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王朝,我是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却被一纸婚书锁了三年。
我的夫君,是与我政见相左的丞相之子,京城第一才子。
他清高孤傲,视我为粗鄙武夫,与青楼知己精神相恋。
边疆大捷,我凯旋归来,一纸休书当众拍在他脸上。
“三年无所出,善妒,不侍妻主。”
他满眼不屑:“离了我,你这粗鄙武夫还有谁要?”
话音刚落,我那狠戾诡谲的死对头封诀,竟当众单膝下跪。
“将军,我愿入赘,十里红妆,家产全交,孩子跟你姓。”
1
封诀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沈清辞脸上的嘲讽僵住,变成了全然的不可置信。
我亦是震惊,但我面上不露分毫。
封诀此人,从不做无利的买卖。
我很快敛去神色,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肃王请自重。”
我冷冷丢下一句,便转身,越过他,向女帝复命。
身后,沈清辞拂袖而去,背影僵硬。
“凌不疑,你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我耳中。
我脚步未停。
我最后悔的,就是三年前答应娶他。
女帝对我大加封赏,黄金万两,封地百里。
唯独对我当众休夫,以及肃王当众求娶这两件大事,不置可否。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不疑,辛苦了,回府歇着吧。”
“谢陛下。”
我叩首谢恩,退出大殿。
回到阔别半年的将军府,大门敞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三年前,我嫁给沈清辞,他说我的府邸充满了武人的铜臭味,不愿踏入半步。
于是我搬进了他父亲赐的丞相别院。
如今,我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管家迎了上来,眼圈泛红。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环视这冰冷的府邸。
这里处处都是沈清辞留下的痕迹。
“将府里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出去。”
“将军……”管家面露难色,“姑爷他……”
“他已经不是姑爷了。”我打断他。
很快,下人们抬着一个个箱子,将曾属于这里男主人的东西,尽数清出府外。
管家最后捧来一摞宣纸,递到我面前。
“将军,这是……从前君侍的书房里理出来的。”
我接过来,随意翻了翻。
全是诗稿。
其中夹杂着几首写我的。
“铁甲一身铜臭,腥风三尺寒锋。”
“枉为金枝玉叶,不解人间春风。”
字迹风流,用词却极尽嘲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大婚当晚的场景。
那晚,红烛高照。
我脱下沉重的战甲,换上一身从未穿过的红妆,坐在床边等他。
等来的,却是他隔着珠帘,冷漠的一句。
“你我联姻,不过是陛下权衡之术。我不会碰你,你最好也安分守己,别动那些武夫的粗鄙念头。”
那时我刚从一场恶战中九死一生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
我以为,就算没有感情,也会有身为妻夫的相敬如宾。
我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我……可以学。学你喜欢的诗词歌赋,学煮茶焚香。”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不必了,凌不疑。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从那天起,三年,他从未踏入我的房间半步。
而我,真的开始学了。
我收起了心爱的长枪,开始捧起书卷。我请来京城最有名的琴师,将满是厚茧的手指磨出了血泡。
只因沈清辞曾对他的知己玉蝉公子说:“若能有红袖添香,共谱一曲《广陵散》,此生无憾。”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玉蝉。
在沈清辞的书房。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衣,眉眼干净,气质出尘,正与沈清辞对坐品茗。
看到我进去,她起身,对我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过将军。”
沈清辞却皱起了眉,语气不耐。
“你来做什么?这里都是墨宝,别带着你那一身血腥气进来,熏坏了玉蝉的茶。”
我手里还提着刚从宫中御膳房为他讨来的新茶,他说过想尝尝。
我的手,僵在半空。
玉蝉连忙打圆场,声音温润如玉:“沈郎莫怪,是玉蝉叨扰了。想必这位就是镇北将军,果然英姿飒爽,与传闻中一般无二。””
她话说得漂亮,可我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轻视。
和我每次在沈清辞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将茶叶放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沈清辞温柔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
“别理她,我们继续。刚刚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觉得下半句该这么接……”
那一天,我在练武场,一个人练了整整一夜的枪。
长枪破空的声音,像是我无声的哭泣。
2
回忆被府门外的喧哗打断。
是沈清辞。
他被拦在门外,脸色铁青。看到我出现,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凌不疑!你竟敢如此辱我!”
他冲到门前,指着我的鼻子怒骂。
“我不过是与玉蝉公子红袖添香,谈些诗词歌赋,你便如此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知己!”
