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失忆后,我冒名顶替了他的白月光。
为了留下来,我使出浑身解数。
“将军,要亲亲。”
“将军,要抱抱。”
“将军,要爱爱。”
第九十九次被拒之门外,我决定离家出走。
一边收拾包袱,一边低声吐槽。
“大树挂辣椒。”
“中看不中用。”
“细狗细狗细狗。”
下一秒,我被人扛起来。
“夫人,我有那么差劲吗?”
四目相对,我瑟瑟发抖。
因为......
他好像恢复记忆了!
1
我是在寻亲的路上捡到的裴行舟。
他奄奄一息,交给我一枚玉佩。
“送我回镇国公府,报酬五百两。”
我讨价还价:“八百两。”
他嘴角抽搐:“是黄金。”
不早说!
我笑眯眯扯下一块布:“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他开始翻白眼,我眼疾手快,咬破他的手指。
“公子,赶紧画押吧。”
他疼得咬牙切齿:“你,你给我等着!”
放心。
没有拿到报酬之前,我绝不离开他半步。
路过村庄,我特意为他买了一身村汉的衣裳和一块脏兮兮的白布。
没办法。
裴行舟的这张脸实在太过招摇,追杀他的人从这里排到了京城,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我思来想去,想出了卖身葬父这一招。
牛车停在镇国公府的门口,我刚刚跪下酝酿好情绪,众人簇拥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出来。
她看看泪眼盈盈的我,再看看破破烂烂的牛车。
“你是?”
我哽咽道:“小女命苦,父......”
一阵风吹过,白布被掀起一角。
老太太面容大骇,踉跄后退一步。
“阿行!”
“将军!”
“国公爷!”
尖叫声此起彼伏,我被推搡到一边。
请太医的请太医的,抬裴行舟的抬裴行舟,奔走相告的奔走相告。
兵荒马乱。
我趁乱跟了进去。
老太太又看了我一眼:“你是?”
“小女楚楚,是国公爷的......”
救命恩人。
一道厉声打断我的话。
“出!出!”
老太太老当益壮,拉住我的手进去。
“楚楚来了!”
正在泡药浴的裴行舟顿时涨红了脸。
“出,出去!”
老太太看看面红耳赤的他,再看看小家碧玉的我。
她心领神会,拍拍我的肩。
“楚楚,辛苦你了。”
啊?
这是另外的价钱!
裴行舟扭扭捏捏:“你,你过来。”
我听话地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
“国公爷,你还记得我吗?”
他委屈巴巴:“记得。”
我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高兴,把我藏在肚兜的字据给撕了。
“国公爷,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他更委屈了。
眼泪哗啦啦落下:“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你要是敢踏出国公府半步,我死给你看!”
“呜呜呜,你我都有了肌肤之亲,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
到底是我失忆,还是他失忆。
我怎么不记得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门外,老太太的笑声震耳欲聋。
“阿行,有什么话好好说。”
“楚楚这孩子很合我的眼缘,不如祖母替你求陛下赐婚?”
“别怕,祖母的面子,陛下还是给的。”
就这样。
我莫名其妙成了准·镇国公夫人。
2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老太太爽快地给了我八百两黄金。
好险。
差点以为堂堂的镇国公府要赖账。
坏消息,她又给了我三十家繁华地段的商铺、五十盒金银首饰、八十箱绫罗绸缎、九百亩良田和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子。
她愧疚道:“时间仓促,等你嫁进来,祖母再为你添置一些田产当体己。”
一些?
还是亿些?
我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祖母。”
老太太一脸慈爱,看我越看越顺眼。
“阿行在信上说他有了意中人,我本来还不信。”
“看到你和他两情相悦,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不过,婚期定在下月初十,江州又远在千里之外,你的父母赶得过来吗?”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一下。
以本人多年看话本的经验,失忆的裴行舟有个白月光。
很显然。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的白月光。
包括他自己。
我想要解释,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真的。
你要是看到一屋子的黄白之物,你也会忍不住昧着良心应下。
脑子还没有转过来,说辞已经张口就来。
“爹爹参军,娘亲改嫁,祖母也在去年病故了。”
“此次进京,是为了寻亲。”
“没曾想,我,我有幸与国公爷结伴。”
说着说着,我低下了头。
不是害羞得低下了头,而是心虚得低下了头。
没办法。
我还是太善良了。
明明说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实话,只不过是冒名顶替了白月光的身份而已。
反正。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白月光是谁。
不是吗?
老太太满眼心疼:“好孩子,你要寻谁?”
