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在婚礼上接了一通电话后,把我一个人丢在婚礼现场。
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执着等着他,想要一个交代。
可他忘了我。
后来在城南混乱的街头,我和他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我以为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所以每天都在祈祷。
直到六月一天,我接到了他的绝命电话。
1
路越在婚礼上消失后,我成了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说我能力强又怎样,还不是拴不住一个男人。
我一个人送走了所有来参加婚宴的人,拒绝了爸妈的安慰。
躲进婚房里坐了很久。
直到黑夜划过白昼,红烛燃烧殆尽,路越也没有撞开门对我说一句:“念念,我回来了!”
甚至放在婚被上的手机也没有亮起,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
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开了我三年。
2
我是在酒吧遇见的周砚知。
闺蜜许安意失恋来酒吧买醉,特意包了一个包间。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只能踩着高跟快速寻找包厢,酒吧太大布局复杂。
我准备打电话让她来接我,就听见了一阵嬉闹声。
一群人出现在转角,我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却在看清情况后愣在原地。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满脸醉红神志不清被一个黄毛揽在怀里,他的眉眼像极了记忆里的路越。
情况很明显,少年被人坑了。
回过神,我鬼使神差上前拦住了人。
“几位是想把我弟弟带去哪里?”
黄毛几人说笑的脸一怔,回过神玩味扫视我。
“他是我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姐姐?”
说着他露出一个下流的表情,胯下一顶朝我甩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是看上哥了,找这个借口搭讪?”
他身旁那群人哄堂大笑。
他更加得意,单手插兜鼻孔朝天看着我。
我笑了:“他是谁我们等警察来了说?”
我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显示110通话中。
黄毛脸色一下子拉下来,显然没见过我这种一言不合就报警的人。
“等就等,我怕你?”
他态度太过笃定似乎一点也不怕警察,我心里纳罕,难道看走眼了?
没过多久,他身旁那群彩虹毛就开始找理由跑了,一个接一个,很快就剩他一个人。
他脚底像是踩在火红的铁板上,整个人时不时换个站姿。
最后把人朝我身上一丢,鼻孔朝天向我放狠话:“哼,今天徐爷放过你,改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记住,是我放过你!”说完,他屁股着火似的跑了。
我刚放下手机,扶着的少年就闭着眼嘟囔两句模糊不清的话。
没听清我也不在意。
索性直接给许安意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许安意听了直呼老天,“我去,你这是捡了个男人啊?”
“等着,我还没见过这小子长啥样呢,姐马上到。”
电话被她迫不及待挂掉,我索性扶着人站在走廊等着。
如果不是他软得跟条虫似的,我都想让他抱着柱子。
少年脸色潮红,神志不清挂在我身上,一个劲往我脖子上钻。
脖子有点痒,我直接一巴掌呼上前。
少年痛哼出声,迷茫问我:“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我刚想回他话。
谁知道被路过的人看到了,女孩子一脸看变态的眼神,悄悄和她男朋友说:“你看那个女的。”
“她像不像捡尸的?”
3
许安意赶到时,我正黑着脸。
那对小情侣非得揪着我的衣服不准我离开,认定我是个捡尸的变态。
解释的话说得我口干舌燥,他们眼里还是不相信。
“这年头变态话术都很多,我们可不是好骗的!”
女孩子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她男朋友沉着一张脸严肃点头。
我头脑爆炸,少年偏偏又往我脖子钻。
我直接没好气的回道:“那我把他给你们好了吧?”
女孩子摇摇头,认真盯着我“不行,如果你给他下药了后果谁来负责?所以你不能走!”
她男朋友再次点头,高冷说道:“对,不能走。”
许安意就是这时候来的,她看到我身上的少年样貌时眼睛瞬间瞪大,可看到我们几个人还在纠缠只能先解决问题。
她笑眯眯锁定女孩子,“你好,我们去外面吧?”
“报警的话不好在酒吧里,我们在外面等警察来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你们也好放心。”
女孩子一听报警就放松了神情,拉着她男朋友上前帮忙将少年弄出去。
最后的最后,我们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等来了警察,弄清楚事情经过。
离开时,女孩子拉着她男朋友一个劲给我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担心遇到坏人。”
我叹了口气,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严谨点挺好。”
“别放在心上,我们先走了。”
少年交给警察,我和许安意功成身退。
她把大g开来,让我上车。
坐在副驾上,我低头把安全带拉出来系上。
就听见许安意漫不经心的询问:
“你还没放下他?”
4
我头疼的揉脑袋,叹了口气:
“早忘了。”
“可我还没有说是谁。”她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向我。
车内的灯有些暗,她的眼里思绪复杂。
“人不是很容易忘的。”
大抵是在婚礼上消失的太过决绝,以至于现在脑海里关于当初那幕十分清晰。
他接到电话后的神情仍旧历历在目。
仿佛就在昨日。
她叹了口气,启动车驶离酒吧。
“我也不是劝你一下子把他放下,可是已经三年了,他一个消息都没有给你。”
“有些人该放下就放下,他并不是你的全部,你的画展还差几幅主要展品你得尽快准备好。”
夜晚的冷空气窜入车内,让混乱的大脑得到了片刻清醒。
“念念,事业是一个人生活的基础和底气,不要丢弃了主次。”
主次,是什么?
事业是主,爱情是次吗?
5
思绪翻涌之际,以前的种种顿时窜入脑海。
我和路越是在大二那年认识的。
校庆上我的吉他手临时出现意外未能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拿着吉他从台下出现,淡定自若弹起了我熟记于心的谱子。
时隔多年,我仍旧未能忘记他在灯光下投来的目光。
专注、温柔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在唱歌的我。
路越原生家庭并不好。
父亲在六岁那年离开了他,留给他的只有一串数字。
母亲从此久郁成疾,家庭的重担压在了还是孩子的他身上。
他说,那时候不论多累只要回家能看到妈妈他就不苦。
可惜命运似乎见不得人好,路越八岁那年捡垃圾回来后,迎接他的不是妈妈担忧的目光。
而是她冷冰冰的尸体。
路越的妈妈在短短的两年内经历过了所有能想到的痛苦,丧夫,重病,瘫痪在床。
她偶尔能听见窗外邻居的碎语,说她是克夫命,现在还连累了小小的儿子。
所以,在某一天早上,目视孩子离开后她摸出了丈夫给她买的口红,涂上了苍白的唇。
死在了一张小小的铁床上。
她留给路越的只有一盆向日葵。
从此,路越过上了吃百家饭的日子。
他从不曾在我面前说生活有多苦,他只会笑得露出小虎牙:“念念,我不苦,我每天吃不同的饭比你吃过的种类还多呢,哈哈哈。”
他说枣树下的刘奶奶家的烩豆子最香,他能干两大碗米饭,但是他胃口很小只能吃一碗。
这个傻子不知道是他把胃养坏了,还在庆幸自己吃的不多,这样就能省下很多钱。
他很聪明,多才多艺,会吉他、绘画、象棋等等。
我从小接触绘画,看见他的作品都忍不住赞叹他的灵气。
他勾着唇笑得灿烂:“这是我打发时间的途径。”
轻描淡写间我的心脏被浓重的伤心撞礁。
我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愣在原地。
好像那瞬间,看到了小时候的路越。
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拿着画笔一笔一笔认真画下自己看到的世界。
然后高兴拿起自己的画给父母的遗照看:
“爸爸妈妈,我的画好看吗?”
“好看。”
二十岁的沈念对八岁的路越隔着时空回答。
6
和路越的感情是我从未后悔过的决定。
路越没有因为他的家庭自卑,可遇上我他学会了小心翼翼。
在一起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哭的不能自已:“念念,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你在一起,我梦见自己和你在一起都觉得是妄念。”
“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可我又觉得不甘心。”
“我总是患得患失,谢谢你给我一个和你牵手的机会。”
“我发誓,路越这辈子只会喜欢沈念。”
他对我没有太多承诺,唯有一个路越这辈子只会喜欢沈念。
他说誓言都会烂做苔藓,只有行动才能看出他的真心。
那年春节,他风尘仆仆赶到家门口蹲了很久。
还是我起身时随意督了一眼窗外才看见他。
急匆匆出门站到他面前那刻,我禁不住眼眶酸涩。
他眼眶青黑,胡茬乱生,整个人疲惫极了。
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见我却直接咧嘴笑了:“念念,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为什么不进去?”我问。
路越垂下头,一米八五的个头现在却像一只无措的狗子。
“还不到时间。”
冷风往脸上刮,我缩了缩脖子:“那要到什么时候?”
我以为他不想见家长,语气有点冲。
他举起手替我挡住刮往脸上的风,认真看着我:“我在攒钱,等我把娶你的钱攒的差不多了就来见叔叔阿姨。”
担心我生气,他急忙补充一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念念,你相信我。”
鼻子酸酸的,我哼了一声:“所以你这些日子都在打工赚钱?”
“寒假工厂里缺人,工资很高,包吃包住我能挣很多钱。”
“有时候商场里需要表演我也会去,这段时间我攒了好几万了。”
路越提起赚了多少钱就眼睛亮亮的,那张疲惫的脸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急忙躲开:“我的手冰待会冷着你了。”
我看他那副防贼一样的表情笑了:“饿了吗?”
“吃过了。”
“咕咕——”
他的话音还没落肚子就叫了,他尴尬一笑挠挠头。
“可能我最近消化得比较快。”
从Z省到这里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依照他的性子肯定舍不得花钱,十有八九是坐硬座来的。
我吸吸鼻子:“等我一下,家里刚煮饺子。”
“念念。”
“怎么了?”
我刚转过身就被他喊住了,一回头一条项链就映入眼帘。
“新年快乐,沈念。”
他眉眼含笑,在南方的冷风里向日葵开满了我的心窝。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我脸上一片热意,僵硬接过项链:“我,我马上回来。”
我跳起来蹦进院里,冲进家里准备装饺子。
妈妈从沙发上起来,递过来一个打包好的保温壶:“快去吧,那孩子不愿意进来就带他去酒店,外面这么冷小伙子身板硬朗也受不住。”
爸爸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嘴里嘟囔着:“小黄毛。”
亲了一口妈妈的脸。
我火速穿好衣服拿上围巾和保温壶冲出去。
“爸,路越不是黄毛!”
那年,路越二十一岁,吃上了沈妈沈爸包的饺子。
眼泪掉进汤里那刻,沈念认真对路越说:
“路越,以后我把爸妈分你一半,我家就是你家!”
7
大概是路越的爱太拿得出手,以至于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分开。
他在婚礼上接了一个电话,我清楚看见他眼里的挣扎、愧疚和翻涌的仇恨。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平常的电话,但那个电话带走了我的爱人。
他并未留给我只言片语,只是站在牧师的面前用目光牢牢把我锁住,看了很久。
好像从此我们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那瞬间我们已经过了永恒。
然后,他义无反顾头也不回离开了婚礼现场。
从此,杳无音讯。