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知己?”
我冷笑一声,从怀里甩出一沓信件,狠狠砸在他脸上。
纸张散落一地。
上面是他和那位“玉蝉公子”的笔迹。
“‘妻主不日班师,然其布防之策,愚以为过于冒进,若敌军绕后,断其粮草,则必败无疑……’”
我念着信上的字,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沈清辞,这就是你和你‘知己’谈的诗词歌赋?”
“我凌不疑容得下千军万马,容得下政敌死仇……”
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
“唯独容不下的,是家贼!”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信件,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再看他那张震惊而惨白的脸,转身回府。
“关门!”
将军府的朱红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
将他所有的震惊与错愕,隔绝在外。
沈清辞被我拒之门外,失魂落魄。
去了倚翠楼找慰藉。
玉蝉公子见到他,眼中满是心疼。
“沈郎,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镇北将军又为难你了?”
沈清辞的防线瞬间崩溃。
他抓住玉蝉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将今日殿前受的辱和盘托出。
“她……那个粗鄙的武夫,她竟然休了我!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玉蝉柔声安慰:“将军她常年征战,不懂风雅,自然也就不懂沈郎你的珍贵。她不懂,玉蝉懂。”
这番话,瞬间抚平了沈清辞狂躁的内心。
他看着玉蝉,委屈涌上心头:“她不仅辱我,还污蔑我!”
“她竟说我是家贼!”
沈清辞握紧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我们只是探讨兵法,她就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何其蛮横!”
玉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
“将军她……大约是打了胜仗,意气风发,听不进不同意见吧。”
她又看似无意地问:“说起来,此次大捷,将军究竟是如何以少胜多的?北狄的铁骑,当真如此不堪一击?”
沈清辞毫无防备,在他眼中,玉蝉是懂他傲骨的唯一知己。
他将从父亲丞相那听来的,对我此次战役的种种不足,以及他自己的高见,尽数说了出来。
“她懂什么!不过是匹夫之勇!”
沈清辞冷哼一声。
“我早就说过,她那套直线突进的打法,迟早要出事!”
“若非北狄人愚蠢,她这次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她下一步还要整顿军备?我看无非就是再多造些无用的铁疙瘩罢了!”
玉蝉听得十分认真,眼中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
而在他们风花雪月,指点江山的时候。
我独自在练武场上。
手中的长枪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汗水浸透里衣,心里的那股邪火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3
“这么大的火气,不如找个人打一架。”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收枪回身。
是肃王封决。
他换下了常穿的玄衣,倒是顺眼了些。
“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我没给他好脸色。
他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我面前,递来一份卷宗。
“玄镜司的密报,将军应该有兴趣。”
我接过展开,上面的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眼里。
密报上说,我此次北境大捷,纯属侥幸。
并非我指挥失误,而是军中出了内鬼。
一条至关重要的粮道,被提前泄露给了北狄。
若非我临时改道,镇北军早已全军覆没。
封决的声音很冷。
“泄密用的信笺,是宫中特供,只赐给了你将军府和丞相府。”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我想起那些被我甩在沈清辞脸上的信。
我以为那只是风流债,没想到,竟是通敌的铁证。
我死死攥着那份密报,指节捏得发白。
我竟然与一个叛国贼同床共枕了三年。
封决凝视着我。
“我今日求娶,不止是私情。”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更是结盟。”
“你我都知道,你这次大胜,功高震主。女帝对你,既要用,也要防。丞相一派,更是视你为眼中钉。”
“你掌兵,我掌暗。我们联手,才能在这吃人的朝堂上,活下去。”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坦诚。
我的死对头,竟是第一个看透我处境的人。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说道。
封决点点头:“我等你。”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
“凌不疑,别一个人扛着。”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我握着那份密报,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给了封决答复。
“我同意结盟。”
封决似乎早有预料,他勾了勾唇角:“那么,合作愉快,我未来的……妻主?”
我懒得理会他的调侃,直接切入正题:“沈清辞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过是一枚被美色迷惑的棋子,真正的鱼,是那个叫玉蝉的间谍。”
封决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已经让玄镜司二十四时辰盯着倚翠楼,玉蝉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我点了点头,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既然要钓鱼,那就要下足血本的饵。”我冷声道,“我会对外宣称,正在认真考虑与肃王的婚事。同时,放出消息,就说我清点府库时,发现一批新研发的火器‘惊雷’不知所踪。”
“惊雷?”封决挑眉,“那东西的图纸不是还在兵部压着吗?一颗便能炸平一座山头,女帝怕它威力太大,迟迟不肯批复量产。”
“就是要用它,才能让鱼儿上钩。”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要让北狄人相信,我手里有足以改变战局的王牌。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
封决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他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赞赏:“好一招引蛇出洞。你负责放饵,我负责收网。这场戏,一定会很精彩。”
4
很快,我与肃王即将联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紧接着,一个更具爆炸性的秘闻也悄然流开:我将亲自押运足以扭转乾坤的神秘火器“惊雷”。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沈清辞的耳朵里。
他被我赶出府后,便被丞相父亲禁足在家。
听闻我要与他的死对头封决议亲,他气得砸了满屋的瓷器。
而当我将要“亲自押运惊雷”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涌起的,却是恐慌。
他怕的,是他的“知己”玉蝉会因我受伤。
在他看来,我这个粗鄙武夫,必然会痛下杀手。
他绝不能让美好的玉蝉公子,毁在我手里。
于是,他想方设法摆脱看守,再一次冲到了倚翠楼。
他将这个“机密”火急火燎地告知了玉蝉。
“凌不疑心狠手辣,她说的‘惊雷’定然非同小可!”
“你快让你背后的人小心行事,千万不要与她正面冲突!”沈清辞焦急地叮嘱道。
玉蝉听闻“惊雷”二字,脸上温柔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龟裂。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惊雷”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让我将这批火器投入战场,那对北狄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她安抚着愚蠢的沈清辞,在他走后,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传讯方式。
倚翠楼后院,一只信鸽冲天而起。
而在不远处的阁楼上,我与封决并肩而立,冷眼看着那只消失在天际的信鸽。
“网已经撒下去了。”封决侧头看我,嘴角含笑。
“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我面无表情地回应。
封决的人很快截获了那封密信。
玄镜司连夜破译,上面的暗语被一字不差地翻译了出来。
内容很简单,却杀机四伏。
“凌不疑明日午时,将亲自押运惊雷,经城外西郊乱葬岗,入西山军械库。此乃刺杀她的最佳时机,务必一击毙命,夺取惊雷。”
封决将译好的情报递给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将计就计,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接过情报,看着上面“刺杀她”三个字,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我点头,眼中寒光一闪。
“当然。”
我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
“而且,我要让沈清辞亲眼看看,他的『知己』,是如何一心一意,想要我死的。”
次日午时,我依计出行。
长长的押运队伍,护送着十几个沉重的木箱,缓缓驶出西门。
箱子里装的并非“惊雷”,而是石头。
队伍行至城外乱葬岗。
这里地势复杂,荒草丛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果然,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响起。
数十名黑衣人从荒草中暴起,手持利刃,直奔我而来。
我身边的亲兵立刻结阵抵抗。
我拔出长剑,故意卖了个破绽,被逼得连连后退。
我要引出那条最大的鱼。
混乱中,一个与黑衣人装束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了。
正是玉蝉。
她不再是那个柔弱无骨的清倌,一身利落的夜行衣,眼神阴鸷。
她手持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身法诡异地穿过战团,直刺我心口。
“凌不疑,去死吧!”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远处偷看的沈清辞眼中。
他如遭雷击。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温婉可人,与他谈诗论画的玉蝉公子,竟还有如此一面。
在匕首即将刺中我的瞬间。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玉蝉持刀的手腕。
“啊!”
玉蝉惨叫一声,匕首脱手落地。
封决带着玄镜司的人,如同神兵天降,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所有刺客团团包围。
大局已定。
玉蝉被两名缇骑死死按在地上,她抬起头,先是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目光越过我,看到了远处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她忽然笑了。
“沈清辞!”她大声喊道,”多谢你的情报!可惜啊,你这愚蠢的棋子,还是连累我功亏一篑!”
沈清辞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看着玉蝉,冷冷地开口:“你不是北狄人。”
玉蝉的笑容僵住了。
封决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
“北狄皇室可没有姓玉的。你是南楚余孽,想借北狄之手,搅乱我大夏朝堂,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玉蝉脸色惨白,不再言语。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包围了我们。
为首的将领身上穿的,是女帝亲卫“禁军”的铠甲。
那将领高举一块金牌,声若洪钟。
“奉女帝旨意,镇北将军凌不疑勾结北狄,意图谋反,拿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