“尽管跟祖母说,祖母认识的人多。”
“再不济,让阿行去求陛下,定能事半功倍。”
乖乖隆地咚。
裴行舟的面子这么大吗?
她忽然叹气:“只是,阿行失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楚,能不能答应祖母,不管谁来找你打探,你也绝不说出去。”
“你是阿行的心上人,祖母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我的手镯多出一只沉甸甸的金镯。
嘻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笑得花枝乱颤,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祖母,我定会把国公爷的秘密带进棺材里。”
老太太嗔怪地点了点我的脑门。
“还叫国公爷?”
我故作羞赧:“阿行。”
正在种桂花树的裴行舟字正腔圆。
“到!”
呵呵。
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半个月后,老太太说找到娘亲了。
她嫁给了一个富商当续弦,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
女儿名唤沈琢,十四岁出城踏青,邂逅风流倜傥的辰王。
才子佳人,本为一段美谈。
偏偏沈琢心比天高,竟敢肖想正妃之位。
宫宴上推了丞相的嫡女一把。
脑袋磕在石头上,没人救得回来。
皇上大怒,将沈琢下了大狱,下令秋后问斩。
辰王冷血无情,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娘亲走投无路之际,我的出现如同一场及时雨。
“楚楚,求求你,救救你妹妹吧!”
我有些心寒。
时隔多年,母女的第一次见面没有温情,只有满满的算计和利用。
当着老太太和裴行舟的面,我努力维持我的温婉端庄。
“娘亲,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妹妹犯下这么大的错,没有当即绞杀已是开恩。”
“您与其四处求人,不如给妹妹送些好吃的好喝的,让她快快乐乐上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裴行舟贴心地递来一杯热茶。
脸上只写了两个字——夸我。
我很是受用:“阿行乖,阿行棒,阿行呱呱叫。”
他像个小媳妇一样,对我抛了个媚眼。
娘亲气得浑身发抖:“不孝女!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黑心肝的东西!”
“琢儿是未来的辰王妃,你让国公爷求求情怎么了!”
“将来要是辰王登基,你也是跟着沾光的!”
3
不等老太太发火,我直接掌掴了她。
“沈夫人思女成疾,怕不是生了癔症。”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娘亲已经死了,错认了沈夫人。”
“来人,送沈夫人出府。”
娘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求助地看向的裴行舟。
“大女婿,你跟陛下关系好,你替你小姨子说说话吧!”
“这件事,辰王不宜插手,但是你可以!”
“你仔细掂量掂量,万一日后辰王责怪你出手相救,国公府可会遭殃!”
服了。
这么愚蠢的娘亲怎么生出这么聪慧的我?
莫非......我不是她亲生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我前凸后翘,她一马平川。
我是桃花眼,她是丹凤眼。
我干皮,她大油皮。
综上所述,我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我找错娘亲了。
哼。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既然我和裴行舟的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难保这位沈夫人和我的娘亲也长得一模一样。
打发走了嘴上没把门的疯妇,我可怜兮兮地跪在老太太的面前。
“祖母,您要是想退亲,楚楚绝无怨言。”
“您给我的聘礼我全都不要,我只想留下这只金镯子。”
“不是我贪图富贵,而是看到金镯子,我仿佛能看到您慈祥的脸庞。”
“您,您跟我的祖母一样,对我很好很好。”
老太太将我搂进怀中,老泪纵横。
“我的小心肝宝贝开心果,你说什么胡话?”
“你是祖母认定的孙媳妇,不许你妄自菲薄。”
“是祖母不好,没有打听清楚,白白让你伤心。”
什么叫以退为进?
什么叫欲擒故纵?
什么叫釜底抽薪?
不说了。
手拿把掐。
用过晚膳,裴行舟让我随他进宫。
我紧张道:“陛下会杀我灭口吗?”
“不会。”
“陛下会让你贬妻为妾吗?”
“不会。”
“陛下会对辰王动手吗?”
“不会。”
他顿了顿,认真改口:“会。”
完蛋。
我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他的声音低沉:“楚楚,你我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虽然失忆了,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
无语。
有种傻白甜硬装霸道公子哥的即视感。
老老实实向皇上磕头行礼,萧从俭出乎意料地和蔼可亲。
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丰神俊朗,一点儿也看不出生不出孩子。
是的。
萧从俭登基的第一年,秋猎时意外坠马昏迷,太医断言他再也不能人道。
这件事对帝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萧从俭却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提起比自己小十六岁的辰王萧从羽,打算百年之后让他继承皇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的人反对,因为萧从羽的生母是前朝公主。
有的人支持,因为整个皇家,除了失踪已久的安乐公主,只剩下萧从羽一根独苗。
也有的人保持中立,圣心难测,难保不是萧从俭设的圈套。
萧从羽一开始也是战战兢兢,反复表示自己对皇位毫无兴趣。
年轻的皇帝笑容诚恳,对萧从羽百依百顺,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
渐渐的,萧从羽飘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未来的储君,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讨好他。
我想,从始至终,这都是萧从俭设的圈套。
前朝的余孽躲在暗处,萧从俭想要一网打尽,唯有先行抛出鱼饵。
萧从羽,是他最看好的鱼饵。
至于沈琢,说不定也是他的一颗棋子。
毕竟,丞相痛失爱女,不久前告老还乡了。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丞相已经死在“山匪”的手中。
抬头看向温文尔雅的皇帝,我的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楚楚是江州人氏?”
