛夏为你下一场雪。”
“阿阮,”他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我,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狗洞,被茂密的花丛掩盖着。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这是一个机会。
晚上,我假装吃坏了肚子,频繁地起夜。
傅九渊起初还很有耐心地陪着我,后来见我脸色苍白,就让青儿扶我去。
我支开青儿,提着裙摆,疯了一般往后花园跑。
月光很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几次都差点摔倒。
终于,我找到了那个狗洞。
我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往外钻。
锦缎的裙子被撕破,头发也散了,脸上沾满了泥土。
就在我半个身子都钻出去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脚踝。
那只手冰冷有力,攥得我脚踝生疼。
我绝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傅九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上的黑缎带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阿阮,我说过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别想着逃跑。”
我被他拖了回去。
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把我关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我怕黑。
莫名的恐惧将我淹没。
我拍打着门板,哭着喊他的名字。
“傅九渊!放我出去!我错了!”
“我再也不跑了!求求你!”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要被黑暗逼疯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傅九渊站在门口,逆着光。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没有扶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错哪了?”
“我不该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终于蹲下身,抬起我的脸。
“阿阮,你知道吗?”
“三年前,你就是把我关在这样的密室里。”
“你点了安神香,让我昏睡过去,然后眼睁睁看着火烧起来。”
我呆住了。
“你那个时候,一定很得意吧?”
他轻笑,
“看着我这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任你摆布。”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漆黑的密室,摇曳的烛火,还有一个男人痛苦的呻yín。
“头疼?”
傅九渊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他把我打横抱起,走出了密室。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他把我抱回卧房,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叫来大夫,大夫给我施了针,我的头痛才慢慢缓解。
之后的好几天,傅九渊都没有再逼我。
他甚至不再跟我同床共枕,而是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这天,他拿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凰金钗。
金钗的工艺巧夺天工,凤凰的眼睛是两颗极小的红宝石,栩栩如生。
“喜欢吗?”他把金钗插到我的发间,
“这是西域进贡的,我专门为你留下的。”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苍白,消瘦,眼神空洞。
头上那支金钗,华丽得刺眼。
“傅九渊,”我轻声开口,
“你爱的那个阮知夏,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抚摸金钗的手顿住了。
“她……”他似乎在回忆,
“她很烈,能烧尽一切。”
“她也很有才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京城里所有的贵女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她还很爱我。”
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声音很轻。
“她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会为我抚琴作画,会踮起脚尖吻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蒙着黑缎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他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因为我欠了她。”
“所以,”
我扯下头上的金钗,扔回匣子里,
“别再拿这些东西来收买我。”
“现在的我,不是她。”
“你爱的那个阮知夏,已经死在三年前的大火里了。”
4
我的话似乎刺痛了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她没死!”他低吼,眼眶泛红,
“她只是忘了!你就是她!”
“我不是!”
我也尖叫起来,积压了多日的恐惧和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只是个乞丐!我不是你们口中那个会杀人放火的妖妃!”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我以为他会掐死我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好……”
他惨笑一声,
“好一个不是。”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索。
那天之后,傅九渊再也没有踏进我的房间。
但对我的禁锢,却变本加厉。
窗户被钉死,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一倍。
青儿送来的饭菜,都必须当着我的面用银针试过毒。
我成了真正的囚犯,被关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不见天日。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那些破碎的噩梦,越来越清晰。
我梦见大雪纷飞的夜晚,我跪在雪地里,求一个男人救救我的家人。
那个男人,就是傅九渊。
他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漠如冰。
“阮知夏,你的家人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本王,也无能为力。”
我梦见阮府被查抄,满门下狱。
我穿着囚服,在刑场上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兄长,被一个个斩首。
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也染红了我的眼睛。
我还梦见,傅九渊把我从天牢里提了出来,直接带进了摄政王府。
他强娶了我。
新婚之夜,他挑开我的盖头,说的第一句话是:
“阿阮,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忘了那些不该记的,好好当你的摄政王妃。”
我从梦中惊醒,心脏疼得要裂开。
我终于明白,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从何而来。
血海深仇。
原来,是他灭了我满门。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冰冷。
几天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要为傅九渊举办接风宴,庆贺他死而复生。
傅九渊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套宫装。
火红色的宫装,华丽又张扬。
“王爷吩咐,让姑娘今晚务必盛装出席。”
青儿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知道,他是要带我去,向所有人宣告,我,阮知夏,还活着。
并且仍旧是他的所有物。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慢慢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好啊。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
宴会上,我挽着傅九渊的手臂,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些曾经对我阿谀奉承的王公大臣,如今看我的眼神,满是惊惧。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天呐,那不是阮知夏吗?她竟然没死!”
“王爷怎么还把她带在身边?这个女人可是害得他……”
傅九渊仿佛没有听见,径直带我走到皇帝面前。
年幼的皇帝看到我,吓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躲到了太后身后。
太后看着我,眼神复杂。
“九渊,你……”
傅九渊打断她:“皇嫂,臣弟的王妃,失而复得,心中甚喜。”
他抚摸着我的脸,动作亲昵,声音却冷得像冰。
“今后,谁若是敢伤她一分一毫,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全场死寂。
一个白胡子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站出来:“王爷三思!此女乃不祥之人,她……”
话还没说完,傅九渊眼神一凛。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一刀结果了那个老臣。
鲜血溅了我一身。
我却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看着。
宴会不欢而散。
回去的马车上,傅九渊一直握着我的手。
我的手冰凉,他的手更凉。
“怕了?”他问。
我摇头。
“阿阮,你看,只要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轻飘飘的。
“傅九渊,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能忘了那些仇恨?”
他的身体僵住了。
“你……记起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爹娘的头颅,是你亲手砍下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