我乖巧地点点头。
“今年多大了?可还有别的亲眷?”
我的声音悲伤:“民女今年十七,除了失散多年的母亲,再无旁的亲人。”
萧从俭忽然叹了口气。
“安乐要是还活着,也跟你一般大了。”
4
我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像极了无知的少女。
裴行舟小声解释:“安乐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五岁时为了保护陛下,被前朝余孽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我听得脸色惨白,为死去的安乐公主伤心。
“陛下,逝者已逝,请保重龙体。”
萧从俭亲自扶起我:“朕看你十分亲切,既然你再无亲人,朕封你为安宁郡主,朕来当你的亲人。”
我和裴行舟都是一惊。
我重新跪下:“陛下,民女只是一介村姑,怎配得上郡主之位,又怎配得上您这样的亲人。”
裴行舟愣了愣,将我拉了起来。
“陛下是爱屋及乌,你还请快谢恩。”
好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傻白甜随傻白甜。
得知我被封了郡主,娘亲再次登门,在镇国公府的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觉得丢人,约她在春满楼见面。
“楚楚,琢儿也算是你的半个妹妹。”
“倘若你见死不救,我也不怕同你鱼死网破。”
“你说,要是国公爷得知你的身世,他还会愿意娶你吗?”
我不再伪装,掐住她的脖子。
“顾氏,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沈琢是个蠢的,你要是和她一样犯蠢,我不介意送你们母女俩一起下黄泉。”
“老老实实当你的沈夫人,别再为这点小事找我。”
是的。
顾氏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真正的楚楚早就死了,我只是顶替了她的身份。
邂逅裴行舟是我的有意为之,我真正的目的是接近萧从俭。
这个让我恨了十二年的男人。
言归正传,我继续恐吓顾氏。
“好好把嘴巴闭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她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打发走了顾氏,我献殷勤地端了银耳羹去找裴行舟。
夜深人静,他的卧房还亮着。
“国公爷,我可以进来吗?”
“不,不可以。”
他的声音不太对劲,我关切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小鹿乱撞的身形。
宽肩窄腰,腹肌分明,深深浅浅的疤痕平添几分男子气概。
我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的面色潮红。
“国公爷,你怎么了?”
快步走上前,他却厉声喝住我。
“别过来!”
我无所顾忌,大胆地抱住他。
“是谁给你下的药?”
他吞吞吐吐:“祖,祖母。”
“她怕你当上了郡主,不要我了。”
“你要是不主动过来,她也会找借口让你来的。”
啊?
祖母真是......童(为)心(老)未(不)泯(尊)。
我咬咬唇,看他实在难受,主动替他宽衣解带。
“国公爷,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
“既然你有难处,我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你不必有所顾虑,我是心甘情愿的。”
裴行舟闷哼一声,还是推开了我。
“砰!”
我被关在了门外,鼻子磕到门缝,疼得我眼泪落下。
躲在暗处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
“孽障!你是不是欺负楚楚了!”
“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粗暴的孙子!活该你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儿媳妇!”
“赶紧出来向楚楚道歉,否则,你给我滚出镇国公府!”
......
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裴行舟宁死不降,泡了一夜的冷水澡。
当晚,我红着眼眶搬离了镇国公府,住进萧从俭赐下的郡主府。
老太太再三挽留:“楚楚,阿行他知道错了,我让他跪下来给你道歉。”
切。
我可受不起这等大礼。
祖孙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我当无知的乡村野妇一样耍。
我自怜自艾:“是我没脸没皮,失了当家主母的端庄。”
“婚期在即,我还是先回郡主府,跟嬷嬷学学规矩吧。”
“祖母不必忧心,只要国公爷不嫌弃我出身粗鄙,这门婚事就还作数。”
老太太笑容可掬:“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让阿行搬过去陪你吧。”
这......可太好了!
我半推半就,自己先红着脸回了郡